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么好的机会,沈兄你就独自跑了?”白岁安绕着沈喻琼,不可置信的追问。
白岁安身着剑宗的淡紫色长袍,着黑色麒麟腰封,衣服上玄色绣着花,花枝相互折叠拼凑成了一把剑。
配上白岁安那张介于成人与青年间,略带些稚气却又花花公子般俊美的脸庞,以及两边的小酒窝和手里纯白山水,挥毫泼墨写着“纵情享乐”四个大字的折扇。
折扇一开,遮面一笑,颇有些花花公子游戏人间的模样。
只是此刻白岁安被震惊的说不出话,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捏着扇柄,绕着沈喻琼不可置信的走了好几圈。
沈喻琼显然还不在状态,他坐在那里双手抱膝,本来头是埋在膝盖里的,此刻听了这问题,才愣了,缓慢的抬起头,他难得有些懒散,他说道:“对。”
他这会换了衣服,本来他是要身着无情道清懿上仙同款白袍,但那些白袍似乎不是现作的,不仅过长,而且滑溜溜的,沈喻琼感觉自己整个人要滑溜出来了。
那师姐人也好,见沈喻琼这副情形,把闲云宗的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才勉强找出一身通体玄黑的衣服,让沈喻琼有了衣服可穿。
或许是穿上舒适的衣服了,又到了熟悉的地方。沈喻琼一来就把自己埋在了怀里,远远看去像个蘑菇。
此刻支棱起来特别像蘑菇拱土。
看的白岁安一阵发笑,他手动帮蘑菇拱土,拍着沈喻琼让他回答。
连一向对八卦感兴趣的秦禄彦也探头过来,竖起耳朵听,他听着沈喻琼缓慢的语调,就知道他还没缓过来。
三人现在在曙海苑后面的竹林,要说三人的缘分也是从这里开始,后来这个隐秘安静的地方也就成了三个人的汇合处。
这片竹林的尽头是矮墙围着一些杂乱的花草可以看出原来应该是花圃,后来遭了遗弃,才有了现在这派荒凉之势。
沈喻琼被弟子带走后,白岁安就带着秦禄彦一直在楼下等他,从正午等到下午,才见沈喻琼风一般从曙海苑里跑了出来。
给两人吓得不轻,毕竟沈喻琼这孩子一直有点冷冷的,看起来不通人情。
秦禄彦偷偷给他看过,他的魂魄其实是不全的,但偏生又奇怪在这里,他三魂七魄不齐全,却无其他问题。
只是人有些冷冷的,后来也在和沈喻琼的相处中,两人才明白,沈喻琼冷淡是因为他的性格,不是因为他身体的特殊。
这就奇怪了,一个魂体有残缺的人,竟然有着正常人的智力和超越正常人的天赋。
当时大家心都大,想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就没惊叹。
至于现在,白岁安和秦禄彦对视一眼,这可真是大千世界无情不有啊。
沈喻琼先是宗门大选一战成名,干碎了测试用的画心珠,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拜入了九州大陆第一天才——沈清懿的门下。
成了绝无仅有的关门大弟子。
这要是做成头条新闻放到大街小巷,那光卖报纸都得赚的盆满钵满。
白岁安搓搓手,有点跃跃欲试。
不过想想沈喻琼那个性子,要是发现自己和沈清懿的名字放在一起,不得直接爆炸了。
白岁安在心里偷偷摇了摇折扇,叹了口气,没办法,还是算了吧。
要说沈喻琼虽然有点冷,但是真不傻。
三人的初遇其实是一场英雄救美。
那时候沈喻琼还是被沈清懿救回来的外门弟子,那些日子快到宗门大选了,会有些弟子提前到了,就会来天衍宗住一段时间,好好备赛,再参加宗门大选。
这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年白岁安好不容易拖着大小姐脾气的秦禄彦来到天衍宗,就看到有新来的弟子“欺负”沈喻琼。
沈喻琼长的不算多漂亮,用白岁安的话来说就是寡淡。
脸上五官长的也是周正,倒是脸小的很,显得人也小。
唯独出彩的就是那双猫儿般有些圆的眼睛,浅黄色的琉璃眼珠像玻璃珠,睫毛很长很直,导致睫毛有些下坠,遮住了浅黄的瞳色。
怎么看都美艳不足,但是说普通又有余。
沈喻琼大多数时候都不太在意别人,以至于那些外面来的富家公子哥把他手里的桶踹翻了,他才意识到,他们刚刚是在针对他。
沈喻琼并不想理他们,虽然他有些火气,但这些幼稚的手段甚至不足以让他上心。
倒是在旁边旁观了全过程的白岁安上前解决了这场闹剧,沈喻琼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这里没了自己的事情,就直接走了。
白岁安没想到自己善意上前,被帮助的那个人却泰然的走了,他一瞬间愣住了,反应过来还要和那群没素质的公子哥交涉。
简直恨的他牙痒痒。
秦禄彦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他将这场事变称之为没头脑帮助不高兴。
他有些得意的扫了白岁安一眼,随即跟着沈喻琼的方向也走了,只留下白岁安一个人无助的留在原地。
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倒霉,也都觉得不会再见面了。
但命运就是爱开玩笑。
仅隔了四个时辰,月黑风高夜,带着秦禄彦溜出来的白岁安在这片竹林碰到了刚刚将人胖揍一顿,准备将人像拖死猪一样拖回去的沈喻琼。
本来秦禄彦还在对夜晚出来表达不满,扭着头刚准备骂两句白岁安,却突然看到白岁安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但我表情。
白岁安很少出现这种表情失控的样子,秦禄彦一回头,就看到黑夜的竹林里,一身黑衣的沈喻琼正拖着白天那些富家公子在…走。
准确来说,那些富家公子面朝地被拖着走,沈喻琼甚至一手妥了两个。
秦禄彦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也管理不住了。
两方人马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巧的离谱。
到底是白岁安八面玲珑,他抽了抽嘴角,笑着向沈喻琼问:“沈兄这是…埋尸?”
不得不说,这确是个埋尸的好地方。
沈喻琼一身黑衣,冷着脸,站在那里无端的像厉鬼索命。
白岁安自己都觉得有些荒缪,最后两个字尾音都发了颤,对面的沈喻琼也发了颤,他只是想报复回来,可不是想做这种事。
那双猫儿般的眼睛瞪圆,明晃晃的“不要污蔑我”几个大字几乎要出现在沈喻琼的脸上。
沈喻琼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此刻这番表情倒是有些可爱。
倒是秦禄彦看出了地上那些人还有气,他没好气的说让白岁安看清地上的不是死人。
白岁安这才反应过来,一番沟通之后顿感沈喻琼是个神人,几乎是对沈喻琼一笑泯恩仇了。
最后问题是解决了,三人甚至因为这个离谱的契机成为了朋友。
后来白岁安还问过沈喻琼,为什么晚上才选择报复回去呢。
白岁安扑扇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喻琼,看的沈喻琼都有些害羞了。
沈喻琼认真的说:“因为我晚上才想起来。”
是的,他晚上闲下来觉得他能任由那些人骑在他头上?他可是个手黑不受委屈的主,况且白天不好动手,于是决定晚上给他们一个教训。
只留下震惊的白岁安再一次感叹,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时间回到现在。
沈喻琼大多数时候都很雷厉风行,就像他能说杀死无脸人就杀死无脸人一样。
白岁安和秦禄彦很少见他这么六神无主的时刻。
沈喻琼冷静下来,他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跟两人讲了自己在曙海苑顶楼发生的事。
他对沈清懿的崇拜真的是不含杂质的,以至于他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成了沈清懿徒弟的消息。
回想起当时。
竹长老走后,沈清懿就给沈喻琼解开了封印,沈喻琼这才感觉到自己手脚都有些冰凉了。
顶楼此刻黑暗被驱散,撒进来了阳光,倒也没有那么显得阴翳了。
沈喻琼却感觉自己被冻住了般僵硬,直到沈清懿伸出手,把弟子牌递给了沈喻琼,沈喻琼这才如梦初醒,伸出接过了弟子牌。
和田玉牌在手里有些微凉,激的沈喻琼手掌心都有些麻。
气氛确实很尴尬,毕竟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两人在那之前还是不认识的状态,却一下子成为了师徒,怎么看怎么荒谬。
尤其是千年不收徒的清懿上仙和他成了师徒,沈喻琼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梦幻。
偏偏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表情淡定,看起来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沈喻琼有些红润的脸透露出了一些少年心事。
也正是这机遇,沈喻琼才发现沈清懿并不是印象里那么皎如明月,凛若冰霜。
相反,他认真看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他是神,一个爱人的、悲悯的神。
直看的沈喻琼六神无主,双目放空。
还有这块弟子牌,上面清晰的写着自己是无情沈清懿的弟子,沈喻琼只觉得这小小的玉牌有千斤重。
拿在手里,重的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沈清懿只以为他是吓得,他还有有事不能长久的呆在这里,他看了眼他的的徒弟接手玉牌之后感觉被玉牌定住了一样,整个耳朵更是红色不像样子。
他轻咳一声,声音清冷而温柔的传入沈喻琼的耳朵里。
“不必担忧你我之前的师徒关系。”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僵硬,他补充道:“只是……权宜之计。”
无情道近百年也只有零星几个人修,沈清懿以为沈喻琼应当是不愿入此道,他安慰着沈喻琼。
“好好休息。”
说罢沈清懿不给沈喻琼回答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
一如他来时那样,衣袂飘飘,不沾染一丝灰尘。
沈喻琼张了张嘴,感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心里却好受了很多,听清懿上仙的意思,这场师徒似乎只是演出来的。
沈清懿走了很久他身体的僵硬才有些减缓,虽然这关系是假的,但他还是第一次离风光霁月、不通人情的清懿上仙这么近,沈喻琼有些腿软。
出了门专门有师姐过来给他解释,大意就是他们要当一段时间的师徒,到后面如果他不乐意,也会给他换修其他道的机会。
不过看着学姐难为情的表情,沈喻琼也明白,画心珠决定的,一般很少人会改变,那他大概率在出师门之前都要修无情道、做沈清懿的徒弟了。
师姐又给他介绍了他接下来可能要和沈清懿上仙暂住一段时间。
沈喻琼小声忙问学姐,可以不住吗。
这转变过于刺激,他一时承受不了。
学姐为难的摇了摇头,说这是师尊的意思。
这期间希望他能多配合沈清懿长老。师姐这话说的客气。
沈喻琼摆手应下。
为什么会这么发展,沈喻琼复数完,平静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又把自己缩了起来。
白岁安在旁边恨铁不成钢,他合上折扇一敲沈喻琼的脑袋:“我真想不通你是怎么想的,那可是清懿上仙啊,你当他的徒弟到底哪里不好了?你这么抗拒?”
白岁安真想摇晃沈喻琼的肩膀,把他脑子里的水摇晃出来。
秦禄彦倒是站了出来,他入的是丹宗,丹宗着藕粉色的衣袍,谁人穿上都嫩的像春日里的新芽。
更不用说秦禄彦美的雌雄莫辨,若说沈清懿是美的高冷,让你看一眼就觉得不可高攀的仙人形象,那秦禄彦就是美的美艳又惊人,陪着那大小姐脾气,直让人想给他做坐骑。
秦禄彦生的极高,白岁安算是高挑的脸,秦禄彦足足高出白岁安一个头,算下来高出沈喻琼俩个头。
此刻朱唇微启,眼波流转,说出的话确是直白,那么美的脸,秦禄彦说话却又快又急,有点像公鸭在叫:“他那脑子什么时候好使过,我怀疑是冷脸冷多了、把脑子也冻住了,他也就遇上沈清懿的时候清醒了一点,不过这倒也正常…”
秦禄彦叹了口气:“白岁安你不能理解很正常,毕竟你这种心机奸商根本不会有什么能触动你的。”
秦禄彦哀婉的叹了一口气,开始追忆往昔,还嫌弃的看了白岁安一眼。
白岁安只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一个牛听不懂琴声,一个牛听完之后跟他说弹的像他姥姥打呼噜。
白岁安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沈喻琼和秦禄彦倒是一个感叹自己过去的岁月,一个默默埋在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