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齐哥，队里突然有个紧急任务我.......”话筒那边似乎还传来了另一道声线，秦齐淡声：“抬头。”

    林叠抬起头，“齐哥！”林叠凑过去，在秦齐耳边低声介绍了身边的人。

    秦齐心里有数，简单一点头，转向林叠身边身姿挺拔的男人。“陆队？抱歉，刚才无意间听到你的电话，是要去夜色画廊吗？”

    陆聿挂断电话，眉目冷硬，脸上还带着点急躁。听了这话皱起眉，眼神刀子似的射向身边的林叠。

    秦齐一贯的彬彬有礼：“是刚才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从我身边路过，无意间听了几句。如果是要去夜色画廊，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我的车就在那。”

    秦齐抬手指了指三人身后的灰色奥迪。“夜色画廊是严格的会员制，如果不是会员或者没有预约，恐怕不好进。出示警官证，可能也太大张旗鼓了，容易打草惊蛇。”

    陆聿锐利的目光盯着秦齐，一瞬不转。刚才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简直要举起双手投降的林叠赶紧插话进来，“陆队，这是我发小，人绝对没问题，他说的没错，警车也太显眼了，你车也得回去取，要不然就......”

    陆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转头就往车边走。“秦先生，麻烦你了。林叠，给队里打电话，让留值的兄弟抓紧去夜色画廊集合，不要鸣笛。”

    “还有，你都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陆聿白了他一眼，转身钻进了副驾驶。林叠亮出八颗白牙傻乐两秒，突然嗷的一嗓子：“陆队，你居然没骂我！”

    陆聿头都懒得转，“别犯蠢，滚上来！”

    “盯梢目标，视界文化传媒公司的总经理钱铭，今天下午突然离开公司，五分钟前带着个包裹，出现在夜色画廊门口，盯梢的兄弟一发现就通知了队里，怀疑是要交易两年前失窃的画作'海底的森林'，汇报完毕！”

    林叠合上手里的本子，不敢去勾副驾驶，就扒着主驾驶的椅背往前探身，“陆队，交易地点选的也太好了吧，挺方便跑路啊。”

    “夜色是一家私人画廊，安保很严格，老板据说是前两年从翡冷翠留学回来，是榆市一家科技公司老总的独生子，算个富二代，家里给出钱开了这家画廊。一楼是展区，二楼是几间供人谈价的会客室和他们小李总的办公室。”

    秦齐车开的又稳又快，还能分出心来给两人简单讲解了画廊的背景。陆聿面色平静，不经意地问道：“秦先生对这家画廊很了解啊，看来是常客了。”

    专心开车的人似乎毫无所觉，“常客算不上，倒是那家科技公司的老板，常来我这里做心理咨询，算是我的常客。哦，画廊的老板就是这位老总的公子，所以......我也能勉强混上夜色的会员。”

    秦齐微微偏头看着陆聿，“融光经常接待这样的客户，我多少知道一点，当然，陆队的队员要是有心理咨询的需求，也可以介绍来我这，给你友情价。”

    交谈间秦齐停车熄火一气呵成，没再给他追问的机会，“到了。”

    陆聿的神经瞬间崩紧，甩开脑子里的疑问下了车。

    门口的保安恭敬的替秦齐和身后的二人打开了门，并没有多问。前台的接待微笑招呼秦齐：“秦先生，您有日子没来了。画廊新展出了一批画作，在那边的展区，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急，我来找你们李总，有点事想聊聊。”

    “不巧了，我们李总不在，要不这样，您和您这二位朋友先逛逛，我给李总打个电话？”

    “好，麻烦你了。”秦齐微笑，脚步一转进了展区。陆聿紧随其后，“'勉强'混上了夜色的会员？”

    “没来得及说，我家里做点小生意，我也能算个...小富二代吧，平时也偶尔来逛一逛，买两幅画。陆队要是感兴趣，回头我们可以交个朋友，聊一聊。”

    四两拨千斤，这人真是个普通的心理医生？陆聿若有所思，却见他突然侧过身来，示意陆聿靠过来些。

    “前台在说谎。”

    “你怎么知道？”

    秦齐带着两人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展区的角落，“她在听到我要找他们李总的时候，攥紧了手上的笔。人在说谎的时候，大脑快速思考，往往会无意识的忽略手上的动作，这是大脑高度集中的表现。”

    “另外，”秦齐点了点自己的肩膀，“在我答应先去展区逛逛之后，她的身体语言也有一个放松的短暂表达。综上所述，我认为这个前台知道点什么，并且他们李总——就在楼上。”

    秦齐朝面前的楼梯点了点头，不言而喻，这就是通往二层办公室的楼梯。“陆队现在上去，说不定能抓个正着。”陆聿看了秦齐一眼，转身就带着林叠冲了上去。

    秦齐却不急着凑热闹，转身慢悠悠晃回了前台，挑了个微妙的角度，面对着展区，伸手敲了敲前台的大理石桌面。“最近有什么现实主义的新画吗？”

    前台姑娘转过身来，恰好背对着身后二楼的入口。“最近的话，小李总收了几幅波普主义和印象派的画作，他最近似乎还是更偏爱这种风格，没有什么现实主义的题材。”

    秦齐微微一耸肩，“那还真是可惜了，之前买了一幅画.......”话还没有说完，楼梯口的方向突兀的响起一阵又急又冲的脚步声，打破了画廊里沉静的空气。

    出事了。

    秦齐敏锐的第六感再次发挥了作用，他猛一抬头，和正从楼梯口冲下来的陆聿目光对了个正着。

    “哎，你这人怎么随便上二楼啊！你干什么！”前台姑娘着急的声音从两人中间炸开，人急得几乎都要奔到陆聿面前。

    像是刚想起旁边的秦齐，姑娘转过头，赶紧找补似的补上了一句：“秦先生，您看您这朋友.......”

    陆聿面色沉肃，转手掏出警察证，往姑娘面前一撂，“警察！你们画廊二楼有人死亡，请配合调查！你们画廊有几个出入口？！”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光是身高就极有压迫感，配上正气又肃杀的表情，把姑娘吓得直往秦齐身后躲。陆聿毫不在乎，扫了眼姑娘胸前的工作牌。“赵雨琳是吧，我再问一遍，你们画廊有几个出入口！不要浪费我时间！“

    赵雨琳又是一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展区另一侧，”那、那边，后面是个小花园，院、院墙边上有一道小门，但平时不通人的！“

    陆聿冷冷的扫她一眼，朝着门外刚涌进来的一群人一挥手，大家训练有序的迅速分散开来。“两个人跟我上去，剩下的封锁现场，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秦齐看着赵雨琳被吓的哆哆嗦嗦，见了鬼似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好笑。刑侦支队的一把手，林叠的新上司，原来是个不解风情的黑脸阎王，还挺好玩。

    在心里调侃完这位逮谁怼谁，看谁都不顺眼的大爷，秦齐转头安抚了姑娘两句，算是给大爷擦了屁股。他皱着眉望了楼上一眼，像是压根没把那人凶巴巴的表情放在心上，抬脚就踩上了楼梯。

    “死者是……夜色的这位小李总？”秦齐胆大包天的进了阎王的封锁区，还有闲心去琢磨死者那张口吐白沫，实在算不上好看的脸。

    陆聿一抬头就看见秦齐又晃晃荡荡的上来了，眉头一皱就想骂人。“你......”

    “陆队！你来看一下这边！”一个小麦肤色的圆脸男生突然出现，把陆聿叫走了。

    陆聿只好瞪了秦齐一眼，如果不是陆队没有超能力，现场就不止一具尸体了。被瞪的那位毫无知觉，笑着举起手：“陆队放心，我懂。绝不给你们工作添乱。”

    秦齐弯起平时总是盛着两汪笑意的双眼，此刻里面满盛着“假冒伪劣”的真诚，一年一度的315晚会要是肯请他，肯定得压轴出场。

    陆聿匆匆走了，秦齐环顾了一圈，略过满地散落的药瓶和颜料，目光定格在窗边的画架上。画布上，是一幅即将完成的油画。黑暗中硕大的黑马头，一位身穿白纱衣的女性，和一只压在女性身上表情狰狞的……精灵？

    看起来似乎很眼熟，似乎在哪见过类似的东西。秦齐背着手，在窗边转了两圈，突然灵光一现。

    亨利·福赛利的《梦魇》。

    亨利·福赛利是一位浪漫主义的英国画家，以描绘戏剧性与深刻的情感而长。而梦魇，则是他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

    可这位小李总，真算得上是个纯正的纨绔子弟。秦齐和他见过的的寥寥数面，只能记得那位总是满脸宿醉未醒的表情，好像明天就能升天一样。连胳膊带腿，就没一条能伸直的。

    从翡冷翠留学回来，也没见学到多少画技，画的未免也太抽象了点。秦齐摇摇头，又凑近了去看这位小李总的“大作”。

    用色大胆，笔触顺滑，看得出，作画者对自己的画作十分自信。

    ……等等，笔触顺滑？

    秦齐微微皱眉，一提裤脚蹲了下来，把视线和画面错开了点角度——颜料是半干的。

    他又伸出两根手指，顺着颜料微凸的边缘用力往下抹了一道。暗红色的帷幕被人破开，露出鲜红的内里咧嘴笑了起来，像是恶魔的低语。

    秦齐站起身，象征性的拍拍身上的浮灰，转头就要去找陆聿。

    不用他找，陆支队长像条训练有素的警犬，一眼就看见了房间这头正在“破坏现场”的秦齐。

    “干什么呢！”陆聿几个大跨步站定在秦齐面前，“死亡现场不能随便破坏……”

    两根瘦白的手指横到他眼前，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这是一起谋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