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韶醒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八天。这些人一直停留在这个四合院没有移动,这或许是他们贩卖人口的一个据点。
现下守着他们这些孩子的统共五个男人,基本三天出去采买一次。他有几次听见那些男人们吃饭时抱怨,养他们这些小崽子浪费钱,言下之意是想将他们尽快脱手。
然而既然现在没有脱手,要么是客户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暂时运不出去。楚韶猜测是后者。
若是卖不出去,联系客户,寻找客源总归是需要人手和时间,再不济把他们这些孩子弄死对他们来说也并不困难。但他们仍养着这些孩子,也并不十分焦虑。闲来无事的时候这群畜生还把孩子们从笼中放出来鞭打取乐,专把孩子们的口塞取下,看看谁的鞭子能让他们哭叫呻吟的声音更大。
楚韶一直仔细听着这些人的对话,连片语只言都放在心里反复咀嚼琢磨。这些天他一直在笼中恹恹的,吃的也极少,那些男人每次一走近,他就将自己蜷缩得更紧。只有那些人用鞭子抽打笼子时,他才会发出细碎的恐惧呻吟,看起来倒像是被疼痛折磨,吓破了胆子。
算起来,明天又得有人出去采买。五个人,每次采买出去两人,可能是害怕一次性买太多吃食太招人眼?
正这样想着,笼门突然被扯开,一双手抓住他脚腕上的锁链,直将他拖了出去。是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这几天,这人一直在他笼子边逡巡,眼中全是兴味,现在终于忍不住想做点什么了吗?
楚韶缩起身子,尽力护住小腹。没事,他安抚自己,无论如何,这个人不能把他弄死。他轻微颤抖着,在地上轻轻喘息。那男人粗糙的手抚过他的脊背,如同冰冷的蛇虫从他身上爬过一样。他听见那男人粗重的喘息,如同发情的野兽。那人粗暴地将他身子翻过来,重重碾按他小腹上紧贴着的所谓的吸血蝉。如同重刀伸进胃里,冰冷刺骨,催他呕吐。他抑制不住的干呕,胃里没有多少东西,酸水翻涌上来,灼得嗓子发痛。
“你干什么?这是要送去给,的货。”旁边另一个人踹了那男人一脚,说到名字是却像是呛咳了一下,没吐出声音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碰他身子。快送走了总该让我摸两把,送去那也活不了多久,可惜了的。”
“行了行了,你摸两下得了。吸血蝉这玩意耗命,你再动动,弄死了我们也别活了。”
“行,行,知道了知道了。”那人又往楚韶脸上抚搓半晌,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奄奄一息的孩子塞进了笼中。
楚韶将自己掖在笼角,平复自己的呼吸。“快送走了”,既然这么说,留给他们的时间就不会太多了。
明天,等到明天他们又该出去采买了,或许就是最后的机会。他用手轻轻拍拍自己的胸膛,自己哄睡自己。休息,休息一小会儿,他需要养精蓄锐,明天赌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居然真的睡着了,难得居然做梦梦到冯曜,那人还是一脸笑嘻嘻,跟他说不睡觉长不高,又一脸欠揍地跟他比身高,气的楚韶想上手揍他。这几天神经一直绷得很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能睡得挺好。脑子终于不再一抽一抽地疼,他的心情值居然神奇地回复了一点。
屋门响动几声,可能是要出去采买?楚韶略微动了动身子,用一线余光往那边窥看。一个、两个、三个!他心中一松又一沉。比之前还要多去一个人,是说明这次要预备的东西更多吗?他们估计真是预备着要把这些孩子们运走脱手了。但是,也是机会,这可以算是院中人手最薄弱的时候了。
那满脸横肉的男人一边拿手剔牙一边从屋里走出来了,经过地上堆放的笼子时随性踢了几脚,看着笼子里颤抖的孩子们得意地嗤笑出声。另一个人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动作,不怀好意嗤笑道:“你小子,今天说是要你去采买,你非说肚子疼,让你留下歇着。你现在又没事了是吧。”
那人随意剔了剔指甲中的污垢,得意地哼笑一声:“昨天我弄那小美人,老三非把我拦下了,今天怎么也得再过把手瘾。”
他往那单独搁在一边的笼子走过去,见乌发雪肤的小美人儿如同落水小狗一样紧紧缩着,目光看见他时,身子不受控制地打抖。那昨天他掐捏过的脸颊,留下两痕红印,在那张脸上如同天边霞色。楚韶怯缩的目光是最好的助燃剂,砰的一声更加激起了他的凌虐欲。
楚韶冷眼望着那人一步步朝他走来。他的小腹仍然痛楚难消,以至于颤抖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的动作。但在那些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之下,他呼吸平稳,心如止水。
与昨天相似的流程,那人扯开笼门,一把将他拖了出去。小腹的吸血蝉可以说是最好的刑具,痛楚如火蔓延,他无力地挣扎,皙白的脖颈无力地弯曲,半边弯月般袅袅婷婷。
就是现在。楚韶发狠地咬向了自己的舌尖。
那本来还在兴头上的男人突然松开了手。地面上,那小美人发出窒息一样的呛咳,血沫从他嘴里涌出来,半边下巴尽数是流溢的血痕,很快染红了他半边衣领。他原本紧绷的手脚无力地抽搐着,声息越来越微弱。
“我操,不会把他弄死了吧。”旁边本来在鞭打另一位少年取乐的男人惊得放下了鞭子,直接冲了过来,“吸血蝉这玩意损丹田,别是刚刚他丹田直接碎了吧。”
刚刚还尽兴凌虐的男人手都打抖了:“不行,不行,他不能死。他死了我们谁都活不了!”他咬破手指,抖着手放到楚韶小腹那柄器具上,画出个符印来。
楚韶屏住声息,他能感觉那一直折磨他的鬼东西被狠狠扯了下去,上返的痛楚钻心,竟逼得他喉口腥腻。然而,有什么力量从小腹开始,流水一样地涌动开来,散溢全身。果然,这具身体本来是有力量的,难怪之前能够重伤这些变态之中的一两个,还差点能跑出去。
其中一个人试探了下他的鼻息,见呼吸如游丝,显见的快没气了,不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药、药,老大屋里有止血的伤药。”那人仓皇起身,急匆匆往屋里去了。
他没看到,在他转身进屋的同一刻,原本已经快要没有声息的身体弹跃而起,直接捏住了那横肉胖子的喉口软骨,着力一牵一拉,那人的头颅瞬间诡异地垂了下来。
楚韶不敢耽搁,身体几经折磨,此时虚透了。他能感觉自己的力量断续难继,头一次伤人的反胃恶心也令他心脏如浸冰水。他一把扯下那倒下男人腰间的钥匙,开了距他不远的那个笼门,将钥匙抛到那木楞望着他的少年手里:“打开所有人的笼门。”许久不开口说话,他嗓子发痛,声音也干涩嘶哑。
楚韶的钥匙不是随便扔的,那个笼中的少年是这几天被鞭打取乐最为频繁的一个,即使在自己也鞭伤累累的情势下,那个少年仍在尝试护着那几个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孩子。
笼上锁链有禁制,若不用这些钥匙开,手能被扯去一层皮,几乎每个孩子的手上都有灼伤的焦痕。那少年攥紧了钥匙,也不多话,身形矫健地钻出笼子,一个个开门,将笼中的孩子们扯出来。
“我找到药了,那崽子……”,还剩五六个笼子没开,那刚才要去找止血药的男人急匆匆跑出来了,话未说尽,就听啪嚓一声脆响,那人圆睁着一双惊骇的眼睛,软软倒下了。
那些男人常在院中饮酒取乐,楚韶刚捡了他们几天前留下的酒坛子,半点没留力地扣在了他后脑上。这男人太怕楚韶死了无法交代,也太没把这些被肆意欺辱的孩子放在眼里,根本没注意到楚韶刚就缩在台阶旁的阴影里。
此时,所有的孩子都已经被从笼中放出来了,一个个狼狈的跟掉毛的小鸡仔似的,但之前被折磨得发木的眼神却都已经微微亮起了光芒。
时间不多,楚韶直接开始指派任务,让年纪较大的几个孩子合力把那倒下的两个男人都塞到笼子里面去。他刚刚手上力不准,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晕是死,还是塞到笼子里面放心些。至于其他的孩子,楚韶让他们端了那些男人还没启封的酒坛,在墙根泼了一通。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完,楚韶带着孩子们把屋里的帘子被褥都拿井水泼透,脸上也用湿布巾裹紧了。
“院子有禁制,我们解不开。”所有的孩子都紧紧望着把他们从笼子里救出来的漂亮小哥哥,听他哑声道:“那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打不过。我要把这个鬼地方一把火烧了。如果运气好,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小腹的痛楚磨得他大脑一片空茫。等那些人回来,他可能也没办法再稍微护一护这些孩子。烧了这个地方是最后一次赌博。
那些人出去采买的东西里,蔬果米粮、蒸饼肉食和酒都是齐全的,初来时甚至还扯了几件新衣。这个院子,要么在城镇里面,要么距离城镇不远。普通小村恐怕还没有如此齐全的供给。而这些人,既买了许多熟食,每天却又骂骂咧咧添柴煮饭,又定期出去采买食物,更像是要着力维持着这是个普通民宅的假象。至于他们本想将这些孩子尽快脱手,却被迫在这地方盘桓许久,若是在城镇外,将他们装车拉走总不至于有这般困难,更像是城镇封门盘查,他们才被迫滞留在这里。
小院有禁制,他们解不开出不去,鞭打哭喊也难以传入旁人耳中,那火呢,那烟呢?烟火升不起,还像什么民宅!
正要勉力给这些孩子们解释缘由,却见刚刚那拿钥匙救人的少年已经将屋里搜罗出来的火折子捧了出来,直接塞到了楚韶手中。
“你点火吧,我们都听你的。”
其他孩子也随声附和。
“哥哥你点吧,丫丫不害怕。”
“点吧哥哥。”
孩子们长久受磋磨,小脸都脏兮兮的,此时都定定望着他,即使嗓音嘶哑发不出声音,也在对他重重点头。
楚韶没有犹豫,他低头吹着火折子,向那些酒渍抛了过去。天干气燥,又有酒水催化,火焰腾地一声升腾而起,舔舐立柱屋梁,将这处罪孽之地湮灭在明亮的火光之中。
孩子们拥在一起,抱膝团坐在院中,明亮的火光在他们眼眸中跃动。看着火光离他们愈来愈近,没有人哭叫吵闹,年纪小的孩子们被大一些的揽在怀里轻轻哄着,已经晕晕沉沉地楚韶被他们拥在中间。
直到一声铮然清鸣,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传来,慈雨洒落,滋润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