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氏

    话毕,以眼神示意身后的随侍,那随侍手中抱着一个长形匣子走出来,卫女史经过太子授意,即刻接过匣子,查看后呈到太子身前。是一把匕首,匕首短小而尖利,材质特殊,泛着幽幽寒光,匕首柄上镶嵌着宝石,柄身由黄金打造,繁复的雕饰纹路显示出这柄匕首的不凡。

    萧泠然接过匕首,她的指尖轻轻滑过匕首柄上的‘旭明’二字,这是崇将军的家传宝物,象征着忠诚与荣耀。她心中一动,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件礼物,更是一个信号,表明崇将军即将回京支持她。

    “崇将军之物?”

    她未曾抬起头,不远处崔公子清润的声音响起:“嗯,祖父先前命人前往岭南告知崇将军朝中事变,在祖父的劝说之下,他已从岭南赶回京城,不日达京。将军车马众多,行程较慢,故令臣将此物先带来交给殿下,令殿下宽心。“

    慢悠悠的语调,却述说着最令南中王最担忧的事情——崇光回京。崇光崇将军曾是草莽出身,家境贫寒,后来得到天子的提拔,深受天子青睐,三年前奉命去剿灭岭南叛军,手中握有三十万兵力,若是没有意外,他会将继续在那里镇守几年。为了防止崇光得知朝中的事情提前返朝,南中王截断了所有去往岭南的书信,但还是棋差一步。

    崇将军感念当今天子的知遇之恩,得到消息后必然是回来护卫天子,即使是天子遭遇不测,他也必然会拥护天子亲立的太子,为恩人的孩子立命,这对南中王来说,不可谓不棘手。

    南中王面色一时间微冷,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崇将军回来,那看来陛下与太子的安危也有了着落,孤王过几日就将禁军调回陛下那边,太子也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

    “既然如此,孤王就不打扰太子与崔公子了,先行一步。“

    南中王离去的背影已不似进来时的闲适,颇有几分僵硬的意味。

    静默片刻,萧泠然缓缓步下主位,她的步伐虽慢,却透露出坚定。行至崔行涣桌前,她停下脚步,目光真挚地望向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多谢公子,今日之恩,孤,铭记在心”

    崔行涣轻飘飘的几句话,萧泠然也知道其中的不易,崔氏为了助她,背地里可下了不少功夫。

    “殿下不必言谢,不论何时,若是殿下需要,尽可告知我。”

    “公子可知,那封信,本是送往博陵的?”

    “知道,但是殿下身处险境,情况危急,若是再曲折一番,将信从清河送去博陵,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答得那般理所当然,仿佛二人是多年旧友,差些就让萧凌然忽略了本来的疑惑处——她的安危与博陵崔氏并无关系,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而她又生了副雌雄莫辨的好相貌,身量高挑,风姿秀逸,静静端站在那里,恰似庭前芝兰,林中秀木,只一眼就令人难以移开目光。崔行涣只是匆匆一瞥就迅速的移开视线,并未多看。

    面前的崔公子言笑宴宴,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萧泠然尚不得知,但目前欠下的恩情只能日后来还了。

    然而还未等她把先前想好的拉拢措辞说出来,面前的银袍公子,就已经主动说明了来意——崔氏愿誓死追随太子。

    融融的春光映射进宫室内,萧泠然有些失神。

    同时,小宫女端着各色精致的小食鱼贯而入,绕过满是书画与精美瓷器的八宝架,轻放到案几上。太子殿下此刻头晕目眩,天上真的掉馅饼了。她之前设想的一切都未发生,甚至于,不费一言一语,就得到了崔氏这个大杀器。

    百思不得其解的萧泠然,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有诈。

    太子的心思,崔公子略猜一二,及时出言:“殿下,我等真心实意投靠殿下,殿下还请放心 。”

    “崔氏有何所求?三公之位、金银财宝,亦或是别的宝物?孤日后能给的,定不吝给予。”她可是在为兄长拉拢势力,许出去的以后兄长就看着给吧,现在不口头上说得好听些,有没有以后就不得而知了。

    萧泠然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不然都活不到兄长回来的那一日。

    崔行涣轻笑:“殿下果真是聪慧。崔氏确实有求于殿下。崔氏荣光已久,招来诸多忌惮,望将来能得到殿下庇护。不过那些是许诺给崔氏的,还是许诺给臣的?“

    萧泠然不禁纳闷道:“有何区别?“

    “当然有,身为崔氏长公子,臣代表崔氏出面,来追随殿下,既然如此,殿下许诺的那些身外之物自然是属于崔氏的;身为‘崔行涣’,殿下能许诺我什么呢?“崔公子问道。

    银袍公子矜贵而清隽,乌发如瀑,仅用一只玉簪稍稍固定住两侧墨发,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而柔和,第一次直视太子的容颜。

    这可难倒了萧泠然,年少的太子一时无言,心道:世人不外乎权势财宝,崔公子却说那是身外之物?方才是少说了什么吗?莫非是——美人。不过,崔公子看着无欲无求的模样,也不太对。萧泠然悄悄以眼神示意卫女史,却也只见她摇摇头。

    深呼出一口气,太子郑重开口:“孤一时不知能许诺公子何物,不若公子告知。?”

    崔公子笑吟吟地看着太子道:“日后再说吧,今日就当殿下予以臣一诺。”

    只怕是,殿下知道后不愿应允啊。

    脚步声自屏风之后传来,其中一位小宫女甚是好奇的微微抬起头,打量四周,正要收回目光之际,一片浅青色银纹的衣袂映入眼帘,再稍稍往上,是修长白皙,半遮掩于衣袖之中的手指,如玉石般的色泽,令她惹不住想要去窥探贵人的容颜,目光一点点向上,最后……竟然忘记了收回自己的目光,不过幸好无人发现。

    萧凌然自屏风后踱步而出。

    “如何了。”

    “崔公子已经出宫。”

    暮春时节,满院落花,萧泠然的思绪随着飘落的花瓣渐渐走远。不知为何,她竟从仅仅见过一次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不留余力地偏护,不得不说缘分的奇妙。

    ……

    银袍公子悠悠品茶,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

    “你见到她了?”

    “嗯。她瘦了很多,不对,是该说,这个年纪的她,还十分纤弱,看着便惹人心疼。”

    崔行涣放下手中的茶杯,提到“她”时,狭长的眸子一派柔和:“如今的她,也没有之后那般唬人的气势。”

    纤弱得像株刚刚拔出的青竹,还不足以抵抗稍微强盛的风,须得有人呵护,才能得以成长。

    “潇潇现如今势单力薄,我不便出面,若是有什么难题你无法解决,便来找我。”

    “势必要护她无虞。”

    南中王离去后迅速召集门客来商议接下来的计策,而太子在回去处理了今日的文书后,又回想了一下说服崔公子的过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刘舍人是午后才得空来见太子,听闻了卫女史的转述,大吃一惊:“殿下这是得到了崔氏的追随,果然是福祸相依!”

    “就是,殿下许诺的会不会太多了点?”

    这句话点醒了萧泠然:既是给了崔氏的,难道崔行涣还占不到好处吗?不过,不在口头上说的好听些,如何能令人信服。

    “无妨。”反正是‘太子’给的,与她太华公主有何干系?

    今日之后,南中王势必会先办法加快除掉她,不然等崇光回京,他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这样不安稳的日子,似乎从没有尽头。想到这,面上的愉悦之色散去不少。

    南中王府邸……

    “王爷,就目前而言,策反崇将军已是不可能了,除非能将他截杀在路上。“军师道。

    “不成不成,将军手下武将众多,此计亦是绝无可能。“

    一白胡子官员道:“臣有一计,不过,此计太过于凶险。“

    南中王:“讲。“

    “一不做二不休,刺杀太子,之后嫁祸给先前刺杀陛下的刺客。“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而南中王睁大了眼睛,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陈太仆此计妙极,妙极啊!“

    不过片刻,他想到了今日的种种,“但是,崔公子还在,不若等崔公子回去后再行动?”南中王顾虑道。

    “王爷,时机不等人,到那时就晚了。”军师道。

    ……

    近日,朝臣们听闻太子已能够出入东宫,见局势稍有变化,便纷纷转变态度,呈递帖子求见太子。然而,萧泠然对这些求见之人一概不予理会。

    已经十分疲惫的萧泠然,谁也不想见。这样的日子只希望快点结束,奈何迟迟未曾有兄长的消息。

    这一日,崔行涣带着帖子前来拜访,提及文人之间有一场春日清谈会,与会者皆非凡人,故而想邀请殿下外出赏春

    。

    “殿下可愿赏光与我一同前往?在下听闻此次清谈会汇聚诸多名士,定能让殿下大开眼界。况且,这春日风光正好,若不出去走走,岂不可惜?” 崔行涣今日身着一身黛色长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温润,眼神中带着期待与诚恳。

    萧泠然微微抬眸,看着崔行涣,心中思索片刻。崔行涣此举显然是想与她拉近关系,萧泠然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可。” 萧泠然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期待。

    实际上,她一直渴望见识文人的才斗,可惜始终未有机会。宫中的日子沉闷无趣,此次正好是个契机。

    午膳时分,萧泠然留崔行涣一同用膳。常言道,餐食之间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崔氏长公子的一举一动皆合乎礼仪,在这般情景之下,亦未有任何失礼之处,足见其家教之森严。

    “公子有何餐食喜好尽可告知孤,待下次孤准备得更周全些。” 萧泠然神色认真,目光柔和地看着崔行涣。

    崔行涣微微低头,恭敬地回应道:“殿下盛情,臣感激不尽。不过臣确实并无特殊喜好,一切如常即可。殿下无需为臣费神,殿下安好,便是臣之荣幸。”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平静而沉稳。

    多日过去,萧泠然至今只知崔行涣此人好茶,其余一概难以试探出来。心中又默默在崔行涣这里添上一个 “谨慎” 的标签。他似乎对每样东西都有那么一点兴趣,又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即便想投其所好拉近关系,也无从下手。

    这些日子以来,崔行涣似乎察觉到了太子心中的一丝郁结,主动宽慰道:“殿下有心招待臣,已是极好,不必为臣过度操心。臣观殿下近来似有心事,殿下但放宽心,凡事皆有解决之法。臣虽不才,愿为殿下分忧解难。” 崔行涣的眼神中满是关切,语气轻柔。

    “殿下与臣相识不久,但臣日后会陪伴殿下经历诸多事情,之后,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这番话让萧泠然舒心不少,神色依旧从容,但心中对崔行涣的满意又增添了几分。不得不说,崔行涣察言观色的本事着实高超。兄长应当也会十分喜欢这样的谋士。

    此次清谈会,听闻来了不少名士。就连一向对外事不感兴趣的 “小画圣” 钟离洛元,一字千金的 “妙手” 吴霜映都来了。而此时的太子还在路上与崔行涣对弈。待这二人到达时,举行清谈会的小竹园已然高朋满座。

    东家是琅玡王氏的王熠之,此人生性狂放,风流多情,以志文闻名。王熠之早早便携着幼弟王炎之守在小竹园入口处,见到太子车驾时立即迎了上去。萧泠然此次乃是微服出访,并未告知太多人,也没有太子仪仗。看到这低调的车驾,除了东家公子,旁人都不知来者何人。

    车夫掀开帘子,崔行涣先探出身子下车,而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接应车中之人:“殿下当心。” 崔行涣的眼神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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