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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砖引玉

    两天后,在司祀令韩无休的住所,四方城的织染行长梅忠仁出现了。

    韩无休:“这三年一度的祭典又来了,我心情实在越来越难以忍耐。况且朝廷实在觉察到我的情不由衷,派许愿城的神官来分担我的工作,这实在难为,我也不能在我的控制之下,让那些无辜平民逃脱生天了。”

    梅忠仁:“他们再次联系我们了。”

    韩无休:“终于……”

    梅忠仁:“这件事情我们筹谋已久,难道司祭却在这个时刻有了他想?”

    韩无休:“我只是,对东鹜那群人不十分信任而已。”

    梅忠仁:“东鹜军那群人,这几年被君王所害,已渐渐远离枢机,况且无论是如今世态,还是中宫疲弱,他们是沉不住气了。”

    梅忠仁:“也如我们一般,心中愤懑,不得不发。”

    韩无休:“而今仓州局势混乱,大王也是害怕东鹜有什么轻举妄动吧。”

    梅忠仁:“那么司祭,你的心意究竟如何?”

    韩无休:“事到如今,还能如何?若能解救苍生,那么违逆天道也在所不计了。”

    突然庭院里红墙边上一只黑鸦扬翅飞起,惊动了他们。

    韩无休看着那鸦飞,触景生情:“乌鸦腐食,而今世态,饿殍遍野,残王暴政,凶事之祸引。”

    *

    北街里集苑区最盛名的酒楼,东西各一座,依一中轴线对称而立,似一平原中兀然崛起两座高耸峭壁,十分巍峨。日月更替,云卷云舒,俱从这高耸的塔式建筑流转而过,比对成画,四方城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去,也绝对不会错过这瑰丽的景致。

    夜晞今天出行虽然还是以端木凝神官的身份,却不坐隆重的车舆,低调了许多。赶赴的私约,就在这西边的云海楼里,约定之人的侍从早已守候,她下轿时谨慎地左右顾盼,车水马龙的大街嘈杂如常,并没异状。

    侍从在前领路,夜晞也仅仅带了一名贴身侍女。辗转于错综复杂的回廊之后,才走进了里间的层楼,会面的小阁间,既安静又不显眼,最适合谈话,这里窗口的角度是最好的,从窗口看去,斜刺里,并排着一臂之隔的联建茶馆芸荟楼的窗户,对面的窗门虚掩,有小心翼翼的人声。

    夜晞扫了一眼,呷了一口茶,安然地静坐。

    不一会儿,楼下就起了骚动,她再看向窗外,白日光照得黄土大道蒸笼似的炎热,金溶溶地一片,腾腾冒着热气,行人回避两旁,空出一条锃亮的大路,分明地空敞。

    还没到……

    又瞥见对楼的房间掩起窗来,怕那光天化日潜入了里头,迷了眼睛,见了光。

    她理一理衣袍,站起来踱到房间外去,依傍着走廊的栏杆,但见楼底的小厅堂前人头攒动,甚是喧嚣,那旋涡中心的主角不是谁,正是那日落拓果敢的侠士,来自天柩宫的道人。

    曜魄?

    她注意到他右眼处还是完好无缺的一只莹透明亮的眼睛,暗暗地笑了。

    此时,楼下大堂众人围观当中,那个道人与一个独眼大汉对坐在一张赌桌上,谈笑风生。

    夜晞让侍女芷儿下去打探消息,须臾归来,向夜晞告道:

    这个天柩宫的道士先是跟这里新驻场的说书先生父女两人搭话,后来就有一堆打手跟赌坊的头子来找那说书的还债。据围观的群众所说,方才从女童的哭诉中得知,他们的债务全用于治疗妻子的绝症所至,最终没有救回。通过当铺所借的钱全都是从赌坊流通而来,赌坊头子也是当铺的,以及这云海楼的老板之一,债务以一种非常的方式膨胀到常人不能抵偿的数目。如今便要逼这才始龀的女童为娼妓以抵偿债务,父女俩东躲西藏,最终躲到这里。那道士不过是个过路的客人,向他们打探一些这里的传说稗闻以及宫的传闻,遇上了这遭事,就挺身而出了。

    “宫的传闻?一个道士……”夜晞喃喃道。

    继续往下看去,忽然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大门口数个着道人装束的也张望着走进来,看来就是与他一路的。

    另一边,传来那道士阔朗又清亮的声音,两人往楼下看去,但见他胸有陈竹地对那赌坊老板说:“睹这个太简单了,于我一有术之士。如果要睹那就睹些常人所不能睹的,就比如说,睹你心中所知所想,你认为怎么样?”

    “睹我心里想什么?这臭牛鼻子还会吹牛皮啊!”赌坊头子鬼祟的眼睛上下打量道士,斟酌了一下,与左边的手下低头耳语,又左右顾看一番,遂道:“那可好!让咱们也开开眼,看看牛鼻子有什么神通,不过,我也有条件,如果你输了,那么那父女的债得双倍,你也得把一双眼睛给抠下来!”

    “哈哈,怎么我这眼睛最近老遭罪了?来吧,屁话少说。”

    说罢,粹清先是观察了一下桌上的赌具,巡睃一遍,然后看上了赌桌上的牌九,翻了桌面上的几个看看,然后又翻回去,然后指着它,遂跟那赌坊老板说道:“你们在这里随便抽一个,我背过身去,你们抽到哪个就给众人看,然后我来猜。猜中了,然后这笔帐就一笔勾销。足下要亲自来,还是选其它人来,随便,由你指定三个!牌是你的,人是你的,那各位就不会以为我跟他们串通好了。”

    那赌坊老板先是挺身而出,尔后心中早有人选,先是点了一个八字胡的瘦小个,看着像管账本的,又点了一个小眼高颧骨的高个子,给人推推搡搡地推出来,赌坊老板把两人拉拢过去,分站在他左右,示意粹清继续。

    粹清随手一请,遂即背过身去闲庭信步。

    那赌坊老板身先士卒,狐疑地瞅着粹清的背,然后去翻他刚刚摸过的牌,检查一下有没有损坏或记号之后,用袖子擦了擦,及瞄了众人一眼,不少怒目而瞪,遂悻悻地抽了一牌随意摔在桌面,小厮应声上前拾起公示给众人,又及另二人皆依样葫芦地都抽取了一遍,各自公示之后。手底下人在背对群众面对赌坊老板之时,两人均以眉目传意,小厮目交心通,随即上前将桌面的牌混乱起来。退下后,赌坊老板才大喝一声,呼唤粹清来看。

    粹清回袖一看,锐利的目光在三人间来回巡睃,笑道:“请三位对自己对大家都诚实一些,想要糊弄众人是没有用的,我一定会知道的。”随即还对着远方在人丛中的道友们挤眉弄眼。

    夜晞往那方向看去,只见那群道士中众星拱月地围着一个秀美娇俏的小道姑完全不配合地白了他一眼,粹清也似乎早有料想,全然不在意地嘿嘿笑着,甚是稀松顽皮,夜晞也不自觉地随之笑了。

    粹清没有去翻开象牙牌背,却是走到了骰盅前,一起手就将骰子跟骰盅合上,晃了两晃,稳住,揭开让众人一开,两颗骰子呈现“一个六、一个二”,正是高个子的点数“平八点”,众人为之一叹;又再晃骰盅,摇出“一个三、一个七”黑三红七,正是瘦小个的红七点,又是一阵扰攘;众人此刻聚精会神,眼神交递,都要看看最后的牌底,就连胜券在握的赌坊老板都为之喉头一紧,粹清再挑起骰盅一摇,摇啊摇,摇啊摇,把众人的情绪都仿佛摇起来,遂一锤定音,骰盅掷地有声地落在桌面,一开,是“两个六”两个黑六“天牌”,却不是赌坊老板公示的“两个五,梅花”,众人申颈探看,不约而同一阵哀叹。

    此时赌坊老板疾呼一声:“错了!你输了!尘埃落定!”

    粹清了然于心地表情平淡,大步流星地走到方才洗牌的手下身前,此刻那小厮站得笔直,完全被粹清来势汹汹的气势给吓住,但见粹清站到他跟前莞尔一笑,遂即挽起他的手,那人手一抖,牌就从袖子中滑出来。粹清接住了,转身向众人公示,正恰恰是两个黑六“天牌”。遂即粹清大手一挥,气劲冲击方才的牌桌,牌九俱都被震起,堪堪翻过面来。

    这时围观群众上前查看,分明一副完整的牌九,多了的两只牌正在粹清手上。众皆惊呼,群情汹涌,皆都控诉赌坊老板与手下窜谋使诈。

    赌坊众人皆脸露难色,讷讷无言。那说书人父女俩方才从悬着一口气中放松下来。就连那群兴致缺缺与他同行的道士都另眼相看。

    只有那个在角落瞧着的秀美小道姑不以为然地说道:“呿!小把戏!”

    夜晞读懂她的唇语,暗暗笑了,也喃喃道:“……小把戏?”

    她身边的芷儿不明所以地问道:“神官,什么小把戏?是指那个道士用了什么把戏?他真的会读心吗?”

    夜晞含着笑,忖了一下,说道:“他真的会读心。”随即转身而去。

    芷儿总觉得神官是在糊弄她,将信将疑,但也不再追问。

    *

    这时约定之人也姗姗而来了,两人两相施礼,相请进了小阁间。

    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忽然杂沓的脚步声铿锵而至,隔着老远那木板“砰砰”作响的动荡相当震撼。

    小阁间的推门被粗鲁拉开的同时,夜晞跟对坐之人面对贸然闯入气势汹汹的缇骑大队,两面懵然。

    从众将中跨步迈出的中垒校尉,横眉冷眼,一脸凝重,待他巡睃了一遍当下的状况时,眉头紧锁,随即也跟面面相觑的两人一般懵然,纳罕道:“江寺互?”

    对坐之人正是角端卫的属官,即是四方城戍卫首邑的禁卫军的属官寺互令。江寺互,寺互仅在角端令之下,与中垒官阶同等。这下同僚之间大眼瞧小眼,又看向四恩神庙的神官跟桌面上摆满的问卜请名的签卦命书,众将都纷纷尴尬不已。

    江寺互脸皮发黑,冷声应道:“诚然如您所见。这仗势十足,究竟为何而来?”

    中垒校尉神色有些惭愧,仍然秉持公事公办的一板一眼的语气:“近日收到密报,说有刺客在聚众密谋造反,遂秘密行动,至此缉拿罪犯。”

    “那韩中垒之意,就是我们这里有罪犯?两个人‘聚众’吗?那不知是端木神官是间谍?还是我是刺客?竟不知请名问卜这件事原来是造反。”

    “这……”

    “哼。我新添了孙儿您贵人事忙不道贺不祝愿也就罢了,就连老朽为孙儿问个吉祥也成了惊天动地的孬事,需要惊动各位来这里参观指教?韩中垒官威好大,有曲令君的撑腰,着实不一般,老朽今天也是领教了。”

    韩中垒慌忙道:“江寺互,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公事公办。”

    “得。就公事公办呗,来!公事公办我,毕竟中垒这缉拿之意,也是怨老朽统率不力,竟在辖区中有鼠狼乱窜我都毫无知觉!”

    韩中垒咽了咽口水,面上无光了些,硬撑着头皮,差人四处翻查,又反复查看桌上物事,均无所获。

    江寺互额上的青筋都绷得快要炸了,还是绵里藏针道:“韩中垒要不到我家去搜,让你翻个底朝天也行!”

    韩中垒面目无光,尴尬地赔笑道:“不敢。看来是一通误报,多有得罪。”这才深深一拜,快手快脚把一众卫兵都赶出去了。稍后,廊道间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声音,痛骂怒斥不绝于耳,对面的寺互也是一脸忿忿不平。

    “这定然是曲成禹那伙故意找我的茬,不过是数月前的争执,小人真是小人!”

    “既然如此,寺互又何必为了小人动肝火呢?稍安勿躁。”

    “不行。”江寺互喃喃自语,“这事得跟闻人将军禀报一番,不能姑息!”

    翌日。

    夜晞收到了司祀令韩无休的私信,两人在逐鹿祭的郊外施工现场,默契地找了个间隙,摒去左右,两人密会在郊林的一方废亭中,侍从最近也在五十米开外。

    “司祭,你捎信来约我见面,是有什么要事商洽吗?”

    “只是有一些好奇的事情,想要问一下神官。”

    “请说。”

    “昨天,有大批的禁军以搜查细作之名,在西楼云海楼出现,我听到了一些坊间谣传,说当时是为了抓拿间谍,撞见的是神官与北军寺互……”

    夜晞沉默了一下,低垂的嘴角忽然笑了,露出皓白的牙齿,抬起头来,那苍老的面容中,露出一双鹰隼般精明的眼睛:“那……司祭内部的细作处决了吗?”

    “你果然是……!”

    一把冰冷的剑锋刹那便架在了夜晞的脖子上,而夜晞不惊不恐地看着他:“我如果说,我不知道司祭与东鹜军私约在隔壁商讨大事,你也是不会安心的,不是吗?”

    “且慢!”突然还有一方男声从背后传来,“若然神官有对付我们的心思,那天被搜查的便不是她与寺互,而是我们被一网打尽!”

    韩无休的剑徐徐地放下来,还是警惕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或许是我应该问,你们主动把我相约到此还没想好怎么样?我不是没有察觉到司祀令在这背地里的动作。那是不忍见同道者陷入危地而拔刀相助而已。”

    梅忠仁殷切地期盼道:“你的意思是……?”

    “黎民之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

    韩无休:“……”

    又一轮明月夜,夜晞心满意足地站在楼前,当下一切尚算顺利,忽然乌鸦骤至,与冯娜汇报了近期的动向之后。莲生紧随而来,这次夜晞特别嘱咐她留意那些活跃于城内宗教人士的动向,并且,特别给她描述了一个神秘的天柩宫道士,让她多加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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