真是疯了。

    昨天如果不是黑曼巴提醒，她压根不会意识到自己在一时冲动下于满月之夜启动那个符咒是多么危险而失智的一件事！

    忒提斯懊恼又后怕地回想起自己抓起书脊朝下翻动并抖出那张银质符咒的情境，用力揉了揉脸颊。

    自从排异了小辛西娅，她就不再有那种正常生活在别人眼里人格分裂的情况了，而是真正的人格分裂。

    起初，她并不知情，直到有一天，她在里格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拿着皂角去拜访米歇尔女士，跟她聊接下来的冷餐会可爱皂角味小甜点，还咬了一口嚼出泡泡，把仆人吓的不轻。

    谁知道这个人本来要洗漱。

    还有一次，她让奴婢生炭火，半掩起窗户，几分钟后又破口大骂，骂完当时就清醒了，眼前没有什么绑着女巫的火刑柱，不是恶魔的眼睛是窗户，也没有来自地狱的烟，也没一氧化碳中毒，也没碎玻璃着火。

    不过碍于面子，毕竟刚发完疯，突然安静会不会被当成神金，那就贯彻到底吧，反正已经疯了，没人会跟颠婆计较，疯子是不会尴尬的。

    于是她就很辛苦地把疯戏演完了。

    她发现有的时候发癫还挺好用的，在语言沟通无效或没有沟通意向的时候。

    这项发明获得了来自丈夫——也是一位真正的“律师”的肯定：

    强有力的人既要可以用文明的充满逻辑力量的语言教人信服，也要会用“正道”的力量打趴他。

    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麻烦找上门，发疯就显得十分值得推崇了。

    因此，她不用想也知道在古板的里格家诸如索伊这类侍从眼里自己多奇形怪状了。

    在贝城的那位私人心理医生跟她成了实打实的朋友，她倾诉自己的噩梦，还可以给对方扎辫子。

    如今离开了原有的圈子，她自诩已经不再需要心理医生了，久病成医，害怕情绪太稳定跟特里尔人打不成一派。

    而昨天，小辛西娅的“出现”引爆一些潜意识里忽略不过去的点。

    其中不排除在艾瑟瑞拉家，这两天她接触的人中有“心理医生”作祟的潜在可能。

    要不就是那杯绿仙女太有料了。

    那本手札凌乱地摊在工作台前，旁边放着早茶和一封信——可见汉姆已经来过了，却没给他收拾桌子。

    她衔着沙拉吐司，拆开信件，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大意是泰拉（昨天见识过的一位先生，只是她对不上脸）正在筹备组织一场神秘学聚会，邀请对眼缘的人匿名参加。

    所有参会者要打扮成化妆舞会的样子，该聚会非交易性，组成较松散，活动以国王游戏的形式展开。

    下午3点，“9号”俱乐部。

    她没思考9号俱乐部是在哪里，就开始蘸墨回绝了，初来乍到的，还没什么准备，等熟悉一段时间之后，再来参加这类非凡者聚会。

    要是下一次活动的内容可以是探索古堡这类可以试验“考古学家”的能力的就再好不过了。

    从那本手札笔记的内页可以看出，它竟是一种拓本，名字没印，但见扉页上写了两行吸引眼球的文字：

    「父追从着凯撒，

    我出生就在罗马。」

    ——————————

    与此同时，河谷酒庄小教堂祷告室内。

    “神父啊，我要忏悔。”

    “出于对莫尼迪份地作物疯长的好奇，被小恶魔蛊惑着，我竟跟踪了他一段时间。”

    “我发现他傍晚将那个外来的借用磨坊的女人给他的骨粉撒进土里，又从主家的地窖偷出来两瓶红酒给她。”

    “然而我第二天再返回的时候，发现地窖架内的瓶数并没有少。”

    “离开的时候，还听见短促的脚步声，我追了一段距离，隐隐瞥到柜间闪过一道与他身形相仿的灰影。”

    “愿主保佑他没有沦为恶魔的玩物。”

    “我为我因一己私欲窥伺他的罪行而忏悔。”

    “结合先前冷链运输人员的失踪，我有理由怀疑他与恶魔勾结，将酒液调换为了人血，就储存在领主房屋的地下。”

    “您知道的，看到这一幕的那刻，我有如被兜头一瓢冷水浇下来，已经顾不上想什么别的了。”

    “圣灵啊，请饶恕我这差点迷失的羔羊，但这件威胁到主人的潜在可能，显然比我的名誉更重要百倍千倍。”

    “这件事情恐怕要移交给审判庭处理了，”神父冷冷的声音道，“在神灵面前，你也敢这么栽赃其他农人。”

    “据我所知，我们庄园库里的这类红酒是那些上流贵族筵席上唯一的优质知名供给源，从来没有听说哪里有出现问题的。”

    来祷告的人面色惊惧，兀自喃喃道：“不，那人说，就是因为出事了才由官方下来抽检的…”

    “你压根没有目睹此事，只是去磨坊的路上出现了一个‘拦路女鬼’，威胁你，让你这么说，是吧?…她大概是个为着先向我们这边通风报信的存在。”

    听副本堂神甫这么说，这农人渐渐张大了嘴，目光呆滞。

    “蠢材，你以为你的行程就没人看着吗?”

    不论是真是假，河谷酒庄都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被查，领主刚刚搬来，身份可经不起查，而且前主人经营那么久都没出事，这肯定是冲着她来的。

    她还没有去拜访邻居，这一片的人也都不认识她，推手究竟是谁呢？

    这个不明势力看似好意，却也是威胁，貌似还有母神、原始月亮那些的恩眷力量。

    “我已知情，回去吧，蒸汽与机械之神会谅解你的。”

    思索片刻，他又补充说：

    “没事勤跑外面教堂，不要踩着月光下的树荫去磨坊，还有，运输员没有失踪，没有失踪，失踪。”

    目送祷告者离开了小教堂，神父眉越皱越深，却在下一位碰上了莫尼迪！

    还好他听不到。

    不过那人开门出去见到莫尼迪，心底该有多么忐忑啊。

    只见上一段故事的主角完全没有自觉，他坐到与他只隔着一块板子的祷告间，深吸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然后说：

    “神父啊，我要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