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簪贯穿了前翅,小蝴蝶无力地扑了两下翅膀,从万仞高空上坠下去,缓缓散成齑粉化为无形。
含薰微微靠近,方才黑压压叫嚣的魔气霎时恐惧般地互相挤压起来,生生拉出一个容人优雅通过的大洞。
大魔心下一动,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方觉林被救下来了,消息不胫而走,霄云宗为首的正派仙门都是大喜。
今日的迁移活动已经结束了,许多小仙门都移到了霄云宗偏峰附近,隐隐呈集腋成裘之势。未迁的宗门也都定下日子,左右不出两三天,魔族想来也翻不出大浪,都安下心来。
青云峰灭宗的消息传遍修仙大陆后,几乎没有宗门想再当第二个了,有的归顺魔族,有的把宝押在了方宗主身上。
浩荡的魔气又打破了今日来之不易的平静。
玉隐门上,穿着弟子服的小弟子正练完剑要归院,突然一阵魔气直冲命门而来!小弟子惨叫着躲开,又再抬头,只见面前星罗棋布,黑得透不过日光。
“救命啊!”
密密麻麻的黑气在恐惧中聚成人形,张开了一嘴参差不齐的丑陋獠牙,朝着趴在地上颤抖地握着剑的小弟子倾了倾。
食物未消化的怪味霎时弥漫,大敌当前,小弟子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魔!魔物!你怎么敢一人擅闯我门!”恐惧没有压过他,小弟子还是扬起头故作强硬道。
“你看上去好好吃……”魔物只是自言自语,自顾自地朝前探身,一点点逼近小弟子,“我把你吃了,再告诉你们山上的其他人吧……”
厢房里还放着许多旧物,若缺娘娘执意要出去,闻涣卿只好扶着她慢慢走,在院里的石椅上歇下。
大理石有些凉,他把披风解下来铺了上去,沉默伫在一旁。
“卿儿,你小的时候这把石椅就在这处吗?”若缺娘娘纤细的手轻轻拂过石桌,沾了一手的灰尘,摸不出是冷是热。
她的身子早在妖王宫就坏了。
“是,一直在这,”小妖王垂眼看向被拭净的那角桌面,眉眼间难得柔和,“之前不会脏,我在这写信,偶尔我们也在这里赏月。”
“我也爱赏月,”若缺娘娘抬起头,只是天色尚早,还看不到月,“每夜都看,每夜的月亮都有不同。”
那双含笑弯弯的眼睛,好像看不到月亮都是天的错处。
闻涣卿低笑,压下眼里的情绪。
“是吗?”第三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伴随着意味不明的调笑声,“可惜我不喜欢看月亮,不如我们来聊点其他的?”
“方!方宗主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群恶心的魔物!”小弟子蹬着腿朝后退,剑尖愈发晃得厉害。
熏人的恶臭味包在身侧,他本能地开始眼前发黑,呼吸不上来。
魔物被骂了反侧狞笑起来,死死盯着面前的小弟子,像看到了什么珍馐美馔。
“小仙人,在吃之前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他又张大了些口,獠牙上映着流转的寒光,发出的声音古怪渗人,“王上要杀了你们这群不愿归顺的人了,你们仙门马上就要全灭了!”
小弟子避让不及,一头扎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聊什么?”闻涣卿不作反应,若缺娘娘本就坐得端庄,见含薰来了也只是轻轻抬了一下眼,并无过大动作。
含薰莞尔,并不气恼,“王上看重二位,要我亲自来通知二位前往观礼。”
她轻轻扬手,身后便凭空化出好几个三头六臂的八尺魔物,“也顺便确定二位,究竟是想当座上客,还是礼上品。”
玉隐门上,其他弟子长老听到救命声都急忙赶去,见草地上空荡荡只余一个破碎的人身,便知为时已晚。
蓬荷平静地倒在地上,腹上有个大窟窿,染红了一大片绿草,瞧着十分骇人。
身边小弟子不知从何下手,只好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一只手,声音翁翁地道:“别怕!长老在这了!没事的!”
这个和他同院朝夕相处的小弟子又抬头看一旁伫立的长老,眼里满是希冀,“长老!你快救救蓬荷啊!”
蓬荷嘴巴翕张,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抑制不住地死命咳着,身上的大洞也随着一颤一颤,形状可怖。
长老仍站着,不落一言。
“那,那只魔物说,”蓬荷没有力量再去安慰同院的小弟子,只机械地念着方才魔物说的,眼神因剧痛而有些空洞,“他们要在青云峰,杀了所有被抓的仙门同修!”
四下寂静,难得无哗然,到最后,他也只歪了歪头看向一侧沉默的长老:“我没救了是吗,长老?”
小弟子看着,早起时还雀跃着要收东西尽早前往霄云宗的蓬荷,彻底没了生气。
“奉魔王大人意传令,后日辰时行祭天大仪!”汹涌的魔气敌不过霄云宗密不透风的灵力防护,只好在长空上漫无目的地乱窜着,气焰嚣张地带去魔王的令。
魔气遮天蔽日,久久不去地盘旋在空,彻底隔绝了霄云宗与其外的地方,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侦查的长老御剑从魔气中飞回,身上满是尘土黏液,黏黏糊糊地沾了一身,吓得一旁侯着的众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他狰狞地呸了两口,脸色乌黑: “出不去了!全被封住了!”
“快通知偏峰上的各宗,都不要出去了!”
长老们拿不定主意,一群人乌泱泱地堵在了方宗主的卧房外。
药长老刚依例送完药膳,一开门整个人吓得一怔,手上瓷瓶登时敲在地上碎成两半。她忙把门掩上挡在前面,手指颤抖地指着为首的几个长老:“你们也要造反吗?!”
被指中的长老面上一僵,木讷地向前走了一步,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宗主!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药长老从来没见过这么老不要脸的人,以至于他从她身边经过进门时微微向后躲了一下。
方乾方用完药膳,整个人看上去也不比前些日子好上多少,仍旧是面无血色苍白得很。
云乍霁慢慢落到后面,待所有人进来后把卧房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暗流涌动。
“宗主!你要给我们做主啊!”许久不见方乾的领主长老呜一声就要哭诉起来,声音生生穿破卧房,在门外没能入内的李照熙耳中落了个一清二楚。
一个人管这么久太委屈了,他心里苦。
方乾熟练地捂住耳朵,摆摆手让他安静,“宋长老都是半百的老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刚刚他们说什么来着,”方乾拍拍他,仙风道骨的老头子难得显现出了一点精气神,“后日是吧。”
他终于说出了所有人都逃避着不愿第一个提的战略。
“不是只有他们能打我们,我们也打过去,让他们知道仙家也不是吃素的!”
宋长老领了几天事已经觉得去了半条命了,只想快点让方乾回来管事的他马上附和:“对!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我的爱徒还没有回来!不能让魔物杀我的爱徒!”
“为了天下!”
兰濯池为了维持自己乖巧听话的形象没有学李照熙去扒门缝,里面的对话有些听不真了,他就故作轻松地问:“里面什么情况?”
李照熙示意他噤声,一边又探了探头:“很激烈,很激烈!”
“是不是要开战了?”兰濯池蹲下来,从善如流地压小音量。
“搞不好,他们又不喊了,”李照熙皱了皱眉,忽然连忙去扯兰濯池,“我天怎么回事!你来看!云姐姐!”
被众人激昂的情绪感染到后跟着起了一句哄的云乍霁看着众人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是我不能说吗?
方乾正慈眉善目地指着她,语气沉稳:“你不能去。”
“为什么?!”云乍霁不解地问,声音蓦地被破门而入的和声增强。
李照熙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推开大门,踉跄地跨入门槛后对着众人尴尬地笑了笑,旋即被目瞪口呆的阵峰长老咬着牙拖回人群中。
兰濯池恨铁不成钢地闪身躲到门后,连头都不大敢再探。
李照熙边握着被扯的衣袖边不止地扑腾:“为什么云姐姐不能去!”
“住嘴!”阵峰长老瞪她一眼,“孽徒,方宗主的决定轮不到你来置喙!”
“为什么?”云乍霁也问。
“要去也是其他更有资历的人,不能所有人都去。”方乾挥挥手,宋长老立刻反应过来,作揖告退,“宗主,那我先下去布置人手!”
“我也同宋长老一起!”
“时间急迫,我也给宋兄打下手!”
人群一哄而散,连惯能闹腾的李照熙也被封了口带离,有些拥挤的卧房霎时空荡荡的。
方乾打了个哈欠:“都走了,你不走吗?”
有人还分毫未动。
“我觉得我可以去,方宗主。”
方乾这才摇摇头:“我也会去,不能所有人都去。”
“……说浅一点,宋长老在我宗领事久了,但到底年长,也难再当宗主之用了,你懂吗?”
云乍霁眼皮难抑地跳起来,“宗主的意思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