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爆牌了。
男人的牌数超过了十点半,他输了。
“你的钱。”男人说着把手边的钱全都推给商宠,然后站起身离开了。
秦伯跻的脸色很不好看,商宠真想笑出声。
“世子爷,我等您的银子。”商宠说着也走了出去。
商宠知道对于秦伯跻来说,十倍也就是寻幽楼半年的盈利,但是能恶心到他,商宠还是痛快的。
商宠以为秦伯跻有多爱墨笙,现在看来不过是秦伯跻的工具,他不好出面自己经营青楼,于是就找了个有野心同时恋爱脑的女人来帮他经营。
商宠掂着赢来的银钱自己出了门,却没找到那个人的影子。商宠环顾四周一圈也没找到,就把银钱揣怀里慢悠悠地往问柳楼走。
金陵城的冬天很难熬,没有北方的干燥,寒气冰丝丝地往人骨子里面钻,商宠在大街上埋头往前走。路上偶尔有奔驰的马车,哒哒的马蹄声响。
商宠把手揣兜里,寻思着再走的快一点,往前再转个弯就到了问柳楼。
突然,一片枯黄的菜叶子砸到商宠的腿上。
商宠抬起头。
没有看到人,砸她的人在暗处。
耳边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马蹄踩在路面上的哒哒声,商宠瞥了一眼旁边,大冬天的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坐着敞篷马车,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每人手中都捧着一盏小巧精致的香炉暖手。她们瞧见商宠,顿时一副看见瘟神的表情。其中一个女子涂着鲜艳的口脂,她只看了商宠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好像看她一眼就能少活几年似的。
商宠疑惑,这老鸨子的地位居然这么低的吗?
刚拐弯,商宠就看见非羽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翘首以望,等着商宠回来。
商宠脚步轻快,非羽眼眶红红,鼻头也红红,她看着商宠小声嘟哝,“怎么是走回来的,这么远。刚才姐姐看见一辆敞篷马车没有?”
“怎么了?”商宠问。
“看到才晦气呢,我看见墨笙那个贱蹄子了,这么冷的天坐敞篷马车,她铁定脑子有毛病。”
商宠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那巧了,我刚好没看到她。”
说着,商宠的手扶着她的肩膀上把她推进屋里,屋里没有炭火,比着外面的温度高不到哪里去。
商宠一边脱下斗篷一边扔给非羽二两银子,让她去买点炭火。然后商宠推开门去找李弦歌。
李弦歌在一楼的屋里,她正帮着花蓉照看其他生病的姐妹,商宠把李弦歌叫出来,给她三两银子让她去买些书。
“什么书?”李弦歌睁着一双杏眼问,她的脸颊上有层淡淡的雀斑,让她整张娃娃似的脸显得格外可爱幼态。
“还能是什么书?去买些三字经还有增广贤文回来,记得每个妹妹都要有。对了,明天开始你就教妹妹们识字,一个一个的睁眼瞎以后可怎么办。”
李弦歌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商宠仗着个子高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火急火燎地上了二楼。
商宠先是把怀里的金子银子都藏好之后,又把原主的屋里翻了个遍,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这让商宠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商宠也没放在心上。
商宠换了身宝蓝色兰花长袍。她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在现代都算高,在这里也不算矮。
商宠坐在镜子前面给自己画眉。
商宠的眼睛深邃,鼻骨长且直,人中窄长,嘴唇偏薄。但是她有一双柳叶眉,这样的眉毛中和了许多她身上锋利的气质,商宠给自己画上一对野生眉。
然后商宠戴上斗笠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走到门口的时候商宠的脚步顿了顿,又拐回来戴上面纱。
商宠要去寻幽楼。
她觉得原身的死有问题,即使没问题,原身的身上还有太多的谜团,如果不了解清楚,商宠很可能会因此惹上什么大麻烦,这让商宠处于很不利的地位。
要想较为客观地了解一个人,那就最好从过客的嘴里去了解,但是想知道这个人在人心中的印象,那就从她仇家嘴里去了解。
所以商宠决定去一趟寻幽楼。
寻幽楼的来人很多都遮着脸,所以商宠戴着不合适的斗笠也不显得格格不入。但寻幽楼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崛起不光靠的是傍上了世子爷这座大山。
商宠才一进门,就被香喷喷的手帕打了一下肩,然后软绵绵的胸脯贴上了她的手臂。
商宠的心刚放下就又提了起来。她的衣服刚才差点被人扯下来,那人要是一看自己的胸比她都大这像什么话?!
商宠最终还是放弃了从寻幽楼找线索,但是她没想到出来居然能撞上秦伯跻的马车。
商宠:……
商宠压低斗笠的边沿,不动声色地走过秦伯跻的马车,然后进了对面的茶棚。
在掀起门帘子之前,商宠回头看了一眼,她看见秦伯跻走进寻幽楼,他的手臂上攀着墨笙的纤纤玉手。
商宠进了茶棚,要了一碗茶水,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开始说这金陵城的大奸大恶之人。
商宠拿起桌子上的梅花糕,津津有味地听起来。
“金陵城里有两个人,臭名昭著,恶名远扬。一个大奸大恶,一个不忠不孝。”
“这大奸大恶之人啊就是金陵城的血娘子。话说这血娘子啊,一身红衣,是地域修罗,是阎王夜叉,杀人不眨眼,十步杀一人。民间有传闻说血娘子是红衣教的,但是依老夫来看,全是胡扯。
血娘子在十八岁时成亲,嫁了个白面书生。没人知道血娘子的来历,也没人知道这白面书生是何许人物。嫁给书生之后,血娘子在金陵城里开了家花楼,就是城西那家问柳楼。
这问柳楼曾经红火过一段时间,不过半年就衰败了,血娘子也不见了踪影,失踪了足足有一年功夫才回到了金陵城。”
商宠:……
“那白面书生啊,可不是一般人,听闻见过白面书生的人都被她勾引了,无论男女。依老夫看呐,这血娘子就是被白面书生勾引的。在大婚那天,血娘子把白面书生给囚禁了。”
说书人说到这里直咂舌,“啧啧啧,你说说,这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丈夫给囚禁了这像什么话?!那书生也算一条汉子,血娘子将其绑在石头上,那冬天的水多冷啊,把他的两双腿活生生冻坏了。
这还不止,血娘子不想要他死,就每天给他一碗饭吃,晚上就把他关到笼子里,那笼子啊,站也站不得,坐也坐不得,躺也躺不得,只能蜷着。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立下不死的决心,每天晚上的时候,他为自己还活着而大笑。就这样,他居然硬生生押过了一个冬天。”
商宠忍不住开口问,“你确定这是夫妻而不是仇人?”
说书人不悦地看商宠一眼,用眼神责怪她打断自己的话,“我还能骗你?!这都是口口相传的真实的事情,全金陵城都知道,我看客官是外地人吧。”
商宠:……
梅花糕又冷又硬,商宠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水也寡淡无味,好在是热的,可以暖手。没有炭火,茶棚里冰冷寒凉,只有商宠和她前面的男人坐着听说书人讲话。商宠拿着碟子上面的小勺子戳硬邦邦的梅花糕,铁质的小勺子居然戳不动。
“那后来怎么样了?”坐在下面的男人问,商宠朝他看过去,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
商宠戳梅花糕的手一顿,她知道对面的男人是谁了。
说书人不讲了,商宠想着这说书人好生莫名其妙,说话只说一半。
男人给了一两纹银放在桌子上,说书人笑逐颜开地往下讲。
“后来,这书生自然是死了呗,在书生死的第二天,血娘子在问柳楼前面放鞭炮,当天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过奇的是,在大家都以为血娘子死了的时候,没成想她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那问柳楼就在城西,你们现在去也晚了,早就关门了。对面的寻幽楼看见没有?原先是问柳楼的人,听说老鸨子死了,那里面的姐妹就另寻生路了。”
“虽然这血娘子对自己的相公实在是狠毒,但是对自己手下的姑娘却是不错。”最后,说书人感慨道。
“照你这么说,这血娘子居然还是个寡妇?”商宠惊异地道。
说书人看她一眼,没搭理商宠,商宠心想这说书人的心眼实在是比针尖还小。
“不忠不孝又是什么?”男人问。
“那是王爷的事情,我这等小民怎敢妄议?”
“你刚才便说了。”
说书人被商宠这么一噎,又生气了,对面的男人又掏出一两纹银。说书人摇着头说这价钱不够。
男人又加了一两纹银。
说书人面不改色地把银子都拢到袖子里,说道,“这不忠不孝啊,指的是世子爷被逐出靖王府。”
“他干了什么?”
“之前靖王爷送他去参军,结果他在军队酗酒,还把女人带到军队里面,目无军纪。”
“除此之外啊,靖王爷给他指婚想要他娶妻好收收心,结果他带着人家姑娘去了趟大山里面,回来的时候把女人给送回去了,说自己宁愿死也不愿意娶一个蠢女人。
他把人家姑娘送回家,人家姑娘这辈子还怎么嫁给其他人?谁知道他们在山上都干了什么?更何况,这姑娘可不是别人,是丞相府的嫡女,无论家世还是各方面,都是门当户对的,谁知道这世子爷是怎么想的?人家姑娘的哥哥就不乐意了,非要给个说法。结果你猜怎么着?”
“结果他把丞相的嫡子给杀了。你说说,这丞相大人能咽的下这口恶气?于是,为了给丞相一个交代,靖老爷清理门户把他给逐出家门了。”
“靖王爷家风这般严厉?他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丞相就那么大的面子?”商宠问。
说书人摸摸胡子,瞪了商宠一眼,不情不愿地回答道,“这就要提到秦二爷了,靖王爷子嗣单薄,只有两个儿子。”
这情节商宠就太熟悉了,秦叔献是个相当有手段的人,他真真是只披着羊皮的恶狼,但显然他伪装的天衣无缝。
商宠听到说书人喝了口茶水,极尽所能地称赞道:
“这秦二爷,那可是天上的神仙人物,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