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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拜山

    行至拂晓,骤见山上宫殿群落恢宏巍峨,数百度白虹从四面群山如流星划破长空,直飞入莲华宫阙。

    两人行至半腰,已见得形形色色的仙派低阶弟子的陆行队伍,两人也就紧随其后,时不时于头顶还掠过两或三位结伴相随的御剑道士。忽然有一小御剑分队在逸亭前停下来,来人均着一身竹青色袍甲,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与逸亭年貌相仿。

    “哎?这不是天柩宫清玄长老的大弟子逸亭师兄吗?竟然苍路不走,走陆路?这些年,天柩宫的法术越发‘返璞归真’了?”

    逸亭拱手回道:“原来是守真宫的师兄弟,向各位问好!想必守真宫掌门业瑜师长也到了,也请替我向他问好。”

    几个青年道士两两相看,发出了前俯后仰的嗤笑声,很是浮夸,只听他们道:“这种场合用不着我们掌门出山,论资排辈也就资历较浅的敬淳长老来带些新生积累经验、长长见识。可不像天柩宫事事庄重,倾巢而出,竭绵薄之力以效忠诚,听说前阵子还受到皇族的嘉勋,鸣珂掌门虽自称出家人,可出家人的心思比哪个门派都要上进,天柩宫要成国教未来可期呀!”

    “哎!那现在我们得好好巴结巴结,奇闻录里也记载过小虾米鲤跃龙门呢!”守真宫的道士附和道。

    “你都说鲤跃龙门,小虾米?丢进潭里刹那就没了,还翻身跃龙门呢?你也是的,自己掂不清有多少斤两,这不鸡窝里飞出凤凰……”另一个意有所指地瞧着逸亭说予同伴听。

    “吓?那是什么呀?”同伴捧话道。

    “异想天开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逸亭尽管心中有数,天柩宫虽为道门老派,不过庙小人虚也着实人微言轻,然则守真宫这可是中州三大派之一,门人品行也不过狐鼠之徒,这碎嘴奚落,风度尽失,但他投鼠忌器不想伤了和气,不驳又伤了颜面,倘若敌我分明,他自是全无顾忌,瞻前顾后,思短口拙,便要草草回绝掉,不想跟他们磨蹭了。

    这时看热闹的粹清笑口嘻嘻地问道:“逸亭呀,你说带我这乡下汉子到这什么山来看风景,乌嘛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现在这天色亮了才看到点端倪,你看那边绿油油的,鸡啼蛙叫,有点意思。可你跟我说什么龙云腾空,都没看得到!诓我吗?”

    逸亭立刻意会粹清要替他解围,当下受到了鼓励,一时意气便不作细想了,说道:“这仙山里自然是有龙云腾空的壮阔,可这山势广而殊骛,景气大不相同,龙云是见不着了,草窝里到处是青蛙。”

    “哦,是这样呀。那可不就是‘草深无处不鸣蛙。’吗?好热闹呀!”

    守真宫的小道看这自称乡巴佬的虬髯大汉颠三倒四的,此时林空色暝,一条山路上去各门各派济济沧沧,什么鸟呀猴呀全吓跑了,那有什么有的没的,也是奇趣,调侃道:“这哪里有什么鸡啼蛙叫的,这不……”话没说完,就被同袍制止,示意他看看自家的制服,他才噤声。另一人就扬起头颅,轻蔑道:“这位无名氏,不着一身修仙的衣袍,还不知道是哪位高贤,不过,足下方才说道看不见龙云,我也有一愚直之见,参道悟道在其见心见性,祥龙为瑞,那当是你是什么,就看到什么,你什么都不是,那就什么都看不见。无名鼠辈,瞽言妄举,自不量力,祥瑞也会躲着晦气,毕竟狗嘴吐不出象牙。”

    粹清恍然雀跃道:“哇!名门大派果然非同凡响,还有这种戏法?我这乡巴佬今天真得见识见识!来吧!变吧,我等着!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说罢,翘手以盼,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看着守真宫的三个道士。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模样倒让众人都困惑了,于是那位觉得他奇趣的小道发话了:“谁给你变戏法呀!胡言乱语的,这里是修仙法的洞府福地,要学戏法滚回市井去呀。”

    “怎么呢?耍赖呀?不是要给我表演‘吐象牙’吗?来,等着呢!”

    粹清三言两语把守真宫的道士们顶撞得气冒三丈,那领头的手中冒出法焰,余者也口中念诀,只听他们愤然齐声道:“庙小池浅王八多!今日守真宫申白、申秉、申匕领教领教天柩宫的神通!”且就要杀将过来。

    这一骚动也引得周遭大小仙门弟子的注意,有些驻足观望,有些边走边被催促前行还不停回头探看,纷纷避让开来。

    粹清举起双手和和气气地制止道:“好好好,不至于,我们不要何事都诉诸于暴力,好吗?修道中人。”

    然而申白只是指使两人道:“拿下他!”

    粹清叹息地笑道:“这都说人眼见人,神眼见神,这王八见……呃,逸亭!那今晚的王八汤就靠你呢!”

    他说话的同时,逸亭就已经上前摆好架势,但心中不知对方深浅,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还是有点虚势:“要干就干,就别火上添油了!”

    说话的同时,为首的申白便手执法焰幻出的法剑,从空中直向逸亭杀来,余者两人却在前人缠斗之时瞬间隐没,突然现身在粹清身后偷袭。

    粹清先是在逸亭应敌时后退两步,尔后两人从后方两道法剑刺来时抱头一缩便躲开了攻势,申秉、申匕惊讶于粹清那看起来如此笨拙的动作如何轻巧地躲开袭击,两人合击纠缠他十数个回合,却纷纷被他蹦蹦跳跳地躲开了,场内场外都困惑不已。

    两人见偷袭粹清却反而施展不开,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玄诡身法,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两相默契,决定转移目标,两人趁机各自打出两道气旋逼退粹清,又再以肉眼不可见的隐遁身法去围攻逸亭。

    却在眨眼之间不见残影的飞移中,赫然地,各自被拉住了脚踝,两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不可抗拒的巨大的力所抛砸,如同两个破布袋生生地被砸到坡路上。

    刹那间都觉得粉身碎骨了!

    然而围观的仙门弟子却看不出来,诧然地,茫然地,哑然地,只以为守真宫两人法术失误,自己栽了跟头,因为粹清肉眼可见地被气旋逼退,远远立在后面。

    与此同时,逸亭与申白斗法渐渐落入守势,守真宫的门人气焰虽盛,但其本领确有傲然的资本。要是说步仙门长于法阵咒术丹药蛊邪的外功,那守真宫则长于玄功真气的内功。以守真养气、见素抱朴为道心,恪守道生万物的易理,以守势为真,根据对手的虚势来变化应对,随机应变;然万物本虚,万法本无,得虚而窃之,以克万象。以慢打快,削其心志,直到对手自曝其短,不攻自破。所谓不变应万变以达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可守真宫的道士,虽掌其形,心性却未曾“慎守其真”,既然本心守不住,心动神疲,逐物当然意移了。

    逸亭被申白那似乎没什么变化却变化重重的剑焰法阵打得陷入守势,而自己浑身解数施展不开,数招剑诀还被对手以生克拆了几招也都未能破防,逐渐心累。忽然脑海中密音入耳,正是粹清的声音,但听他道:“守真宫的法门,在于‘心志’,以心驭剑,比得是心志的强弱。以守势应对敌方攻击的虚势,在以慢打快的过程中观察对手,见招拆招,以虚招打实心,直到人心浮躁而露出破绽,再一鼓作气突围,以竹破卵。看似万变而实则无变。记住‘法本无祖,术本无状,师之于心,得之于象,知法术之要也!’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他做什么你就跟他做什么!”

    逸亭实在也没怎么听懂,只领悟到“什么都不要想,只学申白的招式。”,于是他涤除杂念,心中空明。与申白拉开距离,冥想一番,以自己的功法起动方才申白展示过的法术,申白见逸亭居然运起了形似神不似的剑焰飞舞而来,不禁失笑,法随心性,剑焰更胜。而逸亭不仅学他的招式,还学他的姿势表情,激得申白气不打一处来,迫不及待就要乘胜追击。旁观的仙门弟子不得其要,只觉得逸亭惹笑,忍俊不禁,纷纷窃笑起来,但大多觉得他不过是技不如人故弄玄虚地垂死挣扎。

    没料到,再十数个回合缠斗之后,情势逆转,申白被打得顾此失彼。这时,逸亭实践一番才明白粹清话中玄妙,心中不禁暗暗叹服。

    且在申白为了躲避逸亭一个剑焰攻击而节节败退,一个凌空筋斗避开锋芒下地,却刹不住脚,眼看就要倒地,逸亭右手握剑刺出,此时却收起剑势,伸出左手握住他的腰带,却被他突然偷袭,掌心一道气旋直打中他胸膛,逸亭往后击飞,顺势扯开了他的腰带,申白也始料不及地被拉翻了身,咕噜咕噜滚到地上,朝着山门口方向与他的师弟一般趴着,狼狈之至。

    粹清及时预判冲上前从后接住逸亭,逸亭手还握住申白的腰带,但吃下那一重击,那可不是切磋功法的程度!他一股血气从胸腔往上涌,人在粹清的怀中就要往前倒,幸而粹清一手扶住他的臂膀,一手捞住他就要昏垂的头,借由后颊脖子的相触,逸亭顿感喉间淤血被化没,将要散开的疼痛也舒缓,瞬间肺腑之伤痛被沁然的气蕴修复治愈,神清气朗,好不惊奇!

    才不过一个扶稳他的功夫,逸亭便有种真切地感知到神愈复生的美妙,甚而有点恍惚,直到粹清拍他的脸:“喂!还没死吧?”

    他才醒转过来,懵然道:“还没!……醒了!”

    粹清让他站好了,眼神却瞥向那三条五体投地翻不了身的守真宫道士,掩不住的得意,便闲闲地踱过去,逸亭也随即收起剑刃跟随而去。

    在众人或惊讶或惊艳的注目之下,粹清来到那三人身后,但见他们虽然神志清醒,满盈不忿之色,却如翻壳乌龟,四脚扒划却动惮不得,便拍手笑道:“这原来就是守真宫的独门神通‘王八拜山屁股朝天术’,这绝妙的功法!好!好精彩!”

    这么一说,引爆全场,围观的仙门弟子从掩口失笑到笑潮载道,有些还被带动起来拍了手,皆难以恪守风度礼仪,仪态丧失,即使被督促纪律还是不能自已。

    逸亭虽则感到一丝吐气扬眉,但又隐隐感到不安,这实在太不留情面了,毕竟守真宫是赫赫有名的门派。于是上前去,搀扶他们。

    三小道相对来讲伤情并不严重,申秉、申匕起不来乃是筋臼扭到,而申白则是精疲力尽,逸亭先是替两位正骨,再上前搀扶申白递了腰带。

    申白看了他一眼,心中七上八下,皆因知道他自己方才突袭乃是竭尽功力的杀着,然而天柩宫的小子硬生生全吃下去,居然毫发无损,这一奇诡惊得他说不出话来,对天柩宫也有点另眼相看。

    尽管受了此屈辱!

    申白被扶起来后,一把夺过腰带,还是一面愠怒地整理起来,这时,逸亭才作揖躬身恭敬道:“同道切磋,点到即止,如有冒犯,还请恕罪。”

    “……”申白整理好衣袍,环顾四周,看到那些窃笑侧目,羞愤难当,真是颜面丢尽,然而逸亭毕恭毕敬的,伸手不打笑面人,本来就是他们起的头,倒不能恼羞成怒让自己下场太难看了,且道:“今天我身体不适,天柩宫竟然乘人之危,还受了你言语侮辱,才着了你的道!今天的羞辱改日我一定还来!”

    “又改日啊?怎么那么多改天见?我们可是很忙的啊!”粹清调侃道。

    逸亭与申白不约而同地瞪了粹清一眼。

    申白挥袖转身,领着那两个一拐一拐的师弟们再施展御剑术,贴着山路,摇摇晃晃低飞而去。

    逸亭目送他们离开,这才隐忧忡忡地走向粹清:“大仙呀,我想我得跟你有个协定!因为这次兹事体大,而且你又没曾会过各派仙家,他们又不知你的存在,咱们还是低调一点,不要跟别派轻易起冲突可好。”

    粹清一脸无辜地摊手:“我没有惹他们!”

    逸亭疲惫地双手搭在他肩上,叹气道:“拜托你了!你不回应他们就好了!”

    粹清也不想为难他,爽快答应了。

    逸亭仿佛松了一口气,双手拍拍他的肩膀,才转身上路。粹清在后缓缓跟上,忽然转过头去,正要看向后方天空,转了一半迟疑了一下,又回过去,阔步赶上。

    远方的天空上,有一男一女两道雾玫色的身影御剑停驻,其中那女子穿戴一身连帽锦裘,颜如舜英,娇俏可人,男的轻裘缓带,长身玉立,风姿清举。两人停驻半空,全程观看了这一场精彩的切磋。

    但听那女子脆生生的声音道:“没见多年,逸亭师兄还是那么温厚仁恕,风度翩翩。而且修为高了许多,居然把守真宫仅次于‘毓秀榜’魁首的申威师兄,在榜上排行第六的申白打得如此狼狈,天柩宫在仙林中沉寂多年,想来逸亭师兄这些年砥砺奋进,颇有成果,士别三日……不愧是他!”

    那男子叹道:“也不怪守真宫的人气急败坏,中州三大派之一慈山守真宫就在天子脚下,然而新景立国之后却尊了星族的巫来当国师,历来故国国师大多出自守真宫,声誉斐然等同国教的地位,虽仍为世人所尊崇的大教,如此势衰,也难怪门人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过敏得很。”

    “这修仙修得是心性,可这些人心思都琢磨到功名利禄去了,还为此争短论长。”女子不屑道。

    “就是因为我们还没能堪破心障,所以才得修身修心啊。这一条道上,谁又是容易的,凡是不必责人太苛。”

    “我苛刻了吗?他们都自讨其辱了吧!呵呵,王八朝天术,亏那人想得出来!”

    “哎,小师妹,像你那么聪明,居然没有看出来?”

    “什么呀?”

    “逸亭是厉害了不少!但我却觉得世外高人却是另有其人呀。”

    “吓?……你说的是那个生面口的邋邋遢遢的道士吗?他明明只会逃跑呀!嘴巴是很厉害,就一杠精,想来没人的嘴巴比得过他!都让逸亭师兄一人去御敌,哪像个世外高人啊?我倒是奇怪为什么逸亭师兄会跟这样的人并肩而行啊?”

    “你不过是以貌取人罢了。申秉、申匕两位师弟虽然修为不及申白,但守真宫的凫舄(fu2xi4)术也是当世有名,这两位修为并不差,然而那位无名道友却不露声色全然避开了两人的围攻,其修为怎么可能在逸亭之下?不过……仔细想想哪里都很奇怪!”

    “哦?冰华师兄,你对那人很感兴趣哦?”

    “雪媱小师妹,这人山人海中不也只看到逸亭吗?”

    “咳、少拿我打趣了!师兄就是爱端着,可我们都是鸠车竹马看着长大的朋友了,看见故人还不能表现得热情一点。”说罢,雪媱立刻驱动御剑决,将冰华远远甩在身后,俏皮道:“你要是在这里掉下去了摔个大屁股蹲儿,人山人海中我也能一眼瞧见你!”

    冰华无奈地笑叹,也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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