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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视角3

    又是躺平赛季,这次她特意搬了家,也没回老家。家里人谁都没告诉,找了个偏僻便宜的地方,躺了一年。

    直到有一天,大哥去她工作的店里去找她买车,才知道她已经走了。

    “这次又为什么?祖奶奶?”大哥不顾咖啡店众人的目光,问她。

    她能怎么回答,因为插足上司家庭,待不下去了。

    “不为什么。太累了,我想歇一歇。”她啜饮一口咖啡,苦。

    “你歇够了吗?一年,你可真敢任性。”

    “怎么了?”她也快要发疯了,“我又没吃你的,没穿你的,你凭什么说我?”

    “你以为我只听到你离职的消息吗?要是让爸妈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大哥放低声音。

    “呦!”她挑眉,庄重不了,那就轻佻,世界的规定又没那么死,“听说了什么?说来听听。”

    “总之,你好自为之。”咖啡也不喝了,大哥被电话叫走,是他女朋友。

    大哥的女朋友,她见过,温柔娴静,小的个子。有一瞬间她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

    讽刺!

    为了应付大哥,她开始重新找工作。

    “工作找到了吗?”大哥一天三问,问得她心烦。

    “在找了。马上找到。”她的电脑才刚打开。

    随便投了简历,有人让她去面试。她正在外面吃饭,不去。

    过了一个月,大哥终于看出来她不是真心想找工作。

    “我跟爸妈说了你现在失业了。”

    “别,我已经在找新工作了。”

    “好自为之。”

    大哥的电话挂了,母亲的电话很快打过来。问了问她的近况,关注点不在找工作上,很快步入正题。

    “邻居王阿姨有个远方侄子,比你大一岁,还没结婚。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你们聊聊看。”

    “不要,妈妈!”

    她头皮发麻,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觉发紧。

    “你快三十了,跟你一样大的孩子都有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上学的时候就不该管你,让你谈恋爱,说不定孩子早就有了。”

    不敢相信,这是她的母亲,一位人民教师说出来的话。

    母亲在那头埋怨父亲,怪他小时候对她的管教太严了。

    “这怎么能是我的错,你也有份。我管的总没你管的多。”电话那头的父亲说。

    “长的漂亮有什么用。从小到大,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母亲哀其不幸。

    以前,她倒是想谈,他们不是像防贼似得日防夜防,最后她在保护圈成了褪色的绣彩。

    现在,她真的不想谈,他们又催又急,害怕她砸手里。

    她是什么?宝石?商品?总不是古玩,越老越不值钱。

    不能是个人吗?无能草包的美人皮,去了筋骨,轻飘飘的,像连体裤挂在阳台晾晒。

    忍不住笑出来,手机那头的母亲可生了大气。

    “笑什么?你还有脸笑?”

    “我怎么没脸笑?我想笑就笑。”

    “过年不带男朋友回家,你就不要回来了。”

    “哇,男朋友成了你们嫡亲儿子,我成庶出的女儿了呗。”

    “呸呸,什么嫡庶。哪里学来这些糟粕。”母亲嫌弃,末了叮嘱她:“记得我交代你的事。”

    “好的。”

    挂掉电话就得一干二净,继续打游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哥虽然很讨厌,但有一点没说错。她不想被别人养,就得自己养活自己。

    与母亲通了电话。第二天,她开始认真找工作。

    同城工作浏览了一天,没一个满意的。

    扩大范围后,她很快找到很多心仪的工作,无一例外,都是销售。她现在还有机会转行,但她仔细想了想,销售这份工作她还真的很喜欢。虽然她的技巧和能力都是从杨娟那里学来的,但是她很喜欢与人面对面交谈。

    这让她有一种错觉,她也可以审视别人,客户在她眼里是猎物。她在别人眼里一直是猎物,现在有机会,她可以出去抓获属于她的猎物,想想就激动。

    所以,还是销售。

    猎物与猎人的游戏,她还想玩下去。

    还是汽车销售?一开始她是犹豫的,毕竟她已经很擅长这个领域。换个别的吗?

    她没有拒绝,一个周内连着面试了很多家销售,从上海到深圳,南北跑了好几趟。

    最终,陈景决定在现在的城市找。

    为什么?嗨,问什么呢?北方太冷,她待够了,想尝试南方城市。深圳太繁忙,她想找个慢节奏的城市。大概就是这样的原因。

    她决定入职目前这家食品公司的原因,是良美。

    时隔多年,能再见到良美实在是意外。她早就知道,她是个为别人而停留脚步的人。

    看见良美第一眼,她就认出了她。良美一点都没变,瘦小的身材,亮而狡黠的目光总被眼皮遮掩着,背上拖着一条长直的原始头发。

    “怎么样?”冯昸野陪着她参观检测室,“我们公司正准备扩建,中部地区再建一个厂,专门生产冷冻面食产品。这是我们内部的检测室。”

    良美穿着白色实验室,戴着口罩,正在用枪在吸什么东西。

    “很好,冯经理。”她转过头,微笑着应付冯昸野。

    “那就好,那就好。”

    陈景继续去看检测室,良美已经走开,去拿了个玻璃瓶子回来。冯昸野在欣赏她。

    入职后,她是很想立刻与良美亲近起来做朋友。可是那一天,良美仿佛就被她吓到了,唯唯诺诺的表情,好像在说‘离我远点。’

    印象中的良美,虽然不至于孤僻,也有朋友的吧。好像还真没有,她对良美的印象只有几个片段,怎么能判断出良美一定没朋友呢。

    等到良美对她说完全没想起她是谁,她只是感到失落。原来,她也会被人遗忘。

    她刚刚要上手,刚从外地出完差,中秋节下午特意留在公司加班,看产品目录。

    冯昸野忽然过来公司,说是有个东西忘拿了,对她在公司加班显得很惊讶。

    “得尽快熟悉产品和配料,不然怎么向客户解释。”她故作俏皮。

    “很好!”冯昸野笑着看向她。

    更幸运的是,她来了办公室之后才发现,良美也在办公室,她打算在‘凑巧’与良美一起下班。前段时间太忙了,她一直没顾得上良美。

    “小景,”冯昸野在办公室隔间喊她,“你过来一下。”

    她没多想,放下产品目录走进冯的办公室。

    相较于被冯侵犯,她更不愿意被良美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侵犯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可以很快消失,可是被良美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不要看我。我不想——被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她只能这样哀求,求求你不要用怜悯的眼光看我,不要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不是我想,不是我愿。

    如果可以,我只想展现完美的一面给你看,丑陋的褶皱让我好好藏起来。

    良美什么都没说。

    再见冯昸野,她直接向他摊牌。

    “骚扰!不行!再来,冯经理您的所作所为,我保证,会人尽皆知。”

    冷笑一声,很是不屑。

    她知道,冯昸野在这个办公室里并不得人心。

    “听您父亲——冯董事长说,早就替你选好厚奁淑女。我这个小虾米不劳总经理你费心,祝您以后得婚姻弄玉吹箫。”

    带上门,继续回工位忙工作。

    按她以前的性格,遇到骚扰她可能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但现在不行,她还不想走,良美还在这里,她哪里都去不了。

    过年回家,母亲问她要男朋友。

    “没有。”磕着瓜子,随口应答。

    “你滚出去。”母亲推搡着她,向门外送。

    “哎呀!妈妈!”她尝试撒娇。以前想要什么,撒个娇就能得到。

    “叫老天爷,玉皇大帝都没用。”母亲摆手,表示不吃她这套了。

    “我自动领罚,行了吧?”她主动走到门外,嘟囔,“这算什么罪名,莫须有的罪名,我要愿望死了!”

    冲着留出一条缝的门大喊。

    母亲不为所动,坐在沙发上向大哥的女朋友嘘寒问暖。大哥过完年就结婚,二哥还没回来,家里现在围绕的中心就是大哥的女朋友。

    到了大哥的婚期,家里忙成一团。所幸二哥前一天回来,大家没空管他,任由他去。

    过了婚礼,大哥带着他妻子去新家住。二哥和她仍旧住在父母见。

    “什么时候回去?”母亲来到她房间问她。

    “明天。”

    “这么快?”

    “已经请了两天假,再请就不合适了。”她边收拾边跟母亲说话。

    房间门啪的一声,父亲走了进来,二哥在他后面。

    “怎么了?”母亲不耐烦,“家里的门都是被你推坏的。”

    母亲去看木质的门板。

    父亲黑黢着脸看她,看得她莫名其妙。

    “怎么了?”

    “你!”父亲用食指指着她。从没被这样指过,她心里莫名发慌,一根食指已经给她定了罪名。

    “你在上海干了什么?”

    “什么?”

    “她干了什么?”母亲不问她,反问父亲。

    “勾搭有夫之妇,跟乱七八糟的人胡搞,为了赚点钱跟老男人搞在一起。”父亲咬着牙。

    “怎么可能?”母亲求证似的问她。

    “谁跟老男人在一起?你听谁胡说的?”

    一直躲在门外的二哥,十分嫌弃地说:“杨娟的丈夫是我客户,他离婚的时候跟我们说的。”

    “他怎么说的?说我是贱货吗?”她厉声问二哥。

    啪!

    父亲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

    “不知廉耻!”父亲目眦欲裂,眼球上红色丝要张出来抽打她。

    刚刚还温馨的家,顷刻间变成了一座监牢。父亲冷冷地盯着她,母亲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二哥嫌弃的看着她。

    “我只做错了一件事,喜欢上一个女人。其他的事,我没做过。”

    “别人都亲眼见到了,你还狡辩什么?”二哥上下打量她。

    “我做没做过,我心里清楚。亲眼见到又怎么了?从别人嘴里听说来的就一定是真的?”

    “不是真的,别人为什么会这么说?”

    “别人会说咯!别人还说我从小就勾引老师,是个妖精,我是吗?”这次,她问的是父亲。

    父亲别过脸,语气冰冷:“你滚出去,以后这个家没有你。你不再是我女儿。”

    哈!

    “就凭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传言,你就把我赶出去。我可是你亲女儿!你还是个老师,为什么偏偏你最死板顽固?”她叫到。

    “就是,女儿范得又不是死罪,不至于把她赶出家门。”母亲劝解。

    “就是因为我是个老师,我对我生出来这样的你,教育出来这样的女儿感到羞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父亲说完就回主卧房,留下母亲和二哥。

    母亲瞅了她一眼,急吼吼地问二哥:“你打听清楚了没有,没有搞错人吧?这可是你亲妹妹。”

    她斜着眼睛瞅二哥,等他能说出什么好话。

    “怎么可能搞错,她自己不是也承认了。”二哥不耐烦地应付母亲。

    看着母亲跟在二哥后面,继续追问。

    她忽然感觉,以往的记忆都错了。

    父母都是教师。记忆中,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母亲管理。大到他们升学,小到家里的柴米油盐。父亲是从不插手,也完全不过问。导致她一直以为,家里的掌控者是母亲。

    今天看来,完全不是。

    只要父亲想,他随时可以将一个孩子赶出家门。

    那母亲呢?

    仅仅只是对家里的柴米油盐有话语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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