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法师胡杨是五年前才来到四方城的,自此之后,屠逸璞便对他言听计从,十分纵容。宫人都认为他是个神秘又强大的法师,比起司祀令韩无休更神通广大,过去一概空白。似乎是个貌若二十五六的身量单薄高挑的男子,相貌俊美,按宫人的形容是冶容诲淫。他的脾气不好,性情反复无常,宫人倘若为他色相所迷也鲜有去招惹他,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虞,深居简出,与屠逸璞关系密切,宫里暗暗流传他们的绯桃,在这宫里最不对付的就是玊王后,而大臣们对他却少有微言。”端蒙回禀道。
“没有更多的消息吗?你能找机会见见他吗?”
“很难。这个可能要你来解局。”
“你是说,宫中被他的法术所覆盖?”
“是。”
“还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也有一种说法,自从胡杨来到宫里之后,屠逸璞似乎受他影响也越来越反复无常,骄奢淫逸自是常态,但近年来屠偶尔会露出筑室道谋的状态,拿不定主意,又暴戾恣睢,没个理由。按宫人的私语,就是陛下变糊涂了,犯浑了。”
“他跟玊王后是怎么一回事呢?”
“……。中冓之言不能细致打听。”
“哦——。”
“但屠逸璞与玊敷关系冷漠似乎从六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这里也有些古怪,屠逸璞与玊敷这些年除了必要的场合两人一起露面,似乎私底下一年没有几次往来,但屠在自己的寝宫里却修建了宫中宫,说是与过去玉敷在仓州的故居一模一样,屠逸璞偶尔一脸阴沉地一个人待在那里,待许久,左右不得叨扰;玊敷也是在六年前开始戴上了面纱,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与之作对。”
“六年前……,屠逸璞与玊敷自小相好,八年前屠利用玊家的兵势以及自己在禀州建立的势力背叛了庆王篡夺了禀州,同年迎娶玊敷,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形同陌路,心计好深。看当今时势,他们恐怕就快撕破脸了吧。”
“……”
“端蒙,继续密切留意他们的动向。”
“是。”
*
小指尖抵在眉骨上,仔细地描画眉毛,以眉笔横竖比对,看看够不够对称。铜镜中人,乃是一清秀端贵的郎君,对襟领口的暗金纹刺绣随着领子的歪斜有些扭曲,夜晞放下眉笔,端正了衣服,许久没见到自己的脸了,竟生生看出生疏来,今天以错骨易髓的巫药改变了另一幅面貌,再加以过去习得的手法以妆容乔装了一番,出来的效果尚算有模有样,手法倒还没太生疏。
她着了一身黑金丝夹云雾白的绸衣,走出别宅时依然左右顾盼,今早她以会友之名光明正大地离开了神庙,辗转到了自家在城内早早盘下的偏僻宅邸,改装易容,晚了才又回到宅邸,易容回去,她时常有这种邀约,三回四转的,相当谨慎,断不会引起身边耳目的怀疑。
车马驶往城中名馆天下第一楼,绕着环港的路线驶去,一路上碧空如洗,朗风飒飒,这似乎是这些天来,难得松弛的时刻,可才没过多久,因为争吵声与人群拥挤,堵塞在大道上,使得无法前行,夜晞揭开幕帘去看,探出半个身。
港口聚集了罢工的民夫,大热头下,穿着短褐,挽起裤管,蒸得大汗淋漓,嗮得黑如焦炭,脸上尽是疲乏跟愤懑,一言不合,便你推我搡,扭打起来,尔后,两方拉拽不力,简直就是一方的殴打,与其争执的黑袍皂靴,明晃晃的官服,貌似是监工。
夜晞下了车,就近问询了周围的民众:“发生什么事了?”
“公家不给工钱了。已经白做了几个月了,人都要养家的,本来说要管的饭也三餐不继,公家强迫做工。每个月到了这个节点就闹,闹有个屁用,底层的拿不出来的,闹狠了打一顿,再闹就坐牢。钱,都不知不觉跑到哪家的腰包里去了。”
“这些人不是奴隶吗?”
“奴隶?奴隶都投到恣水之滨建造堤坝、开凿河道去了。这些都是签了契的长工,都是诓人的死契,不做反而要倒赔。还有我跟你说,这里的营建有部分外包,给了开赌场的老板们。”
“赌场老板?”
“你以为那一大堆不吭声为何不吭声?那些是欠了钱的,钱债肉偿。老王八的赌档背后都是阮家的势力,这里一条龙环环相扣,官商勾结,一脚踩进去是出不来的。”
“跟你说吧,这里过劳死了不少人。随便一张草席沉了石头就扔进河里去,河下游专捞尸的老白怨气冲天最烦这些没油水的,死了都没人领。”
“闹不起来的。”
“大家就看个热闹。还有这些事情背后也有虎贲郎的人在插手。”
“虎贲中郎将,无瑕?”
“嘘。那是大王跟前的大红人,说不得!说不得!别掺和,看戏就行。”
骚乱之中,突然有人插手企图平息干戈,来者是两位年轻俊郎君,轻裘大带,白玉横腰,好不华贵。
“你瞧!曲郎君又来了。”
“这看起来,交涉不乐观。”
“这次修堤也有曲郎君他父亲的参与,曲郎君是个大善人,可是他再善良也不敢随意干涉吧。”
“旁边那位劝说他的是闻人家的贵介闻人谦吗?”
“是呀,闻人郎君与曲郎君可是至交好友,在首邑都是有名的俊贤。”
“不过呀,看那闻人郎君的举动,想必是不想曲郎君卷入这件事,嘿,越富贵的人越惜命。”
“你看,果然要走了,曲郎君不平也没法子。”
“他还能怎么样?别说我说,官宦的子息做善事,都是为了名声装模作样,他也得罪不起的。”
正说着,那两位贵族子弟就被劝退下来,团聚起来闹事的人,见没人作主,群龙无首,失了方寸,原以为还能闹许久,竟也有些人开始陆陆续续散了。
夜晞看着那衣衫都被拉扯得有些揉皱的贵族子弟,驻足了一会儿,也就上车离开。
*
锦绣倾城,彩帜摇曳,似乎每个地方总有这样的一个传说之地,承载了千年文人士大夫的惝恍失意的温柔乡,贩夫走卒一夕枕席的桃源梦,充满艳色绮闻的靡靡之所,在这个有着四方六合唯我至高的王城里,也自有着这高檐画樑仿似隔世乐土的——迷楼。
这在称之为迷楼的画楼里,有着一流的纸醉金迷,有着一流的绝色花魁,也有着天底下第一流的低调而隐秘的情报组织。
在那楼中大堂纵横交错的盘金楼梯底下,怯生生的娈童季女茫然随伍接踵而过,楼上的倡优花枝招展眉目传情,乱世之中,以色偷得浮生苟且,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混成鱼目,又岂止是迷楼乐都。
白日里依旧络绎不绝,夜晞越过这帮醉生梦死的人群,迎面而来的老鸨,粉面油唇,满口谄媚之语。
“来迷楼要做什么?喝一流的美酒,品一流的美食,享一流的乐趣,当然要见第一流的美人。”
“客官,花魁诸事繁忙,轻易不得见客。”
“哦?那与花魁说一声,昨日她问我的,今日已有答案了。且说予她:吾自故乡来,当知故乡事。昨夜绮窗前,寒梅已着花。”
老鸨眼睛一转,既惊且叹,喜道:“白发将朱颜,一去几时归。梅花眼中春,故情千里远。”
夜晞微微点头,老鸨一脸恍然,立刻相请而去。
刚踏进高楼幽深处的走廊,这上层寥寥数间合门厢房便传出连珠笑声,响彻廊道。夜晞被带到人声鼎沸的厢房隔壁,静悄悄的,小厮们给她置好茶席,左右便退去。
夜晞端起这莲花样茶杯,白瓷玲珑,在日光的照拂下茶水清澈透底的波光,白烟袅袅,有种岁月静好的和煦,茶杯抵在唇边,她闭上眼,感受这四溢茶香。香雾中,藕荷色的丝缎缓缓曳地而过,云鬓上垂珠轻晃,酒宴之间,众人千呼万唤,娉婷佳人,款款而来,朱唇酡颜,秋波自流,彷如穿花蝴蝶游走在花丛间,笑语嫣然。
席间文人雅士,达官显贵,共聚一堂,斗酒斗诗,打牙犯嘴,全无顾忌。谈笑间一墨客高帽宽袖,涎脸饧眼,但觉佳人冷落,且朗声唱道:“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佳人回眸一笑,妩媚的眼睛把他上下端详了一番,嘴角一扬,便笑道:“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莫向尊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
墨客撇撇嘴,故作失落,叹道:“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佳人轻蔑一笑,似娇似嗔:“吓?床前明月不够光吗?”
众人一阵耸动嬉笑,墨客谄媚道:“管他西楼东楼,我的明月当然挂在第一楼。”
佳人哼笑一声,才正眼看他,缓缓移步前来,取笑道:“刘郎如此雀跃,神色舒朗不似往日清减,看来‘山气日夕佳’了吧?”
一言既出,众人皆笑得前仰后合,弯腰捧腹。墨客霎时略有局促,红光满脸,也不失机智地回应道:“还好、还好。‘众鸟欣有托’!”
夜晞一睁眼,霎时手肘一虚,半口茶水直滑出口角,点点沾湿衣衫,甚是狼狈,暗暗笑叹:“莲生呀、莲生,依旧风流放诞,才情横溢,不减当年。”
三柱香后,人声渐渐散去,趋于平静,夜晞刚吃完最后一口酥,推门嘭地霍然拉开,那千呼万唤、千娇百媚的佳人就站在那里,脉脉秋水既喜既愠,半截外袍垮落臂弯,发絮缭乱。白云苍狗,时光荏苒,多年前略显稚气的圆润的脸,如今已经棱角分明,然而还是心目中那温柔的热切的眼睛,两人端凝地看着对方,时间仿佛霎时凝滞,彼此百感交集,眼有泪光。
“眨眨眼,八年就过去了。”莲生托着腮,斜着眼看她,那娇媚的眼梢风情尽染,然而瞳仁里满怀感伤。
“你比以前更美了。”
“哦?我还以为在你眼中我已经变成了老乌鸦的模样了。”
“莲生是浴火凤凰,断然不会是乌鸦。”
莲生眼睑垂下,迟疑道:“还记得吗?那个曙雀的惩戒人,辱骂我们时,说我们插鸡毛也飞不出去!我回敬他,我们不但会长出‘鸡毛’,还会变成不死鸟,瞪圆了眼看到他气绝而亡的那天!”
“哈哈,记得!他经常说,如果遇见西沙人,手要高举在眼的位置,不然就会变成一条尸体。”
“我们当时都在嗤笑他。其实,这并不可笑。这些都不是无稽之谈。哈,不过说起西沙,我们那时候还经常偷他的樱桃毕罗!”
但是……,晞,你真的让我们长出了羽翼,飞出了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莲生严肃道。
夜晞凝视着她,有些惆怅道:“那不过是从一个尘网,落入另一个尘网罢了。”
“……”
“对不起,莲生。把你也拖到这个乱局里。”
莲生苦笑:“说什么呢?若然不是你救了我,我没有今天。想当初,我们在庆王的追兵下无奈失散,后来我独自流浪,辗转给歹人卖到青楼……呵,在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的时候,你又来到我面前,再次救我于苦难。晞,你就像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里拯救孤女的浊世佳公子,也许你并不是我的佳公子,却还是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只是你有你的命运,我……,你……,我也有我的命运。”
“莲生……”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并不需要愧疚,凡事定必有取舍,我愿意待你好,只是因为我愿意。……其实,我也许本来就适合这种工作,在这种表面上吟风弄月的地方,我拥有了我未曾有过的自由,享受在危险中游走,那种心跳的感觉。阴谋、刺杀、权力斗争,迷人笑脸下的藏刀,道貌岸然下的狼狈,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我也享受在王公贵胄中斡旋,刺探不为人知的秘密。”
“…………。”
莲生微笑:“所以现在回头看,在蝎楼里所忍受的一切,也并非毫无意义。”
夜晞垂目默然,满心愧歉。
莲生盈盈地看她,忽然感怀,温柔地说道:“晞,你我如涸泉之鲫遇春雨,点滴心头,已是旱逢甘露,焕发生机;我只愿你如春雨过涸泉,润物无声,天高海阔,不必眷留,任君纵情驰骋,泽被天下。”
“……!”
夜晞两眉紧蹙,满眼爱怜,心扉微颤,她甚至有一股冲动想好好抱抱她,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似莲生待她?不能及!
“……”
“晞,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从来都不需要可怜。你需要我,是我有能用得上的地方。看看如今的世情,南方战祸连连,这里也将起干戈,兵荒马乱,时感苍茫。昨天大娘又买了一批小孩儿,面黄肌瘦,又脏又累,就像当初的我们。这些孩子都是这战争的罪孽,被行商无本生利地卖到这里。有个小女孩,还是不知事的年纪,说起父母也是茫然的,饿了许久,答着话就捂起脸来,泪眼婆娑,还这么小,眼里就有了不见明天的悲怆,那是纯粹的这人世间暴露出来的残酷,纯粹的恶。……城外饿殍遍野,也没有体面的葬礼,满目疮痍。而这里的王,对这些都是置若罔闻。”
莲生的眼里满目惆怅。
“小时候的自己,无论是物质还是感情都是孤弱的,看见苦难不敢援手,看见悲伤不敢同情,因为没有任何支撑的善良,不过是自我感动的伪善,甚而不过是连累他人陷入困顿的冒进,没有能慷慨的底气,也没有能壮得起腰的勇气,穷则独善其身,连周全自己也都费劲,无能孤弱,连善良都不配有。哈,也是可笑,我这种人依附混乱而生,谈论这些,实在是讽刺。可是……,位卑不敢忘忧国,我们所作的事,并非只是在混战的土地上推翻一个暴君那么简单,平安,念起来这么简单,却那么沉重。”
“我只是想帮上一点忙!”莲生充满热忱跟寄望的眼神看着夜晞。
夜晞坚定地点头:“一切的付出都会有意义的。”
莲生沉吟了一下,笑道:“我相信你,我一直放心。”
“唉,不说这些了。怎么,对我这地方感觉怎么样?”莲生往后松懈了身姿,与她就像闲话家常,也不端着花魁的仪态了。
“要说什么感觉的话,哪里有莲生的地方,哪里就是琼楼玉阙这样的感觉吧。”
莲生白了她一眼,抿嘴而笑。
夜晞也忍俊不禁,忖了一下:“说起来,方才这附近发生了一件事,倒是让我很在意。”
“说来听听。”
夜晞道:“我刚才在港口看到一些骚乱,还看到曲氏跟闻人氏的子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莲生想了想,道:“你说的是曲侍郎曲成非?”她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之前跟你提过了,你说这件事情暂时搁置,所以就冷处理。水利营建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为了这件功作,还特定任命了起部郎来负责,起部郎就是他的父亲曲汪直,而他父亲就负责修缮河堤的监督。然而起部郎的上级无论是民曹尚书、还是将作少府都是阮门一系的人,据官员们透露的消息,由于恣水之滨的经费超支,所以河提的支度经费被挪用,才导致左支右绌最后支不出来,一直压着。起部郎是曲家人,尚书令曲萌萌应该不会为难他的,但起部郎的上级都是阮家的,很难说他们没有在这里从中作梗。”
夜晞斟酌了一下,道:“不。可能大家以为阮氏会在这里以公家的营建为自己谋私利,但我恰恰认为阮氏不敢。你想想,我们之前一直知道的情况,阮氏数年以来被渐渐冷落,屠逸璞完全倚重曲萌萌,身为国相的阮爱廉被架空,身处高位却如坐针毡,怎么还敢轻举妄动。搞不好这本来就是屠跟曲的谋划,水利营建的支度本来就是这么多,条件就是这么严苛,却要两个方位同时大兴功作,阮氏豪奢,要不逼得他自己掏家底来恤众,要不他另有策应强行办好这件事。而无论如何,这件事如果办不好,作为顶头的将作少府的阮家人是要受罪责的。但即便是这样,他们始终不会拿出钱来周济。”
莲生:“这些王公大臣真是非常贪婪又吝啬,不恤民情,枉为贵族!”
夜晞:“不是那么简单,你得看阮氏的处境。我刚才说了阮国相高处不胜寒,屠直到现在还没有整到他,可见阮国相多么谨慎,这就导致了他往后,只会更小心翼翼地选择保守的策应。你想想,如果自家人广开帑库,大派用场,那大家会怎么说?”
莲生:“百姓当然会交口称誉,歌功颂德。”
夜晞:“但看在君主的眼里又是什么?你用公家的营建来收买人心?广收赞誉?你差我就差那么几步,你再继续这样努力一下,再上一个台阶,不就能取而代之了吗?”
莲生惊疑道:“那他们用大王的名义这么干,不就随了君主的意愿,又解了百姓之忧?”
夜晞笑道:“但他又不是王家的亲族,凭什么?”
莲生细思一番,惊道:“对哦,这不又落了把柄了吗?”
夜晞:“不管君主会不会这样想,但大臣会权衡利弊,如果君主要无中生有,这就极有可能出现一种情况:只要阮家人这样一做,屠就找准机会问罪,这是自招祸患的事情。轻则不过是丢官,重则招来杀身之祸。自古以来,君王最忌功高盖主,有道是:‘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阮氏当前的策应,是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莲生:“所以他们才会宁愿使些旁门左道来坑害奴役百姓,却始终一毛不拔!”
夜晞:“反正百姓的福祉,不是这件事里面最被各方考虑的因素。”
莲生思来又去,气闷道:“我想来想去,只觉得他们都太自私了!就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夜晞笑道:“这也彰显出他们君臣的确同床异梦,不然为什么只想着保全自己?这次功作从一开始就像一个局,仿佛阮家怎么做,都会惹火烧身。屠逸璞游刃有余,他就不过想花最小的代价把事情办好。阮家也只会是抱持住不做不错、多做多错的心态来应付。何况,任了曲家的人来掌权负责,事情办不好背祸的是他们,事情办得好功劳是曲家的,吃力不讨好。无论他们在民间如何纵容子弟挥霍竟奢,但在君主面前永远要装穷,永远是表面看来风光,内里拮据难堪。况且怄气归怄气,到底利益还是自家的,花了出去,白费心机,给对手添光,给贱民安乐,不值当,索性以静制动。君主有君主的心思,大臣有大臣的心思。”
莲生仔细观察夜晞,笑道:“那么,俏郎君,是又想到了什么诡计?”
夜晞笑道:“我是觉得既然那么热闹,不如我们也顺水推舟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