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尚是满溢节日气氛热闹非凡的大道上,天下第一楼里也发生着不同寻常的热闹。
莲生在接到密报后,根据她多年的侦察本能,一下子就辨认出熟人的字迹来。
这是真的。
她试图联系夜晞,可任是哪只乌鸦都不能唤醒,是她已经退了吗?不,不会的,夜晞虽然曾经说过让她及早撤退的话,但夜晞她自己是无论怎样都不会退的。
现在的时辰大王的船刚刚出发,她的仇人就在那里,她一定会亲眼看着她仇人的下场,她……
“主人!”门外传来剧烈的拍门声。
莲生立刻冲过去,一打开便见探子喘着气急忙的样子,她问道:“在吗?”探子勉强整理过来,连连点头。
莲生当机立断,顾不上那么多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罢!
于是迷楼上下突然鸡飞狗跳,准备舞台,准备乐器,准备轿夫,准备乐师,准备伎人,准备妆发,迷楼倾巢而出,突然出现在街道上上演未曾预告的伎乐。
莲生只能用她的方式将信息传递给她。
*
《战城南》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舞袖翩跹,莺声婉啭啼血泣歌泪涟涟。迷楼的倾楼而出引得围观者众,摩肩接踵,人如潮涌,四方八面的群众都为其歌声吸引而来,如痴如醉,亦有议论纷纷,这大好节日,名花难得一见,竟然拦路悲歌。
“她都唱得是什么?”
“战城南!是为战场上的将士而作的,说的是到处都在打仗,尸横遍野,让食腐乌鸦给将士们带信!为百姓哀悼战死沙场的士兵!士兵们早晨一起出去打仗!晚上却不能一同回来!”
“她是在为我们在外打仗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悼念啊?!太有心啦!”
*
《公无渡河》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波滔天,尧咨嗟。
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
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
其害乃去,茫然风沙。
被发之叟狂而痴,清晨临流欲奚为。
旁人不惜妻止之,公无渡河苦渡之。
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
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
箜篌所悲竟不还。
……
“她这是唱得是什么?”
“这唱得是黄河汹涌,洪水滔滔。一个疯了的老头跑到河边执意渡河,旁人说不听,妻子劝不住,结果溺死在流海湄。他回不来了,妻子弹着箜篌哭喊着想他,而他终究没能回来!”
“哦!她唱这首真是唱尽命运的无常。是呀!如今的世道大家都过得很不容易啊!”
*
《巫山高》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
我欲东归,害梁不为?
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
临水远望,泣下沾衣。
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这又唱得是什么呀?”
“这是唱得游子思归呀!唱得是远方游子欲归不得的痛苦跟无奈呐!”
“真是如泣如诉!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夜晞!夜晞!……你收到吗?……夜晞!……端木神官!
*
“端木神官!!!”神官的侍女大吃一惊,身边安然无恙的老神官突然成了妖怪!
她直愣愣地看着神官倏忽幻化成一堆乌鸦从衣袍脱出,乌泱泱的一群啪嗒啪嗒地向天际溃散,不仅是她,周遭在场的人都被惊得七歪八倒,张皇无措。
千里之外,官道溪畔。
夜晞使用影鸦移形术操纵千里之外的影子替身,猛烈的阳光照拂下,影子悄然回连到她的足下,她转身走向她早前预备的马儿旁,低头于马伴沉吟半响,笃定心意,便伸手抚摸着马鬃,手势不慌不忙。
才不到半刻钟,九尾狐艳红的毛发便徒现在太阳底下,照得毛光油亮,矫健的身躯,蓬蓬高扬的九尾,那狰狞凶狠的面孔直迎面奔来。
夜晞没有想要躲避,那气定神闲,仿佛就是一早就在等着他。她抬手想要止住他,却迎来殷契扈杨一声响彻云霄的嘶吼,一阵口风把她轰得险些稳不住身子,然而下一秒立刻就被狐尾卷住高举于天,她才手足无措地挽到捏紧她脖子的狐尾,还抓不稳,就被狠狠地挞到地上,震得脑仁直嗡嗡作响。
夜晞求生的意志十分强烈,当然是力敌不过的了,料到他怒气冲天,可她不能出师未捷半道崩殂了,她踉跄地站起身也没有逃跑的意思,转过身来就说:“你冷静下来,听我讲……!”孰知对方根本没有要好好谈话的意思,只是满腔怒火找人发泄,又是一记扫堂风,夜晞方才站稳,又往后跌倒,如此反反复复数次,好像狐狸故意折磨她一样。
“你别只顾着发泄愤怒!玊敷的命你不要了吗?”
“吼————!”殷契扈扬是完全抓了狂,狐跃上天,霎时消失在空中,阳光炫目看不真切,下一刻天火如瀑滂沱而下,夜晞哪里抵得住这狐火,就连外袍都着火了,她连忙脱掉衣袍,奔跑中一边施法以法术冲撞勉强妨碍狐火的准头,一道道的狐火擦身而过,然而还是有不少火星沫子落到她身上,她一边拍打着,一边已经被逼得无法思考,只凭着本能落荒而逃,也不知怎么跑的,仓促中居然跑到土坡边缘,没有退路,再跑只能跌落湖中,可这狐火凶猛,她还想召唤幻鸦自救,还没起术,就被从天而降的狐狸给一口衔住,一同冲到湖里深处去。
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