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月光凉凉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雕刻着诡秘花纹的长刀斑驳的映出亡者放大瞳仁中的惊恐,却毫不迟疑地映出下一个。

    黑影们悄无声息地窜入醉仙山庄,不动声色地摸进虎符送拍者的楼层。

    明霄屿的金瞳在暗处溶于黑夜,用脚踹开厚实木门的同时,浑身肌肉收紧,飞跃而入,长刀狠狠地贯穿坐在木椅上的领头人。

    不对

    不对,不对

    椅上的人头歪在一旁,已是毙命,但却不是亡于那避开了要害的一刀,而是——

    明霄屿从领头人的颈部取出一根尾部发黑的银针,挥手让暗刑们退下,将那死在椅上之人用刀挪开,平静地撩袍坐在椅上。

    “莫家主,出来吧。”

    银铃声响,莫惊春拿着扇子而至,恭敬行礼。

    “见过明少将军。”

    “这人死于你莫家暗器针引毒封。你抢先杀人灭口又在此处候我,你是想嫁祸于我吗。”明霄屿看向莫惊春,金瞳中满是杀意。

    即使莫惊春站着,也感到那目光是压下来的。

    “在下不敢,杀害送拍人的事乃我莫家所为,与将军无关。将军当年率兵护我醉仙城,与我等有救命大恩。如何敢恩将仇报。”

    “你是当年幸存的醉仙人?”

    世人皆传当年莫家庶女躲出了醉仙,才蹭得这红月一案大炅第一机关世家莫家主支死尽,捡回性命,摇身一变成了家主。

    “不敢欺瞒将军。”

    “交出我的虎符。”

    明霄屿原本因无法证实神秘拍品就是虎符而无法向莫家强行索要,之后便一边准备拍卖会的请柬以防万一,一边查探虎符送拍人的具体情况。这才有了今天的血染山庄,准备担着这破坏拍卖的风险一搏。怎能想到这莫家自己先把自己的送拍人杀了,也算是不打自招。

    莫惊春猛地行礼跪了下来。

    “在下将虎符给了旁人。”

    寒光一闪,

    长刀嗜夜带着血光猛地扎在身后,莫惊春的左肩被贯穿,却身形不乱,面不改色。

    明霄屿起身而立,语气中透着彻骨的寒,一字一字地砸向跪地之人:“你是当年的生者,当之我明家虎符是烛天将士魂归安所。”

    九将军始创烛天军,将士奋勇杀敌,不求完尸,只求战死。

    曾有戏子入北境见杀敌之景后唱罢:杀意太重,神惧鬼怕哪敢收;执念难消,尸破魂残怎过桥。故乡难入梦,不敢扰先人,头断目仍睁,惟愿护后人。可又是何处葬?何地眠?何方安?

    最后那三句凄凉的问,满浸着戏子喉中的血和北境的狂风,却碎在了九将军的战鼓中。

    鼓喊:惟愿安在虎符处,随军再出征,以灵佑山河。

    “我知。”莫惊春闭眼吸气,再次睁开的双眼不见悔意,她直起身子,身上挂着的银铃因着身形的转换响起。

    “可将军知吗?这四年前的醉仙幸存者,现在这罪塞的未亡人,被困在这醉仙城中,不得一丝自由。只要我们胆敢踏出罪塞半步,那恶影便会爬上身,不出一月就可以将我们的命魂皆吞,失智发疯而亡。”

    “那人许我自由,我应那人所求。”

    莫惊春满眼清明中带着一丝疯狂,她轻抚手中的折扇,站起身转身离去,却在踏出门前收回脚步,退了回来,拔下嗜夜刀双手递还给明霄屿。

    “但将军大恩需还。将军去追吧,这虎符应随着棺椁,出城去了。若是想要在下的小命,也可拿去。”

    “我不杀你。”

    “是因为我告知了虎符下落吗?”

    在长久到莫惊春以为不会得到回答后,明霄屿的声音淡淡落下。

    “非也。你若不说,我也不会杀你,毕竟需要用点手段,让你先把这虎符的下落吐出来。

    二是你若身死,拍卖在即莫家动乱牵连全城。三是我信你原为醉仙民,当年全城全民抵抗大禹,守城数日,有功在身。你未成恶,若非必要,我不斩之。”

    “可是莫家主用虎符换自由,心真的能安吗?”

    明霄屿接过嗜夜刀,刻着诡秘花纹的长刀血不留痕,在被将军握住的时刻发出阵阵清鸣。

    那戏腔的唱曲似又绕上了这黑夜,缠着泣血的离人苦诉与万千鬼魂的低语。

    莫惊春的冷汗无端地流了下来。

    金瞳公子收刀入鞘,转身离去后,吩咐道。

    “去查查这恶影是怎么回事。”

    ***

    午夜的更声悠长,偌大的府宅只有一盏灯惨兮兮的亮着,照得坐在桌边的人脸上阴晴不定。

    时迁大气不敢出得守在一边,看着自家那为了见某云姓男子不顾宵禁和查找虎符下落赶回的痴情主子。

    怀中甚至还怀揣着城主府的名册和那半夜将店家小二叫醒取回来的冰糖葫芦!!!

    可结果呢?

    红烛伶仃,除了那原本躺在桌上现在被死捏在手中的纸条外,什么都没留下。

    纸条上赫然用墨笔清晰隽永地写了四个大字。

    为君寻欢

    明霄屿的视线在手中的纸条和旁边的烛灯中来回逡巡,第一次见到打着自己名号寻欢作乐,甚至夜不归宿的如此胆大包天的风雅的表达。

    “人还没找到吗?”

    瘆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而距离上次响起仅隔了半字。

    “没有。至于云谷主身边的近卫,一向是不为我们所知的。”

    两方虽达成了协议,却仍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和分寸。人家云谷主走前至少还给你留了个纸条,而他对

    在字迹与烛火间看久了,那四个字仿佛着了火,滚烫着灼烧着金瞳,明霄屿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紧闭上了双眼。

    刚闭上眼,就听恨不得将自己缩起来的时迁在一旁火上浇油:“这云公子身担主子媒人一职,替主子去,额,去相看相看,额,良人,也是情有可原。定是太过尽心尽力,才,嗯,才会如此。”

    时迁磕磕绊绊地安抚完,又开始一边在心中流利地为自家主子的一片真心鸣不平,一边劝道:“这午夜风寒,主子,你还是回屋等吧。”

    经此一事,自家主子应该能认清这位又花心又精明的云公子的真面目了吧。

    明霄屿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将纸条胡乱塞入怀中,利落起身回屋,看得时迁在心中直呼孺子可教也。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自家的金瞳俊朗公子拿着件披风大步走出府门。

    ***

    白茫茫的雪山,缚龙巷人围着劈里啪啦的篝火守着棺椁静静地坐着,只有吹领乐的哑公在一旁教葛翁的孙子曦儿吹鬼哭乐。

    按罪亡民的习俗,在亡者头七这日,需要至亲为回魂的亡生吹响鬼哭乐。

    哑翁将一只古埙颤巍巍地递给曦儿,用手比划着示范着教他曲子。

    原本教鬼哭乐这事是轮不到哑公身上的。他岁数大,辈分高,且不能言语,攀爬雪山也很是不易,已是许久不曾教授别人鬼哭乐了。可是葛翁希望他的孙学埙吹鬼哭乐,而整个缚龙巷中只有哑翁会,所以才出了山。

    “现在出城就没问题了?就没有恶影吃人了?”

    刀疤青年嗤笑的声音划破长夜,他用手中的棍敲打上篝火中燃烧的木头,溅起火星,映出他眼底的不屑。

    “这是因为有亡者庇护。”

    听到这都听腻了的回答,刀疤青年直接站起身,将手中的木棍直接折断,扔进了火中。

    “全t m瞎扯,我问你们,凭什么我们就该被困在这罪塞?凭什么我们要担上这骂名?难道当年不是我们守住的这座城吗?”

    刀疤男子用手指向远处那座城池,手上青筋暴起,那块黑色的胎记就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扭曲鼓起的肌肉上,看得躲在暗处的云祈安想把他的整只手剁掉。

    “艹,难道我们的血就比别人的低贱些吗?还是传闻说得都是真的。”刀疤男子眼中寒光乍现,恶狼一般地盯向围着篝火的缚龙巷人。

    “真的是那家伙死前给我们下咒了。”

    “不得对先太子无礼。”

    这人自打三年前发烧醒过来后,就成了如今的样子,却因为哑公选了他做继承人,众人都看在哑公的面上,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如此言状,不得不管。

    这时哑公走了过来,静静地站在刀疤男子面前。

    哑公的背有些佝偻,身形瘦小,风吹过时,厚厚几层的衣袄显得空荡荡的,却让刀疤男子无端地显得矮了一头。

    “你们这群迂腐之人知道什么?春闱降至。已经有人组织请愿了,一请天师溯真相清罪名,二请侠士相护学士出罪塞搏功名。这罪塞再也困不住我们了。”

    刀疤男子赤红着眼看向哑公:“我醒后陪你抬棺送葬整整八十九回,整整四年,已经够报答你了。”

    哑公仍无动于衷,眼中满是仁慈与坚决,缚龙巷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都静静地看了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呼吸粗重了起来:“不行,我不会同意接你的位置的。就算你救了我,我不能留在这里。”

    风肆虐起来,刀疤男子没了当时的凶狠;“哑公,你知道的,我还有女儿在外边,四年了。我整整四年没有见到她了,就算会死会疯,你让我去见见她。你不能这样,你真的不能这样。”

    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咬着牙关狰狞地睁着赤红的双眼,嘶哑地喊出:“你不能这样的。”

    可老人只是将干瘪无肉的手亲亲放在高壮男子的身上,那人就突然跪在了地上,落在了头上,刀疤男子的头就不受控制重重地磕下去了。

    缚龙巷来的男女老少见到这一幕都站了起来,围到了他们身边,无声地跪了下去。

    只有曦儿还在呜呜咽咽地吹着埙。

    云祈安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看着第一缕霞光先太阳一部刺破黑夜有力地打在老人身上,也看着老人用巷使的责任将一个蛮狠青年的脊柱压弯,看着刀疤男子将脸埋在雪地无声地呜咽。

    看着老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打着手势蹒跚而来。

    那个手势分明是当年他教给先太子的祝福。

    ***

    “明世子已经追出城去了。”

    莫惊春单手转着扇子:“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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