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嘉年想自己不该轻易答应的。
对待孙泽成任何信誓旦旦的话,都应该三思而后行。
比如如果孙泽成说了这个拉电闸活动还有扮鬼要求,并且这个钦定扮鬼的人还是他的话,秋嘉年可能会把脑子从书里匀出来一星半点,然后正义凛然地拒绝他。
但是孙泽成是最后告诉他的,那时候这人已经吆喝着让人往外走了,说完这个临时安排,还扭头对他眨了眨眼,一副我是天才的样。
秋嘉年这时候走出去有些里外不是人,他在所有人起身的瞬间躲在沙发后面,正把自己的长手长脚紧紧缩成一团的时候,他听到祁绎的声音响起:“秋嘉年呢?”
孙泽成半哄半劝,推着他往外边走:“哎哎哎,秋哥早就出去了,在外边等着呢,走吧走吧。”
祁绎刚刚围着一圈人打牌,也没关注楼上的动静,此刻不疑有他,便提步出去了。
后院是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一些好养活的月季,薛凌当初选的是粉芯白边的种,渐变得展开,枝枝娇艳无比。
孙泽成还顾念着恶作剧,紧张地看谁会当这第一个神秘嘉宾。现在是正午,秋嘉年已经很上道的趁他们出去的档口将一楼的窗帘都拉上了。二楼除了书房和卧室外都门户禁闭,他便将剩下的门也关上了,现在别墅空荡荡的,一楼客厅单有电视机和沙发,厨房被屏风隔断在后面,属于一进门就是太平间的效果。
孙泽成暗暗朝他秋哥比了个隐形的大拇指,这种环境,他单个人窝在里边也有些发怵。
在别人聊天的时候,他借着之前问薛凌问出来的路线,悄悄绕到别墅的后门的地下室,关上了别墅的总闸,刚出来的时候看见靳河倚在墙边,吓了一跳,靳河把人看穿似的:“做什么呢?”
“方便呢。”孙泽成推着他把他往外赶,“这不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说,选了个偏僻地方。”
对于孙泽成的人生字典里有没有“不好意思”这四个字,靳河表示怀疑。
薛凌家虽然在市中心的小区,但是选的位置是最中央的,离四面的街道都很远,如果没没找到那条捷径,走到这里估计得费点时间。在他们眼里,大概就是从阴森森的小径走了有一会,眼前才出现这个砖黄色的小洋楼。
孙泽成一来这里,就觉着这个得天独厚的环境不能浪费了,不大用脑子就冒出这么个好点子。效果最佳的其实是晚上,但是大部分人都不能留,只剩下他、土生土长的薛凌和天不怕地不怕的秋哥于姐,不用想也知道整这一出最后挨揍的会是谁。
做这个恶作剧也是惩罚那种大家玩得爽快,他中途溜号的人,孙泽成想了半天想不出谁能干出这种事来,还是觉得最后落网的会是靳河。
他有心把恶作剧美化成试胆大会,捅了捅靳河的胳膊肘:“你回去看一眼不。”
靳河一瞥别墅的方向,就看见窗户不知何时全封上了,结合刚才人狗祟的动作,当下就知道孙泽成在搞鬼。他有些危险地眯着眼睛:“听说过密室杀人案么?”
孙泽成为了他秋哥的安全,没有再劝。
他们没有停在小花园,而是去了更远一点的泳池,一行人走到那里。薛凌在通知的时候提到了游泳池,因此他们都准备充足,这里和小区西面的大众游泳池不同,开了一道不足三十平米的坑,显然是供离得近的别墅区的住户游的。此时是正午,游泳池里没有别人,他们换上了带来的泳衣,纷纷跃下了水。
孙泽成是蹦得最快的,见了泳池,他就直接把秋哥抛之脑后了。腿上只挂一条四角大裤衩,一跃进了水里,朝着岸上的靳河招手:“下来一起。”
靳河半点不动:“没有泳衣。”
“磨磨唧唧的。”孙泽成攥着他的白手腕,就这么一带,那人带下了泳池。靳河没反应过来,要不是刚才在别墅区内脱了外套,这会又逢正午,太阳毒辣,没有捎上,不然他这会就彻底没衣服可穿了。这么一想,靳河火气腾得一下窜上来,当即就对着孙泽成伸出了拳头。
孙泽成领教过他的脾气,抱头求饶:“诶诶诶,别,老大别打。”他仗着自己力气有一点,牢牢握住了靳河的拳头,“我带了两套衣服,待会给你一套。”
靳河眯了眼,没想到这人算盘打得还挺早的。他在水里蹬了孙泽成一脚,因为有阻力,孙泽成才没有嚎出来:“再有下次,我撕了你的衣服。”
靳河脱了已经湿透的黑色里衣,又露出了上回孙泽成见过的隐约能看出板正的腹肌,靳河还是瘦得像杆子,捏不住一点肉来,皮肤也苍白得发光,前面的刘海沾了水,被他撩上去了,于是那股邪性藏不住似的爆发出来。
靳河折眉微勾:“比比谁更快?”
孙泽成回过神来,他觉得靳河这身材底子,要是能吃壮一点,练上去了一定很好看。他这么一思索,又觉得这大概就是他最近老是对着靳河晃神的原因。
没有男人受得了这种挑衅,孙泽成当即一个猛子翻进水里:“来!”
游泳不是他的强项,孙泽成是练田径的,靳河身体轻,姿势也很标准,轻易就超过了翻起巨大水花的孙泽成。靳河的游泳是在他们那里的一个老的露天游泳池看着别人学的。他一开始只想练习闭气和紧急自救,后面跟着学了一些蛙泳和自由泳的姿势。那个教练看着他学的比自己付费的学生还要快,觉得有趣,学期末的时候有个比赛,他让靳河也参加试试,靳河就拿了个第一。
后来这些教练就转去市立的室内游泳池教学了,还划分了一个教学专区。
靳河倒是无所谓,左右他已经偷师成功了,现在也有自救能力了。即便被人夸有天赋,他也不一定要往这个方向发展。
靳河还想过当有天赋和热爱相冲突的时候要怎么选择,他一向拥有的不多,所能接受的资源是十足有限的,曾经也有人告诉他说他对有技巧的运动很有天赋,未来在这个道路上一定大有作为,但是靳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他走,即便这是走出这里的重要机会。
天赋是上帝给的,但是热爱是自己的,而人这一辈子能对得起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上帝就先让他一边去吧。
靳河奋力向前游,他回忆着自己在旁边偷偷学来的技巧。那时候有个学员不满他没花钱地偷师,故意在他憋气的时候将他的脑袋往水下摁。鼻子汩汩地冒出水泡,水变成了缠住他四肢的藤蔓,他的身体开始瘫肿下沉。
那时靳河刚学着抽烟,往耳朵上扎耳洞,这些他都不想干,也没有人逼他干,偏偏不得不这样干。可能就是这样,那个人觉得他是个混子,觉得他不配,开始是为了奶奶,后来靳河也找不到自己这样做的理由,就好像慢慢地往水下沉,靳河以为他就要这么简单地烂在水潭里了。
呼吸被遏止的时候,他却在想着这是在惩罚什么,是贫穷,还是堕落。
水潭或许要比泥潭好一点吧,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只有转瞬即逝的念头。
“想什么呢?”腿被人拉了一把,靳河一个倒栽葱往前翻滚了一下,按住了一个人的胸口,鲜活的心跳震开了他周身的水花。
靳河怔愣地又按了按,发现竟然该死的有弹性。他头回后悔没有跟着那个人走上那条道,说不准到现在他也有像这样完美矫健的肌肉了。
孙泽成觉得胸前有只小猫爪子,方才靳河发愣的事也抛之脑后了,得意地笑出声:“羡慕了?”
靳河面无表情地狠抓一把,孙泽成“嗷呜”一声绷紧了肌肉,这把铁定没有手下留情,他龟缩在水里,单留了一个头出来,双手遮着胸,有些委屈:“再羡慕也不能直接做切除啊,又移不到你身上。”
靳河深吸一口气,踹了孙泽成一脚,借助水底的冲劲往反方向游去。
因为靳河明显走神,这比赛孙泽成赢了也没意思,转而便歇了念头,想起来和秋嘉年的恶作剧。正想看看谁中途从泳池溜回去,如果实在没人,他就让靳河回去拿个果汁什么的,虽然有可能遭一顿好打,但是安排不能落空,这一套还是以前韩宸教他的。
想到韩宸,孙泽成胸口就像闷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他甩了甩脑袋,要把想法甩出去,就瞥见有人往回走。定睛一看,是穿着泳裤的祁绎,他走得急,连毯子都没拿,就这么湿淋淋地像一条刚上岸的鱼。孙泽成远远地叫了一声:“干什么去,大学霸。”
祁绎头也没回:“找秋嘉年,他一直没来,可能出什么事了。”
旁的人问起来,孙泽成便只说去找秋嘉年了,虽然不是靳河,但是他想着祁绎也行,反正扮鬼的是他秋哥,看见祁绎多少也有分寸。
孙泽成没心没肺地,在水里潜了片刻才想起来韩宸也跟他说过,恶作剧是要看到结尾才过瘾的。
祁绎这边走到别墅门口就停住了,门窗从外面看都封住了,里面肯定是黑乎乎一片。但是这么封住,或许意味着里面的秋嘉年真的出事了。
祁绎有些犹豫地后退了几步,要闯进黑暗里面,就像闯进他经年已久的噩梦,他的双腿已经不自觉地有些发颤了,更何况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泳裤,安全感被压低到了极限。
他该现在离开,孙泽成都没有担心,别墅也是公共住宅区,能出什么事呢?
还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只是自私,想要秋嘉年一直陪着他,想把人拴裤腰带上,但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事。
祁绎徘徊了一阵,还是推开了门。
别墅地板和装修大部分用的都是光滑的大理石,再加上空调的冷气还在,打开门就嗖嗖往外窜着凉气。这个温度和地下室实在太过相似,祁绎这次发抖的是手,他的左手紧紧按住了右手,咽了口唾沫朝着里面喊:“有人吗?”
有回声,但是没有人。
他试探地走了进去,沉重的门就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祁绎吓了一跳,感觉头皮发麻,四肢僵硬。他控制着自己不去回忆,薛凌家的窗帘偏偏是纯黑穿金线的,遮得一点光都进不来,他在黑暗里摸索着,颤抖着声音:“秋嘉年。”
没有人回应。
祁绎又回到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父亲会把唯一的窗户也封上,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渐渐的,会觉得自己已经耳聋目盲,在一片混沌里,唯一的支点是脚下,他的灵魂轻飘飘的,又要腾空而起。
“秋嘉年,你在哪儿?”祁绎死死咬住嘴唇,不让隐约的抽噎泄露半分。
直到僵硬的双腿再挪动不了半分,祁绎受不了,转身冲回去想打开门,但是门像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上了,怎么也打不开。念头里的光也被掐断了,祁绎全身卸了力道,回头跪坐在地上,黑暗迅速地吞噬了他已经投降的猎物。
他要找蜡烛,祁绎想,蜡烛一点点的,微弱的光。
又是熟悉的感觉,仿佛天地就是这么漆黑的一片,他就是一叶小舟在黑暗里游荡。他感受不到自己是静止的,还是在飘荡着,只有在身上掐出大大小小的坑来,把自己掐成月球的月面,才能想象出被牵扯的引力。
他记得自己很多次都处在一个边界,他把祁绎的过往经历藏起来,不让黑暗偷走,但是他是个脆弱的纸壳子,再关上多一分多一秒,纸壳子就要破开,他的名字就会被抓走。而每一个边界,都是他亲身试验,用双手在黑暗中抓挠得鲜血淋漓,给自己划下的。
祁绎当时想,他出去以后要找个机会告诉爸爸,只能关这么久,再久一点,祁绎就回不来了,他就在黑暗里迷路了。
可惜爸爸一次也不听。
一个黑影窜起来,在深黑里成为了一个更深的移动的影子,祁绎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定睛看过去,怪物慢慢地移动到眼前,蹲下来,伸出手似乎要扼住他的喉咙。祁绎有些朦朦胧胧地,他想着这支蜡烛很特别,它的光是比黑暗要更深的颜色。
祁绎没有被吓到,因为他又藏进了纸箱子里,他对外界的一切反应都慢了下来。
纸箱子四处漏风,他从缝隙里伸手触碰外面的怪物的手心,是有触觉的,怪物看着箱子里躲藏的人类,有些费解,但没有离开。祁绎因为怪物的到来,又重新开始听见,开始看见,开始触碰,他慢慢地将脸蹭上了那手心,靠着这一点热源,慢慢地,慢慢地将属于祁绎的一切又重新挖掘出来。因为莫名的,他相信黑暗里的一切危险、可能隐藏的野兽,都会被这只威严的怪物驱赶。他颤抖着声音,尽量完整地喊出怪物的名字:“……秋嘉年。”
祁绎才后知后觉,劫后余生的喜悦漫上来,原来他认识这个怪物。
等到一分钟后,他才逐渐记起祁绎是谁,秋嘉年又是谁。
秋嘉年刚刚听到祁绎的声音时就觉得有些不对,想试探着靠近看他怎么了,喊了几声也没反应,抱住了才发现祁绎身上不着寸缕,手掌就贴着肋下的皮肤,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但还是紧紧环住了祁绎,抓紧他的手,发现手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冰凉得很。
“祁绎。”他凑在他耳边喊着,但是祁绎一直没有回应,脸也没有转向他,发直地看向别的地方。
“祁绎。”秋嘉年一声声耐心地喊着,挥手砸了一下门,忍着不知对别人还是对自己的怒意道,“把门打开。”
外面守着门的孙泽成听到声响,立马将门拉开,光一瞬透了进来,估计听出来语气不好,这人也没有计谋得逞的喜悦:“怎么了?大学霸怎么了?”
这会于迎芝见祁绎单独走了,思来想去也不放心地跟来,来了便撞见这一幕,看祁绎眼神直愣愣的,一张脸煞白,猛地捶了秋嘉年一拳:“怎么回事?”
秋嘉年吃痛,但没放手,瞥了孙泽成一眼,让他去解释,转而将祁绎扶到二楼之前开门的客房里。祁绎坐在床边,上半身还在隐隐颤抖,手紧紧攥住了秋嘉年的手,指甲扣在手背上蹭破了皮,秋嘉年也没在意,只是看这样子,想起了当初醉酒后在他客房里呆怔的样子,这才后知后觉——那时祁绎的状态就很不好了。
他当时对他不熟悉,以为是醉酒的症状,没有看出来。
秋嘉年感觉心抽痛了一下,愧疚要让他窒息,但是祁绎却像感受到了这种愧疚似的,手松了松,转为交握。秋嘉年抬眼,发现祁绎不知何时转了视线,低头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秋嘉年也反握了回去,把他前额湿漉漉的刘海撩到耳后:“怎么了?”
祁绎眼神清明了一点,仍然没有说话,秋嘉年另一只手抽了床上的被子,把光着上半身的祁绎裹在里面,留一个头出来,祁绎还是看着他们的手,忽然开口:“你和他们一起欺负我。”
祁绎的鼻尖泛红,天鹅徒劳地试图遮住自己的伤口,低下了修长的脖颈。秋嘉年心揪了一下,将祁绎的两只手一并窝在怀里,他也不问发生了什么,怪物乖顺地蹭了蹭祁绎的手臂:“只有我和孙子……下次不会了。”
祁绎嘴唇翕动着,但却没有说什么。“他们”指的不是孙泽成他们,而是他的父母,祁绎不想说。他的神智一点点恢复,刚才的记忆又一点点淡出,只剩下一种令人厌烦的鼓胀而空虚的快乐,好像一切顺风顺水,无事发生。但是祁绎知道这些陈疮会积蓄在身体里,就等着某一天顷刻爆发,血肉翻飞,躯体腐烂。
祁绎要用刀在他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划下一道道细长的伤口,才能提前剜下这些陈疮,痛意带来短暂的喜悦和更加漫长的空虚。有天母亲看见了,哭着跪下来求他,于是祁绎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只能让这些疮口慢慢在身体里生长,成为扎进血管的细长藤蔓。
这些父亲母亲都可以看见,但是独独秋嘉年不可以。
他希望哪怕在秋嘉年面前的是一具躺着的尸体,也要干干净净的。
秋嘉年感觉到了,他将祁绎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你在想些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祁绎只是抽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又像以往一样,将这些伤疤深深地掩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已经没事了。”
秋嘉年不敢再逼他,只是面上装作信了,拿了条毛巾擦着祁绎身上的水。即便这一来已经干了不少,但是内外的温差总归有些大,他在腰上,肩膀上都看到了几道愈合的白痕,就像白鲸浮出水面的鳍。他的指腹擦过的时候祁绎抖了一下,慌忙地拉过毛巾:“我自己来吧。”
“我来吧。”秋嘉年没松手,祁绎看了他片刻,又缓缓松开了。
“不小心划到的,是不是很难看。”他欲盖弥彰地补了这么一句。
秋嘉年路过伤疤的时候放轻了力度,擦得专心又小心:“很好看,像小翅膀。”
那些陈旧的隐痛似乎在这一声下变得又疼又痒,祁绎绷直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伸手想去抓挠,却被秋嘉年握住,于是手上这一圈又漾起了密密麻麻的痒意。
“这次是我的错,是我太轻率了。”秋嘉年温柔地说,他看着祁绎的眼睛,于是祁绎便发现这双桃花眼讨饶的时候也挺勾人,含着百分百的歉意,就像引诱你借着这个把柄,去握住整个人,“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会,等好了以后,什么补偿都尽管提。”秋嘉年这么说,也是认真地这么想,什么都可以满足祁绎,只要不让他再缩进小壳子里,让人找不见魂。
他借着这个机会想起身去找于迎芝,却被祁绎拉住了袖子,他的杏眼微挑,脸边先缀了笑窝,却没有讨乖的语气,只是认真道:“那你现在知道我怕黑的秘密了,留下来陪我一会吧。”
尽管明眼人也能看出来不只是怕黑,秋嘉年还是没有戳穿,因为眼前的祁绎显然不想要他戳穿。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祁绎,身上还带着零星的酒气,眯着醉眼,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让秋嘉年留下多聊会。不知怎的,他那时明明没有留意,却想起了关门前看到的祁绎的眼睛,比他身后的黑暗还要深,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突然意识到,祁绎或许是心里面生病了,而他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已经积重难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