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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尸还魂

    “叶疏影!”夜晞吓了一跳,手中发射器抖了一下,堪堪将突如其来的人两耳边旁的树干打出两个螺旋大洞。

    “哇!好别出新意的见面礼!”粹清道。

    夜晞放下手中半米长的发射器,打趣道:“没打中,还有点惋惜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那洞中一别之后,再见到他,夜晞觉得他好像整个人变得整齐了,是他放弃了胡子的原因吗?撇去这些奇怪的想法,迎面而来,就是粹清那清朗光洁的形容。

    “还真的给你研制出来了?”

    “给我拼合出来了,还得到一些米雕匠跟铁匠的帮忙才行,补缺找零,只拼出了五把,而且应该比起原来的效用大减,这种工艺太超前了,而且有些材料需要用到的精金工艺以我们当今的金石水平,根本没法炼制出来。”

    “那对你们有用吗?”

    “有用。但不能量产等于没用,剩下来的材料,可能只堪堪能拼出十来把左右。我把这称之为连珠铳,一个训练有数的弩兵,也能百米外击杀目标于无形。比弩跟弓箭都要更快更准威力更大。”她又把头侧侧靠在铳旁,喃喃道:“不过比起用来适用寻常战争,我觉得这个东西配以咒文法印,用来打妖怪可能更合适一些!”

    “那你现在还继续琢磨这些东西吗?”

    “当然不!”夜晞收起火铳,说道:“随我来。”

    “不必。在这开始就行了。”

    “不行!”夜晞微恼道,“赶紧跟我来,别浪费时间了!”

    “也不知道谁在浪费时间。”粹清喃喃道,无奈地随她而去。

    夜晞偷偷摸摸地领着粹清摸进了自己的处所,鬼鬼祟祟地合上门。

    粹清看着她一通操作越发哭笑不得,调侃道:“啧。你这是要做什么?”

    “反正没怎么你!”说罢,她却意味不明地走到床边,眼看就要躺下来。

    粹清狐疑地看着他,缓缓地将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故作姿态道:“哎?你这是要作甚?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夜晞凝神结术,恼道:“别再开玩笑了!我得把身体安置好,才能随你去呀。难道你就让我在外面,夜深露重,就把躯体随便搁着,染上风寒怎么办?”

    随即粹清看见夜晞一倒,在架子上的乌鸦的眼倏忽有了别样的神气,粹清无奈地笑道:“你不必如此,我把你的人直接带过去就行了!”说罢却伸直了手臂。

    乌鸦展翅飞到他臂上,只听到夜晞的声音道:“说是这么说没错。但要是你把我的人落在那里怎么办?”

    粹清摇摇头,轻笑道:“你的心眼还真多!”

    粹清另一只手抬起想要摸她一下,却被她躲开了,沿着粹清的手臂跳到他的肩膀,往他的发端啄了一下,“你会这种移形换影的法术,在洞中却不使出来,害我们走那条破水晶栈道!”

    粹清反手要抓她,还是扑个空,她跳到他头上去,粹清逗弄她道:“谁说我会移形换影就一定会带上你?要是我瞬移过去了,狐狸也不听你的。你可不就要发着抖自己孤零零地走过那座桥了么?”

    乌鸦又啄了他头顶一下,“心眼真坏。”

    “我可不是心眼好才没这么做吗?”他的语气有点得意。

    “嗯。你心思坏不坏你自己知道。”又啄了他发髻一下。

    “好了,不废话了。凝神!”粹清施法,倏忽,房间里变得鸦雀无声。

    *

    丑时,六合宫,天牢内。

    殷契扈扬踱了第一百二十八个来回,看着被他用狐气迷昏了的天牢侍卫,心中焦躁不安。

    他再起步,猛然止住,粹清徒现在他眼前,但见他一身整齐的道服,发丝理整齐了,肩膀上站了一只羽毛丰盈的乌鸦,扈扬当场就了然,立刻就邀他们往牢中深处而去。

    “你有找到我问你的那位吗?”夜晞问道。

    “没有。大王抓的人我都找遍了,迷楼的人是有的,没有你要找的那位莲生。况且,我也行动不便。”扈扬道。

    “怎么说?”

    “我失踪了这五天,大王找了守真宫的道士登堂入室,替我布阵守护这宫殿,我被监视了,好不容易寻着这机会。”

    “他防着你劫狱。”夜晞说道。

    “雕虫小技。”粹清道。

    三人辗转往牢中深入,走到尽头,这里的牢房都是空置的,最里面的一间,正关押着玊敷。

    玊敷披搭着头发,但却用撕下的布巾扎着梳理端整,穿着陈旧囚衣,却也是整整齐齐的,似乎玊敷被囚禁着,但是心态并没有很糟糕,相反,还相当安之若素。

    她平静的面容只有看到扈扬的一刻有一丝情绪的泄露,很快又敛藏过去,继而看见陌生的粹清,看着扈扬解开牢门的锁,都十分平静。

    “……是你。”玊敷道。

    扈扬默然不语。

    玊敷再顾看粹清,注意到他肩上的乌鸦,眼神回到扈扬身上,“这是干什么?要秘密处死我?”遂即冷笑一声。

    粹清看到玊敷的同时,刹那有别样的感觉,他察觉到些什么,心下暗中观察,不动声色。

    玊敷又冷笑了一声,遂道:“是藏在阴影里的恶鬼,浮现出真容来了吗?恭喜大法师了,以后便可常伴君侧,独得陛下恩宠了。”

    一道手风刮过玊敷的脸颊,只在一指节间的距离落下,颤抖着打住,握成了拳。扈扬眼中千头万绪,终是无言,对上的依旧是玊敷那怨愤的双目。

    玊敷无言。

    扈扬也无言。

    两人相对无言。

    夜晞突然说话:“殿下,事情并非你所想,我们是想要来帮你的!”

    玊敷惊觉乌鸦说人话无比惊讶,却在惊讶中听出了那熟悉的语调,“我……你……!呵呵,是你呀!端木神官!”接着,她又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能怎么帮我?况且现在我不想离开了,一旦我离开了,那就坐实了我的罪名,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殿下,既然事到如今,我也就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弑君一事你也有参与吧!”

    “……。哼!胡法师,你就带这样的人来栽赃陷害?好险恶的用心!”

    “你……!”扈扬气急攻心,却被粹清一手按住。

    夜晞继续不卑不亢道:“不必装了。殿下能否解释,你为何会想到跟我说那么一个故事,想要博取我的同情,又向我发出求救的信号?而最可疑的是,之后,韩无休让我不要理你,问我有没有到处乱说。”

    “是哦,那你有没有乱说呢?”

    “你不知道吗?我的判断,你是一直知情的。更是像梅忠仁所说是你暗中属意的,当然,他在楼船上所说的,是屈打成招,却歪打正着了。只是你授意的不是他,而是韩无休。你那时候是在试探我,看我值不值得信任。要是我出卖了你,你大可以郁证来含混过去。韩无休当时一下就明白过来,让我不要乱说,还迷惑我那是你在发病,一直维护着你。你授意这件事,只有你跟他是彼此知情的。可什么时候,你直接出手了呢?临在逐鹿祭之前,我给韩无休一份假名单,时间相当地仓猝。当天夜晚,却有一名仓州的死士被抓拿,他潜入内朝并中了埋伏,这名死士的来历,原本是东鹜军的军吏被构陷抄家而没入官奴的眷属。谁能在宫中差遣到这种背景的人,韩无休可不能让人为他死,能以死来守护的,只有他们的主君。”

    “可恶!居然让我的人来给你垫背!”

    “承认了。”

    “呵——”玊敷哀叹一声。“他是一位很好的很值得尊敬的长辈!”玊敷低下头来,垂目怀缅道:“一开始他们策划弑君一事,我并不知情。谋反的风闻在京城里一直在流传,但这么多年以来,想要‘他’死的,太多了,这种流言每年都有。然而,我一直有留意这些风声,直到我察觉到蛛丝马迹,质问韩司祭,他才没办法,只好跟我和盘托出。他是极力地不要让我牵扯进去,甚至他还跟我说好了,如果事情败露,他将一力承担,让我抵死否认。只要我活,才不会辜负了他。”

    “他说到做到了。”夜晞道。

    “我对不起他。”玊敷话锋一转,“可你!你也对不起他!……如果不是你设计我,惊动了‘他’,我们的刺杀计划不会全盘失败!”

    “他一直都知道!”夜晞道。

    “吓?你说什么?!”玊敷惊诧又困惑。

    “他一直都知道。如果那天我不设计让你的人落入他的罗网中,消除了他的疑虑。那些无辜忠良之辈就肯定被杀了。”夜晞再次肯定道,“殿下还记得恭王放了一批道人,并且以盛宴来向他们赔礼。”

    “我知道,没想到所谓的世外山人也是一群能被权势收买的酒囊饭袋。”玊敷说起这话,看了粹清一眼,但觉他朗然照人,不可逼视,旋即又撇开眼去。

    “但你可记得他们是以何罪名被逮捕的呢?”

    “那是你告诉我他们的所在,我通报中尉以谋反罪抓拿他们的。”扈扬突然回应道。

    粹清突然发笑,翘手叹道:“呵呵,我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牢底。”

    “不用谢,你值得的。”夜晞继而道,“但为何恭王却轻易地放过他们,甚至以盛情礼遇他们,毫不怀疑?”

    “那是他知道真正在策划谋反的那群人大抵是谁。”粹清答道。

    “……”这时,玊敷跟扈扬不约而同地沉默,心路历情却大不相同,突然玊敷问到扈扬:“大法师,那你知道吗?他竟然用替身装了那么久?”

    扈扬别开视线,却仍然坦诚道:“我知道。我一直能辨认出来。但我以为他只是为了方便办事,保护自己。而不知道他真正的用意何为。”

    玊敷获悉,顿时大笑:“哈哈哈哈——。所以他早就算计我了,这老奸巨猾!他早就做好准备!他早就灭绝人性了!无论我有没有参与弑君一事,他是一定要牺牲我了!”

    可玊敷转念一想,对夜晞斥道:“你能看穿这一切,可你还是让计划失败了。”

    “惭愧。我未能尽早识破此事,发现得太迟了,无法阻止他们的决心!”

    粹清突然别有一番见解,说道:“不。道理不是这样的。你不必把所有责任揽到身上,或许你能一叶知秋,凭籍一点微末之处就能看出事情的根本,但是,毕竟每个人都有他自身的造化,他们有他们的决断,不是说你提出来了他们就会听你的,有时候有些一意孤行的事,许多的不可控的机缘交织在一切,命中注定的事,非人力所能强为,任何外力都改变不了,他们自身才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强词夺理!这关你什么事呢?难道你也参与其中了。”玊敷质疑道。

    “这就是不关我事,所以旁观者看得更清。你们刺杀的事情本来就在敌方的预料之中,继而被反客为主,不存在她设计你导致的‘打草惊蛇’。所以,单这个事情的失败,本是你们决事错误注定的后果。当一件事情的发展出现了不利的结果,试图把责任完全推诿到他人身上,是人很常见的一种自保心态,但不是说常见并习以为俗,庸俗就是对的,人总是混淆这两种观念。”

    “……”玊敷不再试图跟粹清争辩,回归到与夜晞的对话:“那像你这样的人,能为我办到什么呢?你不过也是他手下的一员败将,你又能帮到我什么?”

    “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殿下你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吗?你甘心吗?”

    “……”玊敷语塞,良久无言。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让你知道的。也许你知道这个事实之后,心中会有别的裁量。”

    “对。没有什么比事实更有说服力。”粹清说罢,结印起术,牢里没有风,众人却感觉一袭寒意,徒然在牢狱中间一个魂灵凝结在阵前。

    魂灵依旧穿着生前的玉冠跟锦衣,俨然还是当初的世家子弟,他清秀的面庞闭着眼,张开时,幽怨地四顾,“……!”

    与玊敷眼神相触时,两者都难以置信。

    “……!玊薪?……小弟,是你吗?”玊敷立刻站起来,一只手握紧捂在心口。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魂魄’也会造梦吗?这阴曹地府……这里是……?”玊薪迷茫地道。

    玊敷心头慢慢焦虑起来,略微惊慌:“阿弟,你在说什么?什么阴曹地府?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是阿姐吗?没想到还能跟你见面,我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可能?”玊薪哀声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是这副模样?你说清楚呀!”玊敷焦急地试图触摸眼前身影,自然而然是扑了个空。

    “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这是我花了心力召唤而来的,时间紧迫,有什么话赶紧说吧。”粹清道。

    玊敷身心俱震,尽管她多少已经猜到,但当事实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还是难以置信到恍惚。

    “这……不是真的……”

    扈扬愤然地呵斥粹清:“你能不这么说吗?不近人情的东西!”

    玊薪喃喃道,仿佛刚才认清事实:“是这样啊。难怪……”继而,他平静道:“阿姐,我恐怕……我的确不在人世了。……我在仓州苑囿山的军营里,那时就被屠逸璞杀死了吧!”

    玊敷沉重地闭眼,一滴泪随她眼睛一阖而滑落,她还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问道:“你死了?那么现在在仓州跟二弟相争的又是谁?”

    “我在仓州?……呵呵,那不是我。阿姐!那不是我!”玊薪极力地否认道,才娓娓道来:“原本,我是打算跟二哥做一场戏。屠逸璞觊觎我们仓州已久,他不会希望仓州太平的,也不会希望我们玊氏兄弟稳稳地把持仓州,只有阿姐你看不清楚。”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与二哥是伪装成敌对的,我们都知道屠逸璞一直在找机会。他待我很殷勤,但我们都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只是啊,还是太轻敌了!反而真的引狼入室。我们花了许多耐心让他相信我真的要跟二哥夺位,要求他亲自来支援我,陪同我与二哥‘谈判’,其实,那是一场鸿门宴,我们请君入瓮,就打算让他有去无回。这样,无嗣的他,禀州就会落到你的手里。可是他有妖法,我们杀不了他,反为其害。”

    他声色哀戚,悲悯道:“阿姐,你要警惕!不,你现在在哪里?这里怎么那么黑暗、那么简陋!你遭遇了什么?是不是屠逸璞……”

    “不是!”玊敷急忙应道,又没底气地声音低了下去,“不……”

    “阿姐,我劝你,如还能有机会离开那个人,就离开他!有些人,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他们只有从底层撕杀出来的野蛮侵略的本性,只有自私残酷、无情无义、出卖一切填补欲壑的虎狼之性,没有高贵可言。也许会有例外,可屠逸璞显然不是。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我永远忘不掉他那犹如‘狼顾’的眼神,我很害怕,我跟你们说过,可父亲跟你都一意孤行。你们把所有人都看作是本性善良,那是被你们自己本身的善良所蒙蔽了。”

    玊敷无言以对,低下头来。

    “我希望你能认清楚他!就像庆王是他的踏脚石,我们玊家也只会是他的踏脚石。醒醒!我的大姐姐!”

    “……”

    “许多年了,我们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只是再见之时,竟然是生离死别!”玊薪声音哽咽,“我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然而这么多年,你一直音信寥寥。”泪中又苦笑,“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玊敷已经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你还那么年轻,你还没有娶妻呢!我就知道,你们两兄弟怎么会斗起来,不可能的。”

    她说着说着,玊薪的魂灵开始离散,玊敷惊呼:“等等……等等呀!”

    然而,他的魂灵不可抗力地渐渐消失,余声渐远:“阿姐,大概这次见面终成永别,但我还是感激上苍,尽管我们聚少离多,想法也有许多分歧,但我还是庆幸能够与你做姐弟,好感激你对我的照顾,如果有下辈子,来生还做姐弟,我的大姐姐,来生……”

    玊薪的魂灵完全消失。玊敷看着阵前空处,怔怔地,仰头吸了一下鼻子,长长叹息,夜晞看到她的拳头握得很紧很紧,整个手臂都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蓦然,她拽住了粹清的袖子,瞪圆了眼,血丝暴现:“你们能够进来,就能出去,那就带我出去!你们有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把我带出去!”

    可就在她握住粹清手臂的同时,扈扬突然有了感应,遽然道:“遭了,有侵入者攻击我的宫院。这里也……?”话还没说完,扈扬殷切的眼神投向他们,却与他的人霎时消失在眼前。

    两人面面相觑,粹清惊讶地看着玊敷,连夜晞都不明白他的迟疑,催促道:“这是怎么了?”

    “不。不行。你果然很奇怪!”留下这么一句话的粹清,瞬间也带着乌鸦消失无踪。

    只余下空空牢房中,惊愕不已的怔愣的玊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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