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小男孩雅阁布狡黠笑着,“笔记我已经调回来了,奖励呢?”
“叫父亲。”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被磨的没脾气了,似乎已经不厌其烦地纠正了无数遍,人都麻了。
他一改昨天在宴会上的格调,整个人阴郁无比,不过对小男孩这类熟悉他的人来说,这才是他,斯图亚特·缅森,轮盘赌的制胜者。
虽然受“母亲”的恩赐有了一个孩子,他也没有像魔女那样改变性征,而是保留为双途径中的另一个,偷盗者的形象。
不过雅阁布这家伙只喊费囡娅父亲,即使那位艾因霍恩辅助他完成“使命”后,离成为真正的半神——也就是变性的序列四——还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缅森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礼盒给他:“知道你对这个感兴趣。”
小男孩迫不及待地接过然后打开了它,取出那片泛着玫瑰金光泽的单片眼镜。
这本是一件藏品,不过算不得真正的古董,不挑大多数银质的才能避免它的某种神秘学意义。
比如第四纪某个家族遗留的存在,他知道他延续至今。
好好的一件东西,又要被暴殄天物的小崽子拿去了,不知道能搞成什么样子。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小家伙可以成为他的眼,他的爪牙,“血脉”是割不开的。
“斯大爷的状态怎么样?”
“他就一个样,反正这人肯定觉得你只是碍于外界压力不方便来探看。那把火都要把审判庭烧穿了。”
费囡娅是他们失序之国打入白塔玄机阁的第一根楔子。
不过她为了骗过所有人,骗过先知斯,也欺骗了自己。
她大概已经把失序之国的那一套忘了,最近也没有什么跟这边的联络点。
但只要她能跟着队员进入混沌海探索,还记不记得原先的计划、原先的任务也不重要了。
他们的大脑都属于失序之国,所见所闻都能被主神——也就是他的“母亲”掌控。
只有先知斯的孪生哥哥斯阁老对她有些怀疑。
而现在,老人家被以先知与先知门下费囡娅为代表的玄机阁和审判庭打为异端,自诩“彻底”看清了她,后最终落在他手里了,还以为是他缅森救的。
他忍不住想笑。
等到下放了“试纸”,斯老肯定会抓住它重建与那边的联系,找机会透露证据,试图粉碎费囡娅的影响力。
可如果这“试纸”本身就是失序之国的呢,到头来,还得是“母亲”给辛西娅转生之魂洗记忆一招下的高妙。
祂不久就能在这个星球降临了,顶替原初眷者早已被判定为死亡的身份,利用屏障的漏洞,来到这片大地,然后完成神圣的统一。
怎么不算保卫这里的备选之策呢?
现在,老人家还得给忒提斯小姐当免费的神秘学教授,并且竭尽心力,授毕生之所学。
到时候,他也完成“愚弄”的很大一部分消化了。
还差…痛苦和绝望。
斯图亚特看向档案,愈发确信像忒提斯这种头脑空空的人,被他玩个百八十遍都不在话下,资料都不用带看的。
他也不知道何为愧疚,一直教他要常怀仁德之心的“母亲”不也侵蚀了好友阿雅图,还吞了祂那一份原初眷者的权柄吗?
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烂得一致,虎父焉得犬子啊。
他让身形陷进失序之国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而两个罪人之子——雅阁布虽然生性乖张,却没有被契约绑缚着。
他至少还是自由的,无论今后会长成善人还是恶人,他不被定义着,正如没有种子应该被规定应该成长为一株向日葵或是玫瑰。
小男孩拿着单片眼镜在眼前晃,没察觉到教父不同寻常的目光。
那位阿蒙成长的注视者,忠诚于主的红天使,在第四纪末就印证了何为为了被斩首而生的头颅,何为必要的牺牲。
他们失序之国的教宗与那位真实造物主的理念简直是不谋而合。
如果不是末日将至,怎么可能会睁眼装瞎与那些识破了的堪称伪人的镜中人共处于大地之上,怎么敢与外神斡旋,让原初眷者神降,尽管这是“暂时的忍耐”“必要的牺牲”。
他们听任主神的指派,个人意志私人恩怨在这里不需要被看见,不需要有妨碍行动的负罪感。
而作为外神神子的一部分,他更没有资格去谈人性良知。
“试纸07,阿雅图遗嗣,现身承载转生体、也是先祖意志碎片的朱槿幔的寄宿。下一次灾变500年后废土重建小队中朱槿幔对迷失先锋夏覃钏写了笔记的《拉尼娜王冠之春》拓本的反照在穿越平行出来的不完整世界线施加影响,为的是探寻近千年前《拉尼娜王冠之春》来历以去向及其中记载对神话传说的印证,补全大灾变前神迹文明与历史真相,为小队进行刺客组织废土重建与圣殿骑士(现失序之国)在下一次末日前的对抗与合作提供指导。夏覃钏,费囡娅的转生体,也是阿雅图出芽转录人格而来的刹邑奴的意志投影,在幸存者们躲入地下城前复刻了阿雅图的母亲刹衣奴(正是因为阿雅图母亲跟当时天主的情感纠缠,阿雅图才给自己的副人格起名叫相近的刹邑奴,随后遭到了刹邑奴的背叛,后者成为新的主神)的行为蛊惑了博士(也是后来废土重建小队的队长),向他要了一本禁书《拉尼娜王冠之春》拓本,后来成为返回地表探查情况的先锋,发现外部文明异常后通知其即刻封锁出口,自己则来不及返回与地下城失去联络,只能通过那个戴在身上的智能本子对博士单向传讯,直到彻底迷失,多年后小队研发出针对性轴弹,返回地表找到了那本《拉妮娜王冠之春》,并划出已探明区修建基地开放给后来按批次返回的幸存者。通过朱槿幔与夏覃钏的灵魂共性,朱槿幔通灵笔记本,穿梭到自己上一世的灵体之上,回顾先祖体验,并平行出世界线影响先祖行径收集信息,并为刺客组织新时代进化版痛苦魔女的消化之途提供资源。(当今的22条途径演化到最后只剩下刺客与律师,对应塔罗特里的女皇和国王,分别成为了两大阵营,抢占灾厄之城旧日废墟的资源)”
辛西娅承接了两段外来的命运缝合,但被独立出了原有的世界线,改变后的所作所为对后世皆无影响。
虽然她的宿命早已注定且没有改变,但忒提斯只承认自己所在的这一段真实,缅森也由衷的为她高兴。
他自己的下一世还是那个什么博士的助手呢,在资料里连名字都没有。
而往前看,他承载的就是被刹邑奴替代前的那一任天主的意志了。
那是在半人马Beta座,那时他认识的阿雅图根本不是现在这个试纸07,是她的先祖,而他现在的“母亲”,却和她的母亲曾为挚友,祂看着衪在阿雅图家族的诅咒下三代单传,成为原初眷者后又因所追逐的背离主流而被外神们放逐。
祂吞并了祂的身壳,让祂的遗嗣以为祂还活着,并将她投进了祂在地球的据点——失序之国——如果不是祂,这遗嗣根本突破不进来。
她应该会以为这是她母上的安排。
衪也曾透露给过她,原初眷者已然殒落,只是用了一种委婉的方式,给她编织了一个在旧日的梦,叫周鸡红,并私心告诉她,要复仇的话,需以她或缅森来做“钥匙”,让祂降临。
她明白了这一切,签下了那份契约,然后折叠了这部分中的大多数记忆,为了更好地扮演。
白塔毕竟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来到失序之国的人,注定要带着深切的恨意摸爬滚打,放弃了有可能的安宁生活,追逐危险疯狂的非凡力量,只是为着一个执念。
与卷毛狒狒们回家或者重建的执念不同,他们会忘了那些曾经珍视之人的眼睛,忘了自己行走于灰暗边缘,甚至不惜与世为敌的初衷;明白自己在为了报复不择手段的歧途上越走越远,而这往往于事无补,也明白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停下脚步了。
命运大概就是这样,人可以选择改变它,可终究执着于最原本的那条路,不愿改变,还骗自己说它强大到以目前的能力尚且改变不了,客观事实不会因主观意志而转移等。
他们随时可能因为剑走偏锋而倒在路途之上,然后众人欢呼,这世上又少了一位异教徒,少了一位反社会分子,尽管他生前仇视的并非这众人中的任何一个。
他缅森是依靠恶而活着的,但大多数失序之国的人都不一样。
像忒提斯,她就是一个因为不完全融合了小辛西娅的心智非常不坚定的存在,所以她能够成为“试纸”。
相当敏感,能体验和容纳的痛苦是寻常人的几十上百倍,所以她是天生的祭品,神降的钥匙。
作为钥匙另一人选的自己,大概会以继承人的身份接任原初眷者,这肯定不是忒提斯想要的。
她要原初后无来者,也要那群外神不得夙愿,如果可以,还要在成为守护的万家灯火中,其中一盏。
缅森只能让这个欲望满身的人的美梦破碎得晚一点。
等到“合适的时候”,她就要重新成为一无所有的周鸡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