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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任宛没有后妃,去行宫避暑便更加轻车简从。除了宫里的太妃太嫔,便再只多带了任宠一人。

    要说行宫任卿也去过许多次,倒也没感觉什么太多的新花样,但总归比宫里新鲜一点。或许是因为图新鲜,绣眼鸟也没见过这样的景儿,刚一出宫门就好像都比平时更爱叫了一点。

    任宠抱着鸟笼,和任宛坐在同一个马车里。听到绣眼鸟的声音,任宛从手头的奏章中抬起眼来,含笑道:“难得见它如此活泼。”话虽如此,他目光却是落在任宠身上,语调温柔:“金雀儿看着也精神了点儿,之前看你不爱吃不爱说,可急人。”

    任宠微微低头:“让陛下忧心了。”

    任宛叹气:“我只忧心你烦心。”

    任宠垂着眼:“宫中无人,陛下便无甚可忧心。”

    “你知道了?”任宛微微苦笑了一下,“只是几个多管闲事的老臣念叨着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翻来覆去地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顿了顿,温声道:“你若是嫌烦,不喜欢,觉得搅扰你了,我便不管他们。”

    任宠动了动嘴唇,又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车外的景色。风景旧曾谙。

    马车内过于安静,任宛便放下手中的奏章逗任宠说话,话题这样岔开:“金雀儿,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任宠回头:“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任宛笑了一下,将任宠揽进怀里,像以前一样将任宠的头轻柔地按在自己的怀里,温柔地抚弄他的头发,压低了声音柔声问:“金雀儿,我总觉得你回宫之后没有以前开心。你看,你这样瘦,我看着好心疼。”

    任宠低着脸:“吃不下,让陛下烦心了。”

    “还是应该让太医再给你调调身子。”任宛口吻担忧,“当年竹氏身子便弱,我担心你也会如此。还是要好好调养才行。”

    任宠沉默。听到任宛哄弄的“嗯”的一声,才乖巧道:“都听陛下的。”

    “好啊。”任宛摩挲着任宠的发丝,“好乖的金雀儿,那就都听我的。”

    任宛果然是把任宠的身体问题上了心的。每日批完奏折见了臣子,若是晚上得空,就叫任宠过来一起用膳。御膳房变着花样做,任宠也不忍他们的心意付诸东流,于是便迫着自己稍多吃些。

    然而仍不见丰腴。

    任宛叫太医院的院使院判都来诊治。三个老资历的太医挨个望闻问切了一番,合计了许久,最终资历最老的院使向任宛汇报:“陛下,公子只是忧思郁结于心。病在其心,不在其身。”

    任宛一怔,将手中要求选秀的奏章放到一边,拧眉:“郁结于心?”

    这是在他从小长大的皇宫之中,是熟悉的景色和熟悉的人。每日吃穿用度也几乎可与作为皇帝的任宛等同,是始终娇养着的,用金玉堆出来的日子……郁结于心?

    昔年一模一样的光景,任宠在春花秋月夏蝉冬雪之中笑意明媚……郁结于心?

    如今任宛已经大权在握,再无任何风吹雨打可以侵扰……郁结于心?

    可那院使将原本便躬弯的背躬得更深,恳切郑重:“是的,陛下。”

    .

    任宛去看任宠的时候已近三更。自从当年旧事发生之后,任宠对于太多人的场景便有些害怕。因此任宛见他从来最多只叫贴身的太监传话,大多时候都是亲自独身去见。

    宫室内安安静静,没有点蜡烛,任宛便悄悄地进,黑洞洞的宫室中忽然传来任宠沉静的声音:“陛下。”

    任宛定睛一看,任宠立在纱帐后,露出身后的半个鸟笼。

    “怎么不点烛?我还以为你已睡了。既然没睡,这样暗的,别弄坏了眼睛。”任宛轻声问着,走过去亲手将桌前的红烛点亮。

    任宠乖巧地笑了下,烛火照着他瓷白的面容终于添上了几分难得的暖色:“只是看半窗斜月,不必烧烛。”

    恍惚间便听得当年这宫室中的朗朗书声。尚且年少的任宛温声教任宠念诗: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钩翠。

    等到任宠学会了,便重复念,反复诵读。到了下半阙: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那时候烛光暖亮,将整个宫室照得亮亮堂堂,好像连丁点的黑暗都无所遁形,不见半分诗中惆怅。红烛烧得暖意融融,欢声笑语当中自然也无人做那垂泪的白用功。任宛生性端肃沉静,一向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坐着,任宠却是闲不住的,走来走去。

    宫女走过来要把多余的烛芯剪掉,任宠不要她弄,自己夺过剪刀来去挑烛花。任宛这时候便会站起来在旁边仔细地看护,防止任宠弄伤了自己娇嫩的手指。

    火光跳跃在任宠脸上,等到他抬眼看任宛时,就又跳跃在那笑意盈盈的眼睛里。明媚多情。

    “何当共剪西窗烛……”任宛慢慢地念诗。

    但此刻的任宠仍是定定地注视着他,没有像儿时习惯的那般接上下半句。要他讲其实也勉强,任宠鲜少出宫,更是从未离开过京城,没见过任宛淋过的巴山夜雨。

    任宛恍惚着,茫然着慢慢踱步过去。皎洁月光下映照任宠脸庞似乎一如往昔。任宛怔忪地久久凝视他,可任宠垂下眼,长睫轻颤,扫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情,声音若有似无:“陛下。”

    不叫哥哥,甚至也不叫皇兄,叫陛下。

    这倒也不算是错的。毕竟任宛算任宠哪门子的皇兄哥哥呢?不是同父也不是同母,原本就是毫无血缘干系的两个人,君臣之别仿若云泥。

    任宛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想不起上一次任宠叫自己哥哥是什么时候。无端的惶恐潮水般汹涌而上,他抬起手去抚任宠的鬓角,便触到任宠冰凉的耳垂。骤然的冰冷,竟带着几分刺痛。

    “抬头,金雀儿,抬起头来。”

    任宠便乖顺地仰起头来,一贯美丽的眸子映出任宛的容颜。这双眼睛总是明亮着的,但任宛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到这眼中只盛着自己的样子。

    如此专一,他一时竟无法察觉出半分欣喜,无端竟多了分莫名惶恐。

    可任宠的眼睛潮湿着的,盈着一汪水似地,声音渺渺朦朦,仍是唤:“陛下。”

    这是金雀儿。

    此刻这是他的金雀儿。

    此刻这是他一个人的金雀儿,不是童真无邪喊着哥哥的金雀儿。

    任宛心口猛地一紧,手上也稍稍加了劲,指印在任宠细腻瘦削的脸庞上留下轻微的红痕,月光下恍惚一只展翅欲飞的红蝶。

    他心头恍然,同时便是无端的冲动。他一下紧紧搂住任宛的腰身。细密的吻覆在任宠的发顶。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失去些什么,也不明白自己想要试图挽留着什么。

    任宠仍是木木的不反应,任由任宛的吻从发顶到鬓边,再慢慢到颈项。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起手来搂住任宛的背,主动踮起脚尖献上自己的吻。

    任宛一声声叫他的小名:“金雀儿。”他说:“我的金雀儿,不必难过,我心里不会有什么其他人。宫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全都是你的,这皇宫中的土地,都是你的。”什么后宫什么前朝,归根结底都不重要。任宛还记得自己最初将视线放在龙椅上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愿景。

    天下,不过是为了保护任宠的附赠品。

    作为帝王是否应当说得这样的话?任宛不清楚。但他是帝王,没人能管得他。先帝祖宗会难以容忍吧?可大家都是天子,论身份也是平起平坐了。

    于是他能做任何事。

    任宠眨了眨眼,两行清泪便无声息地流下。他重又低下头,埋进任宛的怀里。任宠只当他喜极而泣,拍着背哄了哄,弯身将身前的纤弱身姿打横抱起,妥帖地放在榻上。

    “别怕,金雀儿。”任宛为他盖上被子,“今晚我在这里陪你睡。”就像小时候那样。

    任宠便乖巧地闭了眼睛。任宛主动将自己的手指放到任宠手心,任宠便也懂事地握紧,收获任宛赞赏般的两下亲吻,落在两只眼睛上。这接下盛满吻的双眼再度亮亮地睁开:“陛下不说是陪我么?”就像小时候那样。

    任宛便会意。他解了外衣,钻进任宠的被子里。这样炎热的天气,任宠身上还是凉的。任宛顾不上享受这样的凉沁,只心疼地抱紧他:“好金雀儿,好好养身体,好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任宠是不同的。他的眼睛映出的是哪些倏忽而过却勾人怀念的回忆,缱绻温存。

    任宠小声道:“陛下万岁。”

    任宛便又吻任宠的发顶:“那金雀儿也一定要万岁。”

    两个人都是不信什么万寿无疆的妄想,于是便也都知道这只是玩笑,不在乎这万岁千岁的僭越,可以许下这样的誓言。

    但任宠问:“那万岁之后呢?”

    任宛愣了愣。然而任宠冰冷的手搭在他的脖颈上,让人忘记刚才的思考。任宠说:“我倦了。陛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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