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祭前夕,六合宫中又再发生骚动,这已经是神官的侍女进宫以来,第二次骚动了。侍女从宫人那里打听回来,在内朝所在的灿鸿殿抓到了细作,抓到后还没审问就自尽了,是名死士,据说就潜伏在禁卫中,好像是个仓州人,然而这事并不突然,侍女对神官说,宫中的禁卫早就被秘密授令设好了埋伏,大王英明神武,早就料到了一切了。现在宫中各处都加紧了守备,特别是渥恩宫,重兵保护王后,王后情况听说也不好,吓得是惊魂未定。
神官让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侍女坐下来,让她先好好喝茶歇歇。
翌日。
逐鹿祭,第一天。
筹备已久,万众触目的逐鹿祭终于在四方城隆重地开启。城中百家张灯结彩,灯论高筑,锦绮满城,锣鼓彻天,香岚漫地。
神官的侍女在这佳节相当兴奋雀跃,但看着神官阴沉的面色,也不敢擅自行动,生怕轻率造次。端木神官与司祀令二人分工合作,完成了开幕的祭祀。后来神官把侍女给遣走了,她才得随心所欲玩耍,侍女才得到解放。
神官的侍女跑到斗奇赛道,赛道建在宫外的王家森林里,平民不能入内。但她作为一个可出入宫廷的侍女当然可以,进入林中,沿着布置好的活动区域,大概每五十步就有守卫,更有巡逻队保证来往的王公贵胄、豪族士绅的安全。再往深入些,便见到有人在吆喝,侍女认得那明明是坊间的赌场老板,竟然允许将赌局开到这里,围绕着赛事展开的各种赌局。她再深入些,便见到一大群参赛的民众在赛道的入口集结,水泄不通。
神官的侍女凑近去看看热闹,听到选手们都跃跃欲试地谈论着赏金,有的在吹嘘自己的强壮,有的在高谈阔论,有的紧张得水都喝不下了,然而大家最为期盼的还是哪怕签生死状都值得以命相抵的赏金,已经多年屡界累积下来,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神官的侍女离开了人群,走到搭好的看台上,这里的禁卫都是宫里的禁卫,更为警戒了,但是她既然是神官的侍女,那些魁梧严肃吓人的守卫往下瞧了她那么一眼,就放开那长枪的阻挡了。
神官的侍女混在贵族的人群中,挤在赛道上起步处看到惊人的一幕,有些选手是骑着马匹的,有些选手骑着牛的,然而有些却是赤脚带镣地给推出来,这样一起同台竞技,真是令人费解。
一阵唢呐声断,选手们如群蜂涌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地冲出去了。
那边的选手消失在弯道后,这边的贵族就密锣紧鼓地乘上了马车牛车,赶到另一边的赛道去。神官的侍女哪有这种预备,正措手不及之际,突然有个官人招呼她,她定眼一看,哦,原来是神官的忠实信众,这把她招过去寒暄了一番,投桃报李,这就要载她一程,还说能让她看到寻常角色看不见的,让她也见见世面。
这就跟上了马车,坐在边缘沿路看着风景,心里还嘀咕着贵族内部原来也是三六九等,分明得很。
到了另一个看台,众人提着衣摆裙脚就急忙蹬上去,这个时候还没见得一丝选手的踪影,他们取了个最佳的位置,她探头往栏杆外看,未几,人未来,声先至,一群马队狂奔而来,她心正提起,突然就见领在前头的几个人人仰马翻,瞳孔一缩,遂见连人带马三段式解体,她没有眼花,当场就好像有把无形的刀将他们凭空切成几段,血溅当场!!
后来追上的选手惊得落马,或收勒缰绳,然而还没停下来多久,就背中数根飞矛,唰唰地僵直了倒下,当场毙命,后面的牛马、赤脚跑路的人,惊慌失措,一刻不敢怠慢,踏过血洼,马不停蹄地往前跑,从她瞪圆了的眼睛底下拼尽命匆匆而过,两拨人掠过后,才发现原来后面有全副装甲齐全的骑兵在驱赶着他们。马绊边还捆住一根根接着抛掷的短矛。
她属实是被惊到了,呆立当场,然而身后的贵胄们观之如常,兴高采烈,还不时品评一番,那个带她进场的官人,看见她这样子,好像得到了意料中的满足,以为她也为这些刺激的场面而着迷,还一直问她,好看不?精彩不?
然而哪怕此刻阳光炽烈,她眼睛里万念俱灰,没想到神官竟是被迫参与这样的工作。神官知道的吗?她能不能够救起这些可怜的人们?方才还是眉飞色舞的平头百姓,怎么拐个弯,就成了给王公贵胄取乐的牛马了呢?
神官的侍女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国家四处战火纷飞,苛捐杂税非常沉重,到处抓壮丁,缴粮食,到了民不聊生的程度,害怕农民都揭竿而起,一个缴械令就收走所有武器跟农具,有些农民被迫到绝路,跑也跑不掉,活也活不了,只好约在一起上吊,先是掐死自己的孩子,之后再上吊,她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的农民,而她,是手缝里漏下命来的家伙,若不是被端木神官所救,她也是枯骨一把。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她也会在这场下,而不在这场上。
官人还在热情地笼络她,后面的还要看不!还有更精彩的!还有鳄鱼渡河,你见过鳄鱼吗?
还有更残酷的?
“不了。”
逐鹿祭,第二天。
斗奇场的大门石扉洞开,破天荒地原本只有王公贵胄才能在昔日进入的斗奇场,如今,允许四方城所有人无分贵贱都能进场观赏,百姓都带着诚惶诚恐、既惊且喜的心情进入这个他们从来被禁足的禁地。
八方平稳的斗奇场是全石建筑,由四层拱廊拱起,各自以阶梯式向外延伸合共六十排看台,环绕着一个中央圆形的平阔空地。最下一层四通八达拥有复杂的通道结构,并具有巨型的活动铁闸控制“奇物”进出,上层隔空层只给侍从或守卫们巡回来往,往上一层贵座供王公勋贵,第二层供文武官宦,最上一层则给豪强士绅,然而在这基层建筑上还有一个仿佛悬空延伸出来的,具有独立进出口的高台,傲视全场。
君主屠逸璞与王后玊敷在宫人环绕中高高在上,与众人远远地隔开,独在一方延伸出来的高台,能够纵瞰全局,他身边还有心腹虎贲中朗将无瑕护卫在旁。
下方的位置,王公贵胄与百姓混坐一堂,勋贵们都被汹涌进入的黎民百姓所惊吓不已,卫兵谨慎戒备,很快场内场外都堆满了人潮。
斗场中央圆形的空旷赛场,此刻万众触目。
随着席位被填满,众皆入座,在君主一声令下,斗奇场中各闸门打开,陆陆续续地从一边闸门通道鱼贯而出由数十个卫兵押解出来的死囚,这里是他们唯一能争取生机的最后机会。
他们通通都蓬头垢面,有些看上去十分羸弱,有些则壮实如牛,跃跃欲试。
屠逸璞居高临下,伫立在顶端的高台上,万众触目,他向众人宣告道:“如今世道纷乱,正值多事之秋,此逐鹿祭虽承传祖制,备筵而祭,为万家之庆。然内忧外患,实不该大肆铺张。是以逐鹿祭之意义,亦有革除昔年污秽,迎奉新机之意。自孤掌国以来,大道废驰,臣挟利事君而阳奉阴违,专务诈诞,故乱臣承资跋扈,恣行凶忒,贪赃舞弊,败法乱纪,害虐烝民(zheng1),遂至民怨载道,触目惊心。孤非耳目昏聩,为此厥心疾首,决心破釜沉舟,遂有今日。乃兹告天下,孤将肃清奸佞以祭天地,正天下之俗,刑四方之风,以革除沉疴昭明吾志,还清明于山河。”
此言一出,众若沸羹。
一部分王公勋贵伸颈以目,惊讶失色,一部分大臣静默以待,暗自惶惶;黎民百姓都沸腾起来交头接耳,众说纷纭,甚而亢奋地纷纷起立围睹护栏,看着地下另一边闸门开启,推着搡着数百个狼狈之至,与死囚一般蓬头垢面的“奸臣酷吏”。
满场热烈沸腾的人声,都是压抑已久而扬眉吐气的狂热。
凶狠的野兽一只又一只被逐出,场中的气氛渐渐升温,血肉横飞,鬼哭神嚎,声嘶力歇的惨叫响彻斗场,渐渐地,被点燃起来的民众狂热的亢奋的起哄欢呼声所淹没。
至于看着亲朋好友被屠戮在地,血溅当场,红肉成白骨的将相勋贵们,面色也被吓得如白骨一般惨白,他们哑然失色,抑或痛哭流涕,甚至有人忍不住起身呼天抢地闹起事来。
场外,也进行着如火如荼的厮杀,那些残暴不仁的家伙,终以狗咬狗的方式,被其人之道反噬其身。
屠逸璞退回御座,安然地俯瞰一切,身边的玊敷也举止平静。唯虎贲中郎将无瑕抱手冷眼旁观,看着看着,面色越发凝重。
“……”
夜晞远远眺望无瑕,在高高的台面上神情凝重地一步一步踱出,俯视这底下宛如炼狱的一切,比他的脸色更冷更僵的是他的眼眸中,映照出阴狠愕然的寒光。
他发现了。
还有党羽大臣都发现了。
名单还是被置换了!
死的都是“不该死”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又惊愕地瞪视着他,无瑕那粗横的眉头蹙出一道深刻的河道,河床干涸,留下无计可施的崩裂。
闻人氏与曲氏等大量亲信被屠戮得惊恐交织,愤懑难掩,有些按奈不住呼天抢地,躁动起来的军人甚至难以全部制服,他们神情复杂,或惊惧,或疑惑,或忐忑,或愤怒,俱都投向那高举的御座。
他们那复杂的面孔,一致的注视,宛如一群发狠的群狼,起了反意,而群狼之首那些老将颤抖的横肉,更是睚眦俱裂。
然而一切还是被无瑕雷厉风行的手段所全部压制,这本来就是屠逸璞苦心策划在万民之前上演的一场好戏,怎么可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功夫全废。
须臾,便见得几个四大家族的首脑人物被召唤随着无瑕投入了黑暗之中。
斗场中弥漫着阴谋发酵出来的腥气。
逐鹿祭,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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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生:
计划有变,夜晞有难,勿要让她出现在露祭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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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水之滨烈日当空,是为君主择良辰吉日进行“露祭”的“好日子”。
在这逐鹿祭最后的一天,君主亲自祭祀天地,是为最重要的仪式,过去,也唯有这天,百姓才能隔着河岸,远远瞻仰他们的王。
华丽的楼船上,屠逸璞在船面的隔板上高筑的祭坛祭祀天地,朗读祭文:“孤生后世,为民于草野之间;当大景失驭,天下纷纭,乃乘群雄大乱之秋,集众用武。荷皇天后土眷,遂平暴乱,以有天下,主宰庶民,今已五年矣。君生上古,继天立极,作民主;神功圣德,垂法至今。孤兴百神之祀,仰惟圣神,万世所法,诚心祀天。圣灵不昧,其鉴纳焉!尚飨。”
屠逸璞准备拿起仪刀,就在他取刀之时,奉刀者忽然从仪刀下抽出另一把隐匕,瞬间向屠逸璞的心口捅去。
鲜血迸发淋漓,众皆惊惶失措,周围的内侍纷纷尖声叫嚷“有刺客!有刺客!”
屠逸璞堪堪闪身避过,只刺中肩膀,他急忙快速退下,当场的卫兵乱成一团,主舰边缘数十个刺客跳上船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抹杀卫兵。
在一段混乱的血肉横飞中,一柄短刃再从背心刺穿了龙袍。
血色将金银绣线的飞龙染红,不仁之主就在万众注视下应声倒地。
夜晞站在出发点的岸上,于耸动群臣之中,极目远眺,依然能看得十分清晰,她有点激动,然而整个人仿佛是怔愣的,连随侍的芷儿都忍不住关心她。
楼船急急靠岸,双方互有伤亡,厮杀中不少刺客都跳进水中逃脱。
此时,离楼船不远处,彼岸弯道的林木边突然现身一艘艨艟,一阵暴雨式的火油箭密密麻麻地射往水中,不一会,碧蓝的湖水漫出一遍浓烈的黑红。
那首艨艟渐渐挨近主舰。虎贲中郎将无瑕领着一众禁兵现身。
他相当镇定地扫视血流如注的现场,在倏忽之间就带领部下控制住局面,一切仿佛有备而来。
只见他从容地走到屠逸璞尸首的跟前,被制住的刺客拖到他前面,此刻不屈地瞪视着他,只一瞬间,他抽出旁人的刀,一刀就将刺客的头颅砍下。
不废话,快、狠、准确,干净利落。
冷漠的眼睛一瞬不瞬,他看向君主尸体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条令人厌烦的死狗。
船上所有人被这凛冽的气势压倒,一时之间立刻唯他马首是瞻。
就在他欲要进一步行动之际,舱内被禁锢的王后玊敷急忙奔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屠逸璞,玊敷当场面如缟色,怔愣地好一会儿,一时失声,再缓过来时,才脚步浮浮地踉跄走向尸首,却被屠逸璞捏住肩膀一把拿住。
玊敷立刻使出浑身解数与无瑕斗了数招,任是敌不过,很快就让无瑕抓准机会,迅速钳制。
无论是船上岸边,围观的臣民都吓得屏息静气,掩口惊诧。
玊敷厉声喝道:“放肆!一个近卫居然敢以下犯上……哎呀!”
玊敷还没说完,就被无瑕用力一推,将玊敷推给另一个副官,副官毫不犹豫地像对待犯人似的立刻扣住了王后。
玊敷抵死挣扎,骂骂咧咧,然而无瑕并不将她放在眼内,兀自走到船头的祭坛上,面向万民。
夜晞瞪圆了眼睛,也许在场所有人无一不瞪圆了眼睛,就在这一刻——虎贲中郎将无瑕双手捧脸,解除了幻术易容,那苍白尖削的面容,阴鸷狠厉的眼神,黑铠挎刀,除了那被岁月磨蚀的痕迹,没错!……这才是十年前、这个气质才是十年前那个心狠手辣的镇南将军屠逸璞!
举国哗然,众议汹汹。
屠逸璞立于祭坛上,昂然说道:“今日,本应该是祭天祈愿,与万民同乐的好日子。如今所见,这些谋反之人,其谋划乃在数月以前便被孤所察觉,只是未知这股杀意,其隐藏在背后的势力究竟是谁?”他顿了一下,面露忧伤,“使孤十分痛心疾首的是,孤最不想看见的事实,还是发生了,在孤的面前,在万民的面前。那个试图谋害孤王的人,竟然就是日夜枕寝在侧,怀执怨怼的一国之母,我的王后。”
“……!”玊敷缓缓地抬起头来,一波又一波的震惊已经使她无法反应,她甚至霎时一片混乱失语,只半张着口,冤屈与愤恨交织。
“屠……陛下!您在胡说什么?”
“……”
“臣妾、臣妾绝对没有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妾相随左右,如此亲密,如果臣妾要谋反,难道还会置自己于危险当中?毫无退路?”
“谁说最危险之处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来人!”
遂即侍卫呈上一个惨白发青面目狰狞的人头,那人头赫然是东鹜军前统领邹云骢,还有一人押上,那宽厚的身躯,歪斜的发髻,被折磨得满身血痕斑驳,羸弱不堪的梅忠仁。
“这人你可认得?”
玊敷看看邹云骢的头,又看向梅忠仁,坚定道:“不认得!”
然而那尚存一息的梅忠仁却依稀道:“对不起,殿下,事情已经败露了,我也实在无法再曲承您的懿旨,这种欺君罔上的妄行,终会昭彰于天下!”
“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是谁?凭什么污蔑本宫?”
“小人、小人实在无法苟同!慑于王后的威势才去屈从,而今终于抵不过忠心的折磨,愿俟斧钺,都要公告天下!”
“胡说八道!让本宫煎了你的嘴!”
“够了!”屠逸璞高声呵斥,“此时此刻,人赃并获,于天地之下,万民之前,你还要狡辩什么?”
“呵!我懂了!屠逸璞,你冤枉我!这都是你的阴谋!你冤枉我!你终于要杀我了对不对?你终于要像对待她一样对待我!”玊敷奋力挣扎,终是挣出一只手来,扯下自己的面纱,露出血丝爆裂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质问。
还没让她说完,屠逸璞便使侍卫堵住她的嘴,把她押下:“……将王后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夜晞远远地围观全场,既为玊敷惋惜,也为自己无法阻扰这残酷现实的发生而头痛欲裂。
那个锦囊里,是让他们在玊敷被软禁之后,马上停止所有行动。
韩无休等人,还是选择了兵行险着,他们投入了太多,箭在弦上,不愿功亏一篑,决意要搏一搏!
可是,在这之前早就尘埃落定。
玊敷任是怎么抗争哭诉都没有用,哪怕她真正无辜,然而有了昨天的一场清算,一夜之间,屠逸璞高举民望,民众此时此刻不会怀疑王后是不是含辛蒙冤的,他们只会深信英明神武的王是被奸人所害,民心所向。
如此,之前夜晞想不明白的,现在一切都想明白了!
玊氏兄弟二雄夺位之争看来不过是迷惑外界的障眼法。
仓州易主,引来毗邻两方势力的关注,仓州牧玊黎一直在两者间搞平衡,左右逢源。他一死,这种平衡,就有人想要借机打破,比之玊黎的均衡策略,长子玊植更亲近北面新景政权,鉴于玊黎尚在清醒时恐怕早就命定了玊植为继承人,仓州就会向景室倾斜,那么仓州之患,无论是狼子野心的屠逸璞,还是玊氏兄弟都各怀隐忧。
于是,玊氏兄弟就来了个请君入瓮。
两人在共同对付屠逸璞的立场上得到共识,开始假装兄弟阋墙。
由弟弟玊薪作饵,故意作出对抗兄长的姿态,让屠逸璞“有机可乘”。所以,半月前诱引屠逸璞的那场会盟,恐怕就是鸿门宴。
然而,对玊氏兄弟一直暗中观察的屠逸璞,也有了自己的谋算,并及早识破了二人的诡计,将计就计。
以自己的傀儡坐镇王城,自己亲身赴会,具备精锐,反客为主。
这就有了玊植与玊薪在苑囿山上兄弟倾轧的一场惨仗,与玊植诡异的吊丧。
而今,对屠逸璞言听计从的“玊薪”,恐怕也不过是傀儡,而真正的玊薪,早已……
屠逸璞还是多年前那个老谋深算的屠逸璞。
对内,放手纵恣,煽风点火,让不臣二心贪官污吏横暴小人毫无顾忌地暴露出本性来,多年内暗中观察、分化、纪录,然后一举清算,剪除异己,尽揽民望。
对玊敷,也是利用殆尽,不惜自编自演,铺排一场戏码,目的就是为了合情合理从玊敷手上夺取全部兵权,丢弃棋子,与玊氏全门正式割裂。
对外,更是明察善断,因势利导,大有连根拔起玊氏一族,吞并仓州的谋略。
精彩!非常精彩!
然而……
她的眼光盯着远处绝望中的玊敷,新的阴谋重新酝酿,语焉不详地低喃道:“这世上自有他者将你视若珍宝!”
夜晞警觉地回过身去,群臣人头攒动拥挤中,不远处,殷契扈扬正杀气浸盛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