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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任宛留在京中的日子渐久。但任宠知道,他留在王府的时间却不见长。

    任宛在外面做了什么?任宠心里并没有什么主意。任宛不说,他也不问。每日清晨起来自行梳洗,出了卧房便是望着四方的天。他坐在后院花园中扎的秋千上一下一下地晃,看着阳光洒下的方向自东而西,最终沉沉落下。

    当年任宛教他念苏轼的诗: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然而他在屋内听得外头过往人声,却守只得着王府当中的宁静。

    就在这有些老旧的屋子后院,安安静静地孤孤单单。

    外面发生了什么呢?他其实并不知道。只是眼见着这王府当中各式珍贵摆件渐多,前院传来的人声日渐热闹,便也隐隐约约明白了这大势所趋。

    只是外头如何人声沸腾,却总是显得与他没有半点牵扯关联。

    任宠小时候读过任宛偷偷带进来的话本子。当然,任宛曾经是个极负责的兄长,给弟弟看的书自然都要自己筛审过,确保没有什么女仙女鬼女妖投怀送抱的剧情才给任宠看。任宠年少无知,本来也对什么男女之事无甚想法,倒是痴迷于一些讲神仙们腾云驾雾或是凡人修仙的故事。里头神仙们动辄几千几万岁,沧海桑田此心不易,于他们而言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于是时间变得极缓慢又极飞快,不知岁月。

    任宠一日日地消瘦了下去。

    任宛虽是在外奔忙,但总不会错看了任宠的变化。他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任宠重回宫中,自然不愿见任宠在自己功成之前形销骨立。

    于是他送了任宠一个礼物。

    是一只小巧玲珑的绣眼鸟。

    “这只小鸟是从琉球送来的。绣眼鸟千里迁徙水土不服,到了京城时最后幸运地只活了这一只。”任宛提着鸟笼对任宠温声解释,“父皇恩典,将这只赐给了我,我看它长得灵巧叫声清脆,性格又柔顺,拿来给你解闷最好不过了。”

    任宠从任宛手中接过鸟笼,缓缓地提到眼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笼子里的这个小家伙。

    与他平日里见过的那些鸟不同,这只鸟确实如任宛所说的那样,异常地乖顺。它既不上蹿下跳,也不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只是沉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并不说话。

    “你逗它叫一叫。”

    任宛语气中带着期待和鼓励。任宠便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放在绣眼鸟的头顶,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它光滑的羽毛。

    绣眼鸟没有一丝闪躲,动作也不变化,仍是低着头。

    任宠抬头看了一眼任宛的眼睛,里面仍是满满地写着期待。他于是再一次低下了头,从舌尖一下下发出了细细的“啾啾”声音。这回的绣眼鸟仿佛终于被唤醒了什么记忆,慌乱地跟着啾啾叫了好几声。

    任宛嘴角忍不住渐渐上扬起来,眼睛当中的温柔溢于言表。他爱怜地伸出手,轻轻抚弄着任宠鬓边散落的碎发,声音极尽轻柔:“金雀儿,你喜欢吗?”

    任宠忽然感到有些恍惚。

    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任宛的眼睛。这双漆黑的瞳孔当中一如既往地倒映出面前人的面容,任宠却忽然感到莫名的惶恐。

    抬眼望着天空,四周高耸入云的树木长得好高好高,以仿佛要刺破天空的气势直冲云霄。他却始终只能仰望着它们的长势,在脑海里勾勒着它们所能见到的四周的景色。

    “怎么了,金雀儿,你不开心么?”

    任宛的面上流露出些许忧色。他的手渐渐流连到任宠的面庞上,随即轻轻地贴在他的额头上,语气带着些许焦急:“还是你生病了?身体不舒服?……金雀儿,你要是有任何觉得不好的地方,你都可以立刻和我说。我一定会全部、全部实现你的愿望。”

    任宛所言不虚。任宠可以怀疑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话,包括名义上的父皇,包括母妃,包括曾经前呼后拥的侍从宫女们。他已经几乎失去了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的东西,包括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财富,甚至还有他的名字。最终,这具身躯所剩下的,不过是脑子里任宛教会他的那一丁点知识,还有的就是任宛给他的……爱。

    宠爱。

    任宠抬起头来,干净的脸上是不染尘埃的证明,仿佛从前所经历的那些苦痛,已经完全散去。一点一点地被泪水所洗净。

    任宛捧着他的脸,语气中带着些慌张:“这是怎么了?金雀儿,你怎么哭了?”

    任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流泪,他沉默许久,然后用舌头抵着牙根,再一次发出类似鸟鸣的啾啾的叫声。

    绣眼鸟听到,便也拍打着翅膀跟着叫了起来。

    任宛见他还有心思逗趣,心里面稍微安定了一些。他从怀里掏出手绢,轻柔的擦拭着弟弟脸上的泪痕:“金雀儿吓坏我了。不要哭泣,不要哭泣……我还有要事要替父皇去做,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你,且先让这只小鸟伴着你。”

    说到这里,他稍稍压低了声音,又柔声道:“这样的日子,不需要太久了。以后我总会能够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外头的天色似乎已经微微暗沉下来。远处遥遥皇宫金碧辉煌的瓦片已经洒上了一片阴影,显出几分灰败颓丧。

    “父皇的咳疾,已经愈发严重了。他最近在请一些道士入宫为他炼丹绵延龙寿……”任宛抬起头来来,望着头顶盘桓着的乌云,喃喃道,“可惜了……天道恒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他忽而笑意盈盈地看向任宠:“金雀儿若是得闲,不妨为我做一顶白帽,将要总要用得上①。”

    任宠痴痴地望着任宛。任宛以为他没懂自己的暗喻,也不多言,只是温和地笑着,抬手温热他冰凉的耳垂。

    任宠在想任宛的话。

    天道恒常么?

    若一切早有前因方有后果,那任宠又是造了如何的前因,才有了如今的结果呢?又或者说,他现在正在造着如何的现因,在未来又当成就怎样的果?

    任宠想不明白。

    任宛离开了,天空之中风起云涌。暗沉的天色卷积着乌云,风吹树摇,随即零星地掉下些雨点。绣眼鸟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一声鸣叫都无,只瑟缩着蜷缩在笼中的一个小小角落当中。

    任宠看了一下天。雨势看来要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呆呆地在院中立了一会儿,转身慢慢步入屋内。室内熏香袅袅,是任宛特意预备下的,有静心凝神的功效。

    这场狂风骤雨,早早地便有了预兆。

    它倏忽而来,自然也应当席卷过后,瞬间改天换日洒下又一天的新一缕阳光。

    .

    任宛与任宠的父皇——又或者,现在只能说是任宛一个人的父皇,终于在他行将知天命的年纪龙驭宾天。旧帝崩殂,新帝即位。任宛固辞三让,最终龙袍加身得登大宝。

    任宠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

    御花园当中的花草树木一如往昔,湖水上平静无波。任宠提着鸟笼路过,带着模糊的恍惚。

    迎面走来的一队宫女见到他,都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问安。任宠向着几个人点了点头,继续抬步向前走去。

    当初抚养过他的李妃如今已经升了太妃。任宛到底还是记挂着她当初抚养过任宠的恩情,单辟了一座宫殿让她在宫中颐养天年。她素来静心修佛不理世事,此番先皇殡天,她也未见出有几分悲戚之色,只还是安心在宫内吃斋念佛,倒也从不间断。

    她一日日从早到晚跪在蒲团上,面对着几缕檀香嘴里念念有词。

    任宠其实不常来看她,因为太妃古井无波的面容常常会在见到任宠时剧烈波动。她心怀愧疚,不敢直视。虽然那些事情与她并无干系。天子一怒,杀伐果断。便是有千万句辩白也不敢说也不能说。

    但这次来,任宠是来说好消息的。他努力放柔语气,温声道:“太妃娘娘,眼下正值酷暑,陛下请您同往行宫避暑。”

    太妃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此处已是最清净的去处,不必劳烦。陛下费心了。”

    任宠也不多言,只说“好”。

    他刚要转身离开,太妃忽又开口:“你……你去么?”

    任宠说:“去的。”

    太妃继续敲木鱼:“去吧,一路平安。”

    任宠便离开,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宫中游荡。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忙忙碌碌,显得他格外格格不入。任宠感到无聊,于是回自己殿内要睡觉。在床上翻来覆去两圈睡不着,站起来坐到书桌前练字。

    他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刚要写“任”字,又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先皇的儿子,只好单独写一个“宠”字。

    写了几遍,又想起来还是可以用母亲的姓氏,于是开始写“竹宠”。

    “宠”这一字写起来实在困难,多写了几遍便觉得手腕酸痛。任宠将笔丢在一边,直接伏案闭目。

    混混沌沌又是一觉。

    醒来是因为听到响动,迷迷糊糊抬头睁眼的时候门外站着个小黄门,诚惶诚恐地垂头报告:“公子,陛下今日事烦,要奴才来与您说今日不得来与您共进晚膳了。陛下叮嘱您多食些,也记得早些休息。”

    任宠说:“知道了。陛下为国事操劳,应该的。”

    小黄门退下。任宠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去拿鸟食。绣眼鸟不爱吭声,这时候也是垂着头睡觉。

    “你想用膳吗?”任宠问。

    绣眼鸟还是一动不动,垂着头。

    任宠便将鸟食又收起来:“嗯,我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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