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之根本没死心。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除却第一天没有联系，从第二周的星期一开始，他就不停地发消息，执着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有没有空一起喝咖啡？字里行间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莫雅礼准备装没看见，试图用沉默划清界限。但第三天，命运似乎偏要撺掇，两人中午在楼下的便利店又遇见了。

    莫雅礼那天上午被突发状况耽搁了时间，为了不耽误下午的舞蹈课，她只能在便利店随便买点东西垫肚子。她站在收银台前，正准备扫码付款，突然，另一只手从侧面伸了过来，抢先一步。

    “嘀——”清脆的声响传来，紧接着店内的小喇叭播放到，“支付宝到账二十七块钱。”

    她下意识抬头，撞进了程砚之深邃的眼眸里。暖黄的便利店灯光洒在他身上，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曾经亲密无间的岁月。

    直到这时她才惊觉，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头顶仍然只到他的肩膀处，这个熟悉的身高差，瞬间勾起无数回忆。

    “就吃这些？”他仿若没有任何隔阂似的，语气自然得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还要不要关东煮？”

    “不用了。”莫雅礼顺着他的话答下去，强装镇定，“我一会儿把钱转给你，谢谢了。”

    “不用，跟我客气什么。”程砚之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莫雅礼心里清楚，对方不差这点儿钱，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就对自己无微不至，关怀备至。

    何况现在的他事业有成，都能开上豪车了。然而，她还是很固执地想要和对方拉开些距离，心里暗暗决定，等会儿就用手机号搜他的支付宝，直接把钱转过去。

    “好吧，谢谢，再见。”莫雅礼没再纠结，转头在临窗的位置处找了个座位，撕开了酸奶盖。她向来有个习惯，吃饭时不看手机，此刻便一边挖着酸奶，一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这一片区域是著名的商业办公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巨大的人流量是她选择在这里开设舞蹈室的重要原因。

    对于忙碌的上班族来说，跳舞不仅是放松身心的绝佳方式，还能有效激发多巴胺的分泌，缓解工作压力。

    所以，她的工作室平日里还算热闹。只是她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实在太远，通勤成了大难题。

    一开始她想买车，但附近停车场高昂的价格让人望而却步，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打车。

    然而，周六晚上的经历却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打车的可行性，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似乎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莫雅礼盯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思绪早已飘远。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座位已经换了人。

    直到吃完酸奶，她起身寻找垃圾桶时，才终于瞥见不知何时坐在身旁的程砚之。还是跟以前坐同桌时一样的座位。

    他果然是油盐不进，那天晚上表明态度的话，他怕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莫雅礼正想开口，却被程砚之打断。

    “我今天打扰你是有正事。”程砚之语气认真，手指在手机上轻轻拨弄几下，随后将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一份企划书。

    莫雅礼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这是我的一个客户，对方让我设计儿童医院的图纸，他里面有一块内容是康复中心，主要是针对残障儿童的身体和心理。”

    莫雅礼快速地扫了一遍企划书的大概内容，疑惑地问道：“这倒是挺有意义，但我能帮上什么？”

    “他们现在需要一个舞蹈顾问。”

    “……舞蹈顾问？”这个提议在莫雅礼看来有些匪夷所思。她的舞蹈室虽然开设有少年班，但企划书图片上那些身体有残障的孩子，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能跳舞的模样。

    “对，如果说运动能够分泌多巴胺，那舞蹈就是其中最有效的一种。”程砚之紧紧盯着她，眼神里满是认真，“他们显然已经不适合剧烈的运动，但康复的动作又十分枯燥，如果能配合上音乐，编排成舞蹈，我想效果会更好。”

    “这个想法很好，但……”莫雅礼有些犹豫，毕竟这和她以往的教学经验大不相同，要面对的困难难以预估。

    “其实想让你来当这个舞蹈顾问，并不是我的一己私欲。”程砚之看向她，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你还记得你大学的时候上传到网上，特别火爆的那个作品吗？”

    他这么一提，莫雅礼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那时互联网短视频刚刚兴起，她抱着好玩的心态跟风尝试，大部分视频反响平平，纯粹是为了图个乐子。

    但其中有个视频却意外爆火，收获了百万点赞，当时可把她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己要一夜成名，从此失去生活的隐私。

    好在网络热点更新换代极快，没多久，大家就把她这个“昙花一现的网红”抛在了脑后，视频的数据也逐渐回落。

    后来临近毕业，她一心扑在就业上，就彻底遗忘了那个账号。

    “怎么了？”今天听程砚之提起，她不禁来了兴趣。

    “这个康复中心已经办了将近半年，效果挺不错，他们院长之所以提到想要找一个舞蹈顾问，是因为里面大部分儿童都很喜欢你的那个视频。”

    “嗯？”莫雅礼满脸惊讶。

    “他们很喜欢你那个视频，自然也很喜欢你。前段时间院长提起舞蹈顾问的时候顺道提起你，我就是做个顺水人情。”程砚之解释道。

    莫雅礼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早已被自己遗忘的视频，时隔几年，竟然还能引发这样的连锁反应。仔细想来，那个视频的风格和内容，确实挺符合这些特殊儿童的需要。

    “如果你能去当他们的老师，我想他们会很高兴。”程砚之的话，像是在她摇摆不定的心里添上了最后一块砝码。

    莫雅礼的视线又落在程砚之手机屏幕上，企划书的最后一页，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轮椅上，眼神里却透着对生活的渴望。

    如果真的能凭借自己的专业知识给这些孩子们一些帮助，那这么多年的学习和努力也算有了别样的意义。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叩叩”两声。莫雅礼抬头，看见李卓然弯下腰，正站在玻璃窗外，一只手曲起指尖轻轻叩着窗，另一只手还抱着一捧鲜艳的鲜花。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误会。

    “我要走了。”莫雅礼迅速站起来，把最后的垃圾扔进垃圾桶，提上自己的挎包跟程砚之道别，“这件事我们微信再聊。”

    “你男朋友？”程砚之却不再提正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视线在窗内窗外两人脸上来回打量，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落寞。

    莫雅礼一怔，先是看向程砚之，又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李卓然。

    一瞬间，她反应过来，强笑着说道：“对，我男朋友，到时候结婚了你一定要来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