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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竞糜损

    雾重星疏的夜里,恣水之滨幽蓝的河水缓缓地流动,华饰的官船也平静地徜徉在河道中,这寂静的气氛仿佛是暴风雨刮起前的平静。

    神官的侍女是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家乡,跟随神官从遥远的许愿城往禀州的首府四方城进发,彷徨的不安一路伴随着她,天空中的月亮这么圆这么明晰,远方的夜的帷幕下隐隐约约的城的影子看起来这么幽深莫测,现在南方正陷入战祸,然而神官却来到漩涡的中心,她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侍女,可正值时局混乱,她们的前程又会怎样?

    神官的侍女低低地叹息,忽然一阵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船的摇晃更强烈了些,也未免让她更犯了恶心,船头的风不大,吹来的都是热风,她的心很乱,这热风一吹,更是再被熬了一遍,一切都显得太闷热。

    她想到回船舱里伺候神官,有风的流动,也赶不走这萦绕的蚊蚋,也许她需要点香,来驱走这烦恼。

    不一会儿,她便来到神官的主舱,神官的左右手都在门口两旁警惕的守备,是否是错觉?她们今天显得格外地紧张。

    “芷儿,你要做什么!”

    面对左右手略有些凶狠的质问,神官的侍女有点慌,手中端着的香炉都抖了抖,她低声地说道:“夜里蝇虫多,我想神官也许需要点香了。”

    “神官没有吩咐,交给我们,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那声失望的唯唯都还没道出口,舱门就突然打开,迎面就是护送神官的都尉孟段魁梧的身影,他神情严酷,如同这压抑的气候一般环绕着高压的气场,使神官的侍女都立刻屏息,他就这么伸出手来接过侍女手中的香炉,不发一语,侍女被这冷冰冰的气场给吓到了,惴惴地偷看屋内,窥见神官年迈的脸容,她正在闭目养神,正襟危坐,也许他们正在商量些重要的事情,这真不是个好的时机,因着神官对自己的亲切关爱,而有冒进的唐突之举,意识到这些的侍女,心中升起一丝愧疚,怅然地离开了。

    可是呀,孟都尉虽然是个勇猛的武人,相处数日以来,他是那么的亲善随和,今天为何这么冷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吗?

    经过数日的船旅煎熬,许愿城神官终于到达了禀州首府四方城。

    当天,艳阳高炽,澄澈的湖水波光粼粼,船坞上鳞次栉比,浮浮沉沉,四方城的港口热闹非凡,市集前熙熙攘攘,道路光洁,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迎宾的排场十分铺张,绮罗铺地,落英漫天,沿途数里全给官兵封了路,为首的前来迎接的将领,据说就是恭王相当依仗的闻人家的将领,闻人家是禀州的四大家之一,却是在恭王坐拥禀州后才迅速提拔起来的势力,是恭王统治的最为坚实的一支军事力量,由此可见恭王对这件事情的看重。神官被抬在宗教意味浓厚,过分雕琢的六人纱帐轿子上,沿途聚集了大量虔诚的信众围观。此刻的神官,犹如一尊从神龛中抬出来的活生生的神像,庄严宝相地端坐在白纱的帷帐中,闻人家的仆役就在轿子底下滔滔不绝地炫耀着闻人家对这场仪式的投入,巨细无遗地吹捧着雕工精湛的桥子的华美,绮罗的贵重,耗费的人力,神官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应和没有阻扰,但丝毫不减低仆役自我沉醉的亢奋,纱帐下,看不清她真正的面容。

    是夜,神官被请进了集苑区里的名胜四恩神庙,集苑区是离四方城的宫殿六合宫最近的一个居民区,都是官员豪族聚居之处,依傍着环绕六合宫的日月湖而建筑,成辅车相依之势。集苑区外就是泾渭分明的散樗区,那是普通城民的居所,其破落陈朴的印象与权贵聚居之处形成鲜明刺目的对比。

    这方唱罢,那方就起。

    晚宴是由禀州四大家的另一大家阮氏一族主持。奉常卿阮承意承禀王令,在神庙中为神官接风洗尘,虽然都做的斋菜,却是不下珍馐百味的佳肴,夜光杯,金银箸,翠竹屏,琉璃宫灯……流光溢彩,包罗万象,乱花渐欲迷人眼,那庞大的难以抵挡的汹涌的豪贵,在阮氏那款语温言的轻描淡写下不值一提。

    才刚落地一天,脚跟都还没站稳,神官的侍女便仿佛经历了一场未见硝烟的战争,那干戈交锋的余弦还在脑海中轰得昏涨,唯在这清宵朗月底下奉着茶具的自己,才有点踩在实地的真实感。

    “芷儿,你觉得怎样?”

    为神官煮茶的侍女不明所以,来到这个异乡不久,已经经历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不明所以,甚至本来周边熟悉的物事,都仿佛悄悄地发生了一些变化,明明又没有变化,却这么不明所以。比如神官虽然性情严厉却温厚,平常也不展露出来,这些天却格外地宽容了起来,面对下人的犯错,柔和了许多,珍之又重的紫纱芝兰纹样衣袍,往日穿戴小心翼翼,今日过后勾了丝沾了灰,竟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饱含耐心地说,裙裳外物,修补就好。还有神官不嗜茶,作风向来不冒进,抱残守缺,竟也心血来潮要尝尝曲令君所赠的雾云茶,还兴致盎然让她准备专门的茶具,还有举止间偶然显得轻盈的感觉,明明身姿没有变,声音没有变,甚至连容貌上那沧桑的发丝、眼角嘴边的年轮都没有变,往昔今朝并无迥异,人还是那个人,为何这么不明所以?仅仅是因为水土不服,所以心神不宁吗?

    还是是她水土不服,心神不宁,所以胡思乱想呢?

    “芷儿心中不安。”

    “哦,那是怎样呢?说出你的想法吧!”

    “那芷儿就直说了。这里的一切令人感到不舒服。虽说,恭王予神官以上宾之礼款待是理应的,可我却不觉得这其中仅仅是好客之道或是彰显禀州尚礼风度,倒是让我觉得他们好像在穷尽一切机会在互相比拼。像一个竞赛一样。”

    “还有集苑区外,一片破败。禀州还在交战,京城的人民在吃苦,权贵在挥霍,这看起来不像是一朝一夕的了,那么王究竟是在想什么?陛下,究竟是在想什么?”

    “你的王正在仓州唤起一场风暴。”

    “神官我不懂这些,不懂这些政局博弈与阴谋。”

    “喜欢这里吗?”

    神官的侍女摇摇头,略有些轻蔑地笑道:“不喜欢。许愿城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贫瘠的乡野之地,但那里简单,安宁,不像这里,好像随时就会刮起暴风雨来。”

    “我们现在正处于漩涡之中,还感受不到风势的浩大。”

    神官的侍女忧心地道:“倬彼昊天,愿光明导尔,福至心灵!神官,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全身而退,芷儿,害怕了。”

    “别害怕,神会引导我们的道路。”

    许愿城虽则是禀州东部偏安一隅的小镇,却是遗迹众多的古迹胜地,宗教林立,许愿城神官端木凝也素有名望,举足轻重。因而,受到屠逸璞的邀请,到四方城参与逐鹿祭的举办,也是相当合情合理。社会名流冒名而来,仅仅三天,四恩神庙已经络绎不绝,香火不断,然而年迈的许愿城神官依旧应付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这使得神官的侍女也不由得由衷的佩服神官的风采。

    这些天,神官的侍女见识了形形式式的许多人,是许愿城数以倍计的数量,问卜祈福不在话下,然而趣味的事情也数以倍计:他觉得他是她,是不是被邪障附了身;她的孩子是个畸形儿,有六个脚趾,孩子的双胞胎姐妹流产了,是不是遭报应;他家道中落,妻子却穿上了名贵的绣鞋,是不是风水不好。这些名流世家的趣事在那些虚情假意的傲慢的面孔底下显得多么的讽刺。然而让她那双小眼睛注意到的,还是那名声显赫的第三家,禀州四大家其三,贵门贾氏的少主人。

    神官还特意遣走了左右,郑重地迎接。禀州四大家已有其三庄重地访问了神官,即使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乡下小侍女,也未免忍不住与有荣焉,脸上露出了质朴的骄傲的笑容。

    内堂里太素神君的石像肃穆地伫立,背对着三面透光的花窗,光线交相辉映形成一种神圣的感觉,神像高高在上俯视着,底下布满烛光,神像的脸部背光地被阴影遮盖,显得晦暗不明。

    神官负手面对着神像,苍老斑驳的脸上一双明锐的眼睛笃定地凝视,神情沉静,年轻的贾氏少主人款步而至,黑甲银铠,手扶腰间宝剑,正直文气的青年,看到老神官的背影,薄唇抿紧,有些拘谨,仍不失贵族教养下不卑不亢的风仪。

    “中护军贾慎,字耿言,久仰神官德名,幸得拜会。家父避免引起细作的关注,于是由小辈代替前来与神官见面。收到您平安的消息,家父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平安?”神官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说道,侧着头转过来的一刻,贾少主仿佛看见一只秃鹫回头,立在她的猎场上蓄势待发,这一强烈的印象令他踧踖。他久闻凤临之名,也有想过百闻不如一见,当知晓这位名士居然被燎原军招揽麾下,已然一惊,再得知她居然要跟他们合作,又是一惊,如今凤临在容雍关“鸟尽弓藏”,惊世骇俗,又于此处“涅槃重生”,更是不得不叹,他从没曾见过凤临,如今,就在他眼前,在这张苍老的假相之下,那双明锐的眼睛令人好奇,又心惊。

    “履于薄冰之上还安然若素,希望在这场风暴之中,贾少主也能保持这良好的心态。”

    “……。是的,谨遵教诲。家父还有一言,这次无论是燎原军,还是大景,都寄予厚望,这样铤而走险,希望这样的付出,能够值得。凤临先生。”

    “我们已经是系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既然大家愿意把舵交到我手上,自然是期待着满载而归,我也会向着大家期待的目标,乘风破浪,定然会不负众望的。”

    “在禀州,我们所能提供的,我们力所能及的地方都能作为你坚实的后盾,无论是致盲朝野匍匐在阴影中的眼睛,或是剪除那些危险的虫蝇,只要你所需要的,我们会想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这些话听起来真是令人安心,如此的决绝。我也不忘记你们时刻在注视着我,大景的丞相在注视着我。”

    “贾家由此至终都忠心于大景正统,然屠氏自立已久,幼虎已经脱离了牢笼太久,遂成祸患,是必然要剪除的。”贾慎顿了顿,又道:“谨代表我自身,希望凤临先生金口玉言,不仅仅只是花言巧语。”

    “喔,哈哈。花言巧语吗?让我想想……,我今日面见了一位青年才俊,出乎于我的想象,他不仅仪表堂堂,还赤胆忠心,这样的俊才,可倾落了首邑多少芳心。我这里有太多名门贵女姻缘问名合八字的笺儿,可不要辜负了她们的心意啊,贾少主。”

    “呃……,咳!”贾慎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这突然的奉承让他的白脸染上绯色,不好意思地暗叹道:“见笑了,凤临先生。”

    “客套到此为止,还有一件事,我可不想出师未捷半道崩殂,希望贾少主慎行谨言,现在的我是许愿城神官——端木凝。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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