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隔了很长时间。她在图书馆偶然看到良美。

    良美正盘着腿，念经般在默记单词，摇头晃脑，头发随意的被挽在脑后。桌子上放得是考研的参考书。

    有时在自习教室也能看到她，不过学校空的自习教室很多，能碰到她的概率很小。

    从后面良美加入公司的时间来推荐，她考研应该是没考过。

    ‘因为在校招会上，尝了公司的牛肉丸子，觉得很好吃，就多夸了两句，然后就被招募到公司来了。’很多年后，良美向她讲述怎么进公司，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一派天真。

    毕业后，陈景去了上海，两个哥哥已经在那里找到稳定的工作。

    雪地有了前人的脚印，所以才更好走。

    父母对此也没意见。

    第一份工作是前台。没办法，她应征的明明是办公室助理。做了几个月，没跟家里人商量，她直接辞职不干。

    在家躺了一个月，被大哥发现，催促她去找下一份工作。

    “要不然找个人养你，要不然自己爬起来工作。真当自己是神仙，不用吃饭的。天上又不会掉馅饼，掉馅饼还要自己张开嘴吃呢。躺平什么躺平！”

    “人生没有希望，除了躺平还能干什么呢？”她摊开双手，无奈

    “大家都是一潭死水，社会还要不要运转。反正我不会养你，你赶紧去找工作。”

    第二份工作是人力资源。好吧，也算专业对口。她勉强干了一年，某个过年，一冲动，又辞职了。

    她在老家躺了半年，直到父母看不过去，把她赶出家门。

    “要不然嫁人，去当家庭主妇，要不然出去工作。谁应该养着你！”父母说。

    这次她不敢怠慢，竖起耳朵，母亲在客厅悄悄给她联系相亲对象。她麻溜地收拾好行李箱，买了车票，连夜逃到了上海。

    第三份工作是汽车销售。当时正巧，国内发生了一件关于民族的社会新闻，外国的汽车被砸被烧毁得数不胜数。愤怒的人群冲到车售卖店，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乱砸。一半的销售人员受伤，店内正缺人手。

    上岗后，她问店长：“我们又不是外国车，为什么要砸我们店？”

    “因为其它店都关门了，只有我们开着门。”

    “我们不是外国品牌。”

    “只有我们开着门。”

    这个世界让人费解。

    店长叫杨娟，已经结婚，丈夫是国企中层，有一个儿子，对她很好。

    她之前没干过销售，又是一副愣头青做派，刚开始得罪了不少客户。当时她的工作不是卖车，而是赔礼道歉。上了一天班，还要给白天得罪的客户，一一打电话过去道歉。

    店长陪着她，按杨娟所说，她的失误，也是由于店长的培训不到位，所以应当一起陪她道歉，搞得她很愧疚。

    过了半年，她才开张，卖出第一辆车。虽然不是什么高档车，但总算卖出去一辆。她高兴地请店长去吃饭。

    那顿饭，她吃得很开心，开心到喝醉了。等她醒来时，已近在酒店。

    “你醒了，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先把你带到这里来了。”杨娟随意将浴巾扔在床上，“你吐了我一身。”

    “抱歉！”

    “没事，跟客户道歉上瘾了吗？”杨娟笑。“怎么一直说道歉。”

    很突然，陈景当时一点都没反应过来，杨娟突然亲了她。

    “为什么？”她问。

    “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杨娟抚摸她的脸。

    是这样理解的吗？之前她在店里随便说出的话。不喜欢男人，就以为着喜欢女人吗？陈景一下子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杨娟将她放倒，温柔地亲吻她。

    很舒服，不难闻。

    仅此而已。若问她当时为什么顺从杨娟，为什么就那样发生关系？她的回答也只是这样而已。很舒服，她不难闻。

    她跟杨娟的关系持续了三年。期间她一直在汽车店当销售，业绩一直很好，连续三年都是店里的销售冠军。

    父母见她工作很出色，忙不迭的开始下一项——催她结婚。

    烦不胜烦，平时节假日她几乎从不回家，除非父母打来电话，她也不主动打电话。

    “为什么一定要催我结婚？他们从哪里领到这项任务？”陈景向杨娟抱怨。为了避开人，她们特意跑到附近市开房间，杨娟则是向家里撒谎出差。

    平时是杨娟去她住处找她。但她哥哥会时不时过来看她，她们觉得不安全，会特意找周末到附近城市约会。

    “跟我家里一样，”杨娟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一大早，端着一杯酒，“催，催，催。直到你放弃抵抗，接受命运。”

    “那要怎么办？”陈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问她。

    “我要知道，今天还能是这幅样子吗？”趁着醉意，杨娟轻笑着说。

    “你结婚不好吗？”陈景问。

    “从外面看好吗？”

    “挺好得，挺让人羡慕得。有丈夫，有儿子，你自己的工作也不错。从外面看起来，会让羡慕的程度。”

    “那就去羡慕好了。”杨娟放肆地笑着。

    她们情事很合，工作上杨娟对她很是照顾。这让她渐渐养成依赖，有什么事下意识就想到杨娟。

    渐渐地，渐渐地，她生出一丝贪心。想让杨娟对她说喜欢，说爱。

    那时的她真的很幼稚。

    “店长很偏心，优质客户都让她来维护。”新来的俩销售，在楼道间嘀嘀咕咕。

    “怎么了？”她直接走到两人面前，问：“有意见吗？优质客户可是我们店重要支柱，交给你们——”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二人，“——你们能负责的了吗？”

    其中一人，不服气：“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跟店长那点破事还以为我们不知道。”

    听闻此言，她心里一阵发慌，强壮镇定。

    “管好你们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另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拉扯不服气的袖子。

    “是啊，这话也应该送给你。管好你自己。”不服气嚣张地越过她，怼上她的肩膀，带着另一个人，走了。

    她们有这么明显吗？

    将白天的话说给杨娟听，后者脸色一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她感觉脸上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没想到，一听到这个消息，杨娟最先放弃的竟然是她。

    “你，”她颤颤巍巍地想问，“喜欢过我吗？”

    杨娟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

    “这重要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互相消遣而已。问什么爱不爱，你光长身体没长脑子吗？”杨娟笑着去捏她的胸口。

    “是啊。”

    “不要这样。就你这条件，在上海，随便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女人都有，为什么要在我这里挂死。”杨娟看了一眼手机，“下班了，今天我得去接孩子。先走了。不要多想。”

    剩下她一个人在杨娟的办公室。

    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吗？一直以来她们只是互相派遣寂寞的工具人吗？如果她走了，杨娟还会找下一个消遣对象吗？

    痴情，在现代社会，好像是一种笑话。

    店里的关系在悄然中发生变化。杨娟不再跟她形影不离，反而走起亲民路线，跟新来的人打成一片。她手里的优质客户也被分走一半。

    “不给他们锻炼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成长？”陈景重新办公室问杨娟的时候，她是这么解释的。从头至尾，她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好歹工作还在，与杨娟分手后，陈景开始与一位男客户开始约会。男人呵！女人呵！有什么关系？

    那年，接近年底。

    陈景与男客户的约会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杨娟突然爆出要离婚。

    杨娟的丈夫带着儿子到店里闹，为了能让她自动放弃家里的所有。

    “你婚内出轨，属于过错方，儿子归我抚养，你只能探望，你要净身出户。”她的丈夫很嚣张。

    “净身出户可以，但儿子必须由我来抚养。”杨娟力争。

    “养什么？养成个精神病吗？你乱搞的事，我不想追究。你再争夺下去，我就要当面指出你的情人了。”杨的丈夫拿眼镜瞅着店内的人。

    “去吃午饭吧。”陈景对约会的男人说，“我饿了。”

    “好吧。”中年男人无奈，仿佛看得意犹未尽。若不是正处在热恋期，陈景没有十分的把握会让男人走。

    “等一下。”杨的丈夫，冲陈景喊到，“你在这里干了多久？”

    “三四年。怎么了？”陈景挺直了身板，仿佛在回答平常的问题。

    “大家看看，”杨的丈夫冲围观的人喊，“这就是我妻子的情人，一个女人。长得真漂亮，勾引男人还成，为什么要勾引我儿子的妈妈？”

    “你在胡说什么？”陈景气得浑身发抖。这点很不好，吵架时一点优势都没有。

    “够了，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了。你赶紧给我滚！”杨娟疯狂地冲丈夫喊。

    “你说你什么都不要。”杨的丈夫掏出一张纸，掏出笔，递给杨娟：“在协议书上签字。”

    杨娟夺过笔，颤抖着手，在纸张签下名字。她的丈夫心，满意足地看着纸张，又看了陈景和杨娟一眼，笑着离开店里。

    店里的风波平息，杨娟怒吼一声。大家赶紧各忙各的去了。

    “看不出来，你还先换女人。”中年男人，她的约会对象，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陈景看，“要不要找一天，找上你的店长，我们三人一起玩一次？”

    他若不说话，陈景几乎将他忘了。

    厌恶地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不用，我没兴趣。”

    男人一直缠着她，她索性将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男人直接投诉了她。为这，杨娟在早会的时候狠狠批评了她。

    待不下去了，这里。

    她总是因为某个人而停留，别人是她的锚点，她是没有没有目的地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