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守真宫的法门都那么了解!这就是神通吗?你一眼就看穿他们了?”
“你那么想要了解我的吗?你不是勉为其难才跟着我吗?”
“我对大仙你不一直推心置腹的吗?但是大仙你……”
“这不都在你道门的藏书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天柩宫没有守真宫的道藏呀!有些领域也不是我所能触碰到的,而且那么多书,你就不过在宫中呆了一周而已,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就是个刁钻古怪的自虐狂魔?”
“呃……咳……您神人做事出其不意,我着实琢磨不透呀。”
“有那个时间,就多琢磨宫里的道藏吧,好歹变个戏法都多点花样。”
“吓?咱们能不谈戏法了吗?嗬……,这么说来,你让众师兄弟演练过各门派的法术,你既然能一眼看破,难道他们的道法你都通晓了!不过也对!大仙毕竟是大仙!”逸亭摩挲着方才脖子那奇异的感觉,还是为那份不可思议的神奇感到心惊。
“怎么?现在愧恨没好好待我,觉得家有一宝了?”粹清调笑道。
“大仙!我可是鞍前马后,吃苦耐劳,比牛还温顺!除了我师父,可比谁都宝贝你啊!哎?你要见到师父,可万万不要胡乱说话,要把我扔到南湘长老那里。”逸亭自个越想越严重,露出苦瓜干一般的表情。
“哎?这好主意呀!你不说我都快忘掉了!”
逸亭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知他一时兴起还是随口说说,难以捉摸呀,于是斟酌了一下,突然搭住粹清肩膀,谄媚道:“我知道霜脊山有一种美酒唤作霰花烧,我帮你弄一埕来如何?”
“呵呵,向你雪媱小师妹要吗?”
“咳咳,也不止是她,其它玉霙宫的弟子也有啊!”
“呵呵,但肯定是某人那里讨来的酒最甜是吧?不过呀,这也不是不能考虑,你大仙我可会成人之美了!”
“嘿嘿!”
“哎,大仙!天上宫阙有没有这里这么美?”
粹清抬头看看这巍峨恢宏的连绵宫阙,沉吟了一下,说道:“这里鸟屎很多,一定很麻烦!”
“鸟屎,你只看到鸟屎吗?呃……就算有,莲华宫也该有法术跟弟子去处理,这不是问题。啊——!看来这里一定能媲美天宫,不然不会胡说八道!一定是这样对不对!喂!”
两人已行至山门之下的百步长梯,逸亭看着这气派宏伟的擎天宫阙,心中喜半参忧,现在说笑也不过缓解一下心中的不安,与步仙门、守真宫都起了些小冲突,往后仍有隐忧。昨天那抱一宫弟子又是何种命运?如此阵仗究竟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能应对吗?还有……,与雪媱小师妹已经两年未见了,她可好呀?虽然只是与师父离别半月,还是挂念他老人家。
到达宫门前,见各门各派各色弟子云集,熙熙攘攘,逸亭忐忑,还是拦住粹清说道:“大仙,进去之前我还是要跟你约法三章,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门派的声誉,我知道你做事我行我素,不拘一格,但是凡间有凡人的俗礼,即使是仙林之中,也有着不亚于尘世的勾心斗角,说实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没有例外。所以还请您注意言行,举止庄重。有什么,还是我来应付好了。”
“听起来,这里乐子可少不了。”
逸亭轻声叹气道:“但愿一切顺利吧。”
逸亭领着粹清往人丛中走去,一边张望寻找天柩宫的队伍,一边为粹清介绍仙林百家门派洞府:“你看,那边门人持黑白灰两仪太极旗,神情肃穆的就是抱一宫,门人都是着黑白色素纱布衣,高冠束发,背负两把仪剑,一把斩人,一把斩妖,抱一宫是中州三大门派之一,位于见素山上,也可以说三派中最德高望重,源远流长,你看他们门人之众,而且仙法道行也自成一格,高手如云。”
粹清奇道:“那他们有没有一把叫斩神的?”
“别胡闹。”逸亭又指向另一群一色竹青辍铜穿甲胄披黛蓝,褒衣博带的道人,续道:“你看,方才我们遇上的那些同修,他们就是守真宫的门人。旗帜上这一柄直刃贯穿一元太阳,意为擎一刃以承光辉,慎守其真,和光同尘。彩旗还是云纹白底银铜绣的,他们可说是各仙门道派中最为世人所知晓的,香火鼎盛。守真宫特别受王族将相的追捧,门人中也不少都是官门或者大家的子弟,很多王公大夫隐退后都会选择上守真宫求道,因为与世俗涉及甚深,守真宫也可说是各派中与权力牵扯最深,所以他们与众多仙门的想法不同,是以扶国救世,安邦定国来求大道的。守真宫在慈山上的楼宇,金碧辉煌,不亚于王公的居所。但他们也不是虚有其表的,在仙林之中一直有一个不成文却公认的少年英雄榜叫作‘毓秀榜’,就是以四十岁以下的各门派俊秀中的佼佼者作排行,而现在排行第一的榜首就是守真宫的申威师兄,年仅三十三岁。年轻有为。”
“这样的门派顶着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创派立意。哎?你们的四十岁以下算作少年啊?”
“寻常人家,女子十八及笄、男子二十而冠,自此就不再称作少年。然而修仙的道人也不同于一般的凡人,寿命比较长,通常来说三十余年的修行也不过等同于初通道法的懵懂少年,至于半路出家,就更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到灵牺,你们跟他们有相似之处,不过灵牺的话,四十年大多也就是孩童的年纪吧。”
“我有一个疑问,灵牺于你而言是不是等同于凡人至于畜生?”
“众生平等,如此臂喻,该是我至于凡人。”
逸亭总觉得他这是绕了弯骂人,但好像哪里又不对。
“你在毓秀榜上排行第几?”
逸亭心中一动,怎么这大仙居然关心起他来?这也可算他一点点值得骄傲的小成就,十八而崭露头角,紧守榜尾关上大门,至今一直排行第九,但他忽起心念,想知道在粹清眼里自己的水平到底在个什么位置,于是试探道:“那大仙你觉得我该排行第几?”
粹清饶有兴致地说:“嗯——,我说了算数吗?那我说了算。”
逸亭索然无味,清一清嗓子,往前方中空的高塔看去,继续道:“……。咳。这就是御虚门,这莲华宫是御虚门的总部,四山十六岳也多有他们的分派,那些忙前忙后的月白衣袍的弟子你都注意到了,他们的服饰上都有万化棱莲很好辨认。御虚门比抱一宫建派要晚一些,但也有八百多年历史了,而且就是当年御虚门主导了仙盟联合世俗皇帝将魔教‘圣府’打败,并驱逐了他们,仙盟翎就是如此由来,当世间受妖邪侵害,御虚门拿出仙盟翎号召道众,不分门派之别,团结一切力量,斩妖除魔,救世济民。所以,仙盟翎也只有危急存亡之时才能拿出来,绝不会轻易动用。”
“圣府?”
“这个名号离我们好远,却又是一个直到现在也让人闻之心颤的名号。听师父说,圣府原来称作‘昙无教’,原址居于空桑山上,又称为‘空桑派’,门人都被称呼为‘空桑’,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像现在常人通称修道之人还有巫教的信徒作僧侣,最初,这个称呼是属于昙无教的。”
“……。这些昙无教人是不是都是光头?剃度则为受戒,意味忘却凡尘,专心修行?”
“这种仪式有什么含义,我不大清楚。但在古画里他们有的是这种模样,没有头发,穿着连衣带帽的斗袯,素衣草鞋,有一些则拿着法杖,白衣僧侣,形象很是圣洁。但也有另一种形象,比较普遍地符合后人印象的,像妖人,青眼獠牙、蓝肤鬼脸,衣着褴褛,妖异非常,这一群就有头发了。”
“那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宗教礼仪,比如见人就念叨‘南无’?”
“那倒好像不是,嗯——,我想一下……大概……无量寿觉?关于他们的记载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也消失五百多年了。”
“那他们不应该是魔教,可在这里却变成了魔教?还有又为何被称作‘圣府’?”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为何觉得他们就不该是魔教?不过这也说来话长了……”逸亭说道一半,忽然看见天上飘起一阵阵冰花雪霰,一队人马从天上踏花而来,仙风渺渺,衣袂翻飞,姿妍优美,似是踏歌而来,舞影而下,浑不觉,似飞花蹁跹落地。
众人都不自觉地被吸引注目,雾玫色的仙伍分拂开来,一秀雅高俊的冰山美人从中踱出,她肃然高贵,不可逼视,身后百来弟子相随,男男女女,个个花颜月貌,为首一男一女更是个中佼佼。
逸亭顿时看得眼都直了,立刻就迎上前去,恭敬地向那美人仙长拜道:“逸亭拜见玉霙宫掌门,向掌门问好。”
粹清站在一旁,没有动作,只抱手看戏。
婵玉看他一眼,说道:“是逸亭。多年不见你也越发长得挺拔清朗,修为可有长进?”
“圆木警枕,不敢懈怠。”
“很好,要保持住。此番号召,定有大事,多年砥砺,必能作为。”她转过身去,眯起眼来看着莲华宫阙,自顾自地道:“几百年都没有这样混乱过了,鸣珂,可不得清闲了!”
这时,后面那娇俏秀丽的小美人儿忙走上前来,殷切地对逸亭说道:“逸亭师兄,怎么不跟你雪媱小师妹问个好啊?才多少年没见,装作不认得我啊?”
逸亭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已心猿意马,再正眼看去,深深地看她,便似晨间白雪,落在滚烫的心头,为之一颤,他定一定神,才温声道:“雪媱小师妹,我怎、怎么会忘呢?看到你安好,我心中欣喜。”
雪媱嫣然一笑:“我有什么不安好?你可不要在心中诅咒我哦!”
“嗯?雪媱说得什么话?可不能失了礼数!”婵玉严肃道。
“师父——,我只是逗逸亭师兄玩,我们好些年没见面了,我看见他高兴!”
逸亭心中一动,雪融春暖。
这时,她身边的师兄也走过来,笑道:“逸亭别怪,雪媱就是小孩子心气,就爱胡说八道。”
“你才胡说八道呢!哼!”雪媱佯作生气,怂了一下小鼻子,娇美无限,实在惹人怜爱。
这时,御虚门人上前招待玉霙宫众,两相致礼后,婵玉便领着一众宫人相随而去,雪媱走的时候还回头跟逸亭挤眉弄眼,口形说着:“待、会、见。”又看了一眼粹清,不以为然地回过头。只剩下逸亭恭恭敬敬的原地立住,满眼痴痴。
粹清这才走到他身边,敲一敲那脑袋,调笑道:“这里还有没有人啊?”
逸亭魂归故体,对他的调侃颇有些懊恼,“唉”了一声:“别闹。”
“别闹?”粹清挑眉,遂即学着雪媱的语气,取笑于他:“你才胡闹呢!哈哈哈哈——”随即大笑而去。
“唉——。”
两人继续往广场深入,还为粹清介绍了余下及眼所见的玄牡宫、步仙门等主要仙派。终于,在离环回中空广场的深处找到天柩宫宫人,逸亭热切上前与师父、门人重聚,团聚叙言片刻。
此时,各派济济一堂,翘首以待,御虚门人从广场四处分布朝向中心腾空宫阙的渡口法阵鱼贯而出,施礼甫毕,便引导各派门人从东南西北四度巨型虹光法门进入。粹清与鸣珂等人协定好,还是以清玄弟子的身份低调地相随,混在队伍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