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提示有新动态，她点开，是众人唱歌的小视频。
良美红着脸，话筒拿得很近，在和姓韩的对唱情歌。
忍不了一点，陈景扒住司机大叔的肩膀，沉声道：“有多快开多快！”
司机很犹豫：“可是哦，这个样子很危险的咯。告诉上公司规定不能超过一百二。”
“那就一百一十九。没超过。”
“哎呀！不行啦！开这么快很危险的啦！”灰白的手挥一挥，“靓女你不要着急，我保证你天黑前可以回到家。”司机大叔掐着舌头说。
天黑前就太迟了！陈景心如急焚，不停轻点脚尖。
“美女，你不要用脚提醒我啦！我知道了，已经加速了。”司机大叔说。
撤回脚，陈景换个方向继续点脚尖。
等到她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八点多。既然检验室出去聚餐，应该一个人都不在。
陈景用力登上楼梯。
奇怪！
办公室竟然亮着！还是检验室那边。销售部全黑，对比之下，检验室亮着的灯光格外明显。难道是忘了关灯？
不从销售部进去，陈景悄悄走进检验室的办公室那边。
里面有人再交谈，是两个女生，没有男声。
再靠近一点！这下听清楚了。是良美和另一个新人叫小墨的。
不是去聚餐了吗？她们又回来干嘛？
“这张拍的好看。”小墨说。
“这张你好看，加了滤镜大家都好看。”良美说。
“这里，你拍的小韩好看。”小墨说。
“小韩这个长相，真是儒雅极了。是我最喜欢的那款。”良美赞叹到。
“欸！”
欸！
陈景心中一沉，不可名状的恐惧在心中如墨遇水，慢慢晕染开。
“你喜欢他吗？”小墨问。
“嗯，我喜欢这款。”良美肯定地说。
“那陈景那款呢？”
“什么？”
“陈景那款，美艳型美女，你不喜欢吗？”小墨问。
“不是，”良美结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不要瞎说！”
陈景悄无声息地原步退回。身影一闪而过，在光亮的玻璃上，留下一道黑影。
里面的良美忽然瞥到，吓了一跳：“有鬼！”
“什么？”小墨问。
“刚刚，有个黑影，一闪而过。”看得真切不害怕，看得模糊反倒让人疑神疑鬼。良美心有余悸，走出门去查看。
安静，空荡，光影斑驳的巨大走廊，一个人也没有，仪器运转传来隐隐的轰鸣声，和上车间鼓风机的轰鸣，很远街道上传来的车鸣声，眼前的一切显得很远。
“有吗？”小墨趴在良美背后，怯怯地问。
良美也不确定，但为了让她放心，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可能是路过的工人。他们有时候很晚才送样。”
“是吗？”
两人回到工位。她们俩回来纯纯是因为小墨，聚完餐了才想起来，灰化炉里还有几批样品没称量。私底下悄悄求助良美，良美只好跟她一起回来。
整理好实验数据，俩人就开始看聚餐拍的照片。
鬼影的事暂时过去，良美只希望小墨不要夜里做噩梦，明天突然给她来一句“这里闹鬼，太可怕了，我要离开。”
“你真喜欢小韩。”小墨回到工位，继续问良美。
“只是长相，”良美说，“长相懂不懂？就像喜欢一个偶像，我现在喜欢的正好是这款儒雅型的。”
“陈景也是吗？只是你喜欢的长相，所以在交往吗？小韩也会是吗？”小墨说。
“不是啊！”良美感觉需要多一张嘴来解释。
“陈景是喜欢她这个人才交往，小韩不合适，我不喜欢姐弟恋。”脱口而出。等了一会，良美才发觉不对劲，自己怎么直接承认了。
“哦！”小墨心下了然，继续看群里的照片。
“你不要乱说！”良美要急出眼泪了。
“不会啦。不过——”她故意卖关子，“——我都能看出来，想必大家早就看得更明白了。我先声明，我对你们的关系会守口如瓶，以后不要说是我说的。”
良美拖着沉重的步子往住处走去。她和陈景有这么明显吗？难道大家早就看出来了？
快到十字路口，良美远远看见陈景。她正在欣赏远处被彩灯照射的树。
笑意涌上来，飞奔向她。
“美景！”
陈景被吓一跳，随即温柔地看着她笑：“什么美景？”
“美”指自己，又指向她，“景，合起来就是——美景，而且还代表——”邀功似地，踮起脚尖，认真地看着她：“——美丽的景，就是说你没啦。”
“好不好？”
“很好？”陈景继续笑，温柔的要荡出波纹。
“良美……”
“等一下，你明天是不是要出差？早点回去休息吧。”良美慢慢退着走。
“良美！”陈景用力喊出她的名字。笑意如同带着长丝线的暗器，在某个暗处，有个机关，触动一下，笑意就会马上收进身体。
不知何事，良美慢慢走回来，惴惴不安地看着她。每次陈景这个表情，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希望这次只是个玩笑。
“我和你，”陈景，用最轻最轻的语调陈述：“就到这里吧。”
良美震惊，不敢相信，气血上涌，双手发麻。
“为什么？”喃喃地问出，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愣愣的站着。
四月底的天气，不温不火，风也极尽温柔，吹起薄的衬衫。为什么要在这种天气说煞风景的话。
“为什么？”良美再问一遍。
“你啊——”她低着头，轻轻笑着，比哭还要难看：“——什么都搞不清楚，我只是随便说说啊，怎么能当真。追到海边给我告白，搞的我很被动。干嘛这么认真？只是玩玩而已。”
“不是的。”良美不敢相信。陈景说别的她不会轻易相信，为什么要否认开始？
“只是玩玩，要付出那么多吗？”良美问。
抽吸鼻子，陈景高傲地仰起头，轻蔑地说：“付出？那也叫付出？真金白银一点没花，只占用了无聊的时间。而且，你以为只有你自己吗？”
良美感觉被她狠狠甩了一耳光，半张脸木木地发麻，耳朵里轰鸣声淹没一切，什么也听不见。“不是真的，你在撒谎？为什么？”
陈景甩开她，平静地说：“你好无趣，我没兴趣了。以后在公司，请把握好同事的距离。”
“你这个混蛋！懦夫！”良美冲着她的背影大喊。
还是红灯，陈景站在路边等，霓虹交错，尽数落在她的背上。
良美冲上前，拽过她的肩膀。本来是想打她一顿，给自己出气。看到她的脸，纵横的泪沟布满白皙的脸庞。倔强地甩来她，大步朝前走去。
“你不要命了，还是红灯！”下一秒，黄色转成绿色，良美身边的人如退潮般落到对面。
确认陈景安全过了路口，良美气愤且别扭地回到住处。
“什么呀？”
将包摔在床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搞不懂啊！
陈景是在搞什么？当真是在耍她吗？
良美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不接，再打，又不接！
四下乱瞅，终于找到一个许久不用的茶杯，狠狠摔向墙壁。
啪！
陶瓷的被子，碰到墙面，沉闷的声响，又落在地板上，清脆的两声。
“做鬼啊！半夜砸墙！”隔壁房间的人大喊。
“要你管！又不是砸你！”良美也大叫。
“砸我要告死你啦！”
“要告就告好了。”
“不要再砸了。”
真是的，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抱着枕头用力喊叫。
“半夜不要鬼叫了！”
“我想叫就叫，要你管！”
“想叫春，去外面叫，老娘还要睡觉呢！”
“我在自己房里叫，关你P事。”
两轮叫喊下来，良美终于筋疲力尽。瘫软在床上，想着陈景末了说的话，陷入沉睡。洗澡这件事——明天早上再说吧。
沉沉睡去，梦里也不安稳，半夜醒来，外面天还黑着。闭上眼，黑雾般的睡意再次笼罩，经历过的一切被舞台上的旧幕，重重的盖住。
一路上，顾不上路人的目光，抽泣着回到公寓。
差一点就成功！她差一点就骗了良美。
哭了一会，她噙着眼泪开始收拾明天的行李。总是要出差，她早准备了一个快捷的行李箱。再塞一套旅行用的护肤品就行。
拉开抽屉，赫然放着一个红色纸包。打开，是良美之前剪下来的断发。顿时，一阵心痛涌上心头。
短发，是她偷偷瞒着良美藏下来的。看了一会，拿过小巧的剪刀，铰下一捋自己的头发，放在一起。就算是一种慰藉吧！
推开良美，属实不是她本意。
但也许，是她，改变了良美的人生轨迹。
良美会喜欢男生，对她不过是朋友的好意。她太善良，而自己则是利用了她的善良。自己是卑鄙的，就代表良美会跟她一样吗。
不能再错下去了。
又是白天，良美被闹钟吵醒。
到了办公室，众人立刻觉察到她的气场不对劲，纷纷避开她。
“怎么了？”冰姐悄悄问璐姐。
“不知道。”璐姐等良美走过去，才敢说：“今天刚一到办公室，就看到良美黑着脸。谁招惹她了？”
“人呢？”良美走到小韩工位，拿着一张资料。
“他去洗手间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给他。”小墨不理解，怎么一夜之间，她就变了个样。昨晚不还好好的。
“不用。”首次听到良美冷冷地语气，小墨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直接发给他。”
放下资料，良美径直转身离开。
今天明明二十度上，办公室也没开空调，怎么这么冷。小墨抱紧自己，缩成一团。
午饭的时候，众人坐在一个长桌上吃饭。
冰姐没来之前，众人低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冰姐来之后，不解地看着众人：“怎么这么安静？”
“食不言，寝不语。”璐姐赶紧吞一口饭。
“这，这，这……”冰姐举箸无亲，“……这要我怎么说。”
“工作的事，工作时间说；私人的事，下班时间说。这个时候，”小墨打趣，“吃饭就好。”
“良美今天怎么闷闷不乐？”冰姐不想理新人，热情地去问良美。桌上众人都憋了一口气，深怕良美发作。
良美就属于那种人，平时老实巴交，默不作声，一旦到了临界点，就会爆发核级的战争。他们确信良美就快要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