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好一阵,可床上的人既不是翻身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凌鹊羽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被凝视的目光炽热地打在他头顶,他忍着没敢动。
过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睁开一条细缝查看,蓦地对上一双温柔的大眼睛。他笑着刚想说话,只见床上的人猴一样噌地跳起,连滚带爬地从床的另一边跳下,逃命似的冲进了卫生间。
凌鹊羽爬起来就跟了去,没等他拍门就听见里面急促的一阵水流声,听上去是憋半天了。兴许是因为刚刚得知他的性别,又或许是他慌忙逃走时衣摆底下隐约泄露的春光,薄薄的白色裤子裹着显然是男性性征的凸起。卫生间里的水声莫名就让他浮想联翩,凌鹊羽靠着门美滋滋地笑出声,脸也红。
韩清霜打开热水心不在焉地洗了个澡,实则是在拖延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或是在紧张什么,直到门外的人暧昧地喊了声“霜霜”,他几乎是可以笃定男人的春心萌动。但他动的到底是哪份心,韩清霜是一点底也没有。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趁凌鹊羽傻笑松懈之时从他身边吱溜一下钻过去,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再次躲回他的避风港——被窝。
韩清霜不躲还好,这一躲倒是躲得凌鹊羽心里痒痒,原本还算寻常的氛围蒙上一层心照不宣的,似乎是两情相悦的色彩。
凌鹊羽坐到床边,倚在棉被隆起的一坨鼓包旁,低低说道:“霜霜,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
躲在里面的人答得飞快,凌鹊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个男生。”
“所以呢?因为我是个男生,你认为你就可以接纳我了?”韩清霜听上去不太高兴,反问道。
凌鹊羽也是意料之中,说:“你要是想做女生……你是想去做手术吗?我认识的大夫多,我陪你去做,”凌鹊羽想了想,解释道,“我是说,我是想说我喜欢你,跟你的性别好像没太大的关系。”
韩清霜探出脑袋,抱着被子坐直,他以防御的姿态凝重地看着凌鹊羽,说:“真的没关系吗?你明明就说很膈应男女通吃的。”
凌鹊羽不着急作答,他起身拎起两个大枕头轻轻放到韩清霜的后背,填满他与床之间的缝隙让他靠得舒服些,随即答道:“不瞒你说,其实到现在让我看女人我也还是没感觉,我原来喜欢的男人也不是像你这样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韩清霜打断了他。
凌鹊羽愣了下,看韩清霜小脸耷拉着,眉尾一抬心里甜丝丝的,“我啊……”他还卖关子似顿了顿,“我喜欢高的,壮硕的,肩膀要宽……”
“严澄……吗?”韩清霜再次打断,这次他垂下了眼睛,凌鹊羽讲的那些他没有一样符合,嘴巴也撅得愤愤不平。
冷不丁的,一个轻轻的吻压在了韩清霜的唇上,吓了他一激灵。这个吻轻得不真实,抽离得也很快,没给韩清霜反应的时间,凌鹊羽若无其事地问:“嘿,想什么呢?”
韩清霜涨红了脸,瞪大的眼睛视线飘忽,胸腔里咚咚咚的声音大到能听见似的。唇上的触感还在,他根本无力思考凌鹊羽说了什么,只见阴影再一次压过来,他迅速抬手抵住了男人伤痕累累的脸。凌鹊羽嘶的一声吃痛,韩清霜立马边道歉边躲得老远。
这一来倒是减轻了尴尬,凌鹊羽在床的另一头坐好。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像是中了邪,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干净的眼睛,”他说,“不过人的直觉也挺神奇的,我在听你说话之前竟就觉得你是男生,原来动心这件事,有时不在于是个什么固有类型,而是到了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原来喜欢这样的。”
韩清霜清清嗓子换回他男性的声线,面无表情地说:“别说得那么好听,当你发现我是女生的时候还不是马上就保持距离了。”
凌鹊羽说道:“一开始以为你是女孩的时候我确实挺失望的,可是你没发现吗,我没有几个亲近的朋友,我不喜欢浪费时间跟人打交道。哪怕是把你当成女孩的时候,你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一个朋友。”
韩清霜张了张嘴又咬住了唇,欲言又止。
凌鹊羽继续说道:“所以,我也想通了,我想常常看见你,想跟你分享我的想法,想给你看我做的东西,更想跟你聊聊天。比起性,我想我更喜欢的是跟你待在一块儿。如果做一个女孩子你会更快乐,我想我也会快乐的,性这个东西,怎么样不行呢?咱也能买点小玩具不是吗?”
韩清霜的脸肉眼可见地热得冒了烟,他没想那么深。
凌鹊羽盯着他,满心的骚动,热的就不仅是脸,他整个人都热了。于是他付诸行动贴了上去,韩清霜反应快伸腿蹬住他的肩膀,这一蹬非但没把男人踢开,反倒是助了他一腿之力,凌鹊羽顺势握住那只细瘦脚踝,往身底下使劲一拽。捏泥巴练出来的手劲游刃有余,韩清霜就像小玩具一样失了平衡卧倒在床上。阴影笼罩,韩清霜被双手钳在身下无处可逃。那双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猎物,半眯着靠近,唇再次毫不客气地压下来。
这次,冰凉的手及时捂在男人的脸上,阻挡了这个急不可耐的吻。
“我不是男生。”韩清霜说。
凌鹊羽扒开了捂在脸上的手,他没使劲,也许是伤痛下使不上劲,也可能是心之所向的迁就,就那样轻拿轻放地,一只手被压在头顶,另一只也是。
“你还想骗我,我看过你的身份证了。”凌鹊羽说着,低下头找那两瓣魂牵梦绕的唇。
韩清霜见状,侧头躲开了渐近的脸,继续解释道:“我那只是为了能有个合法身份。”
不明不白的,可此时男人满脑子只有两片湿润的唇,近在眼前,一开一合地击溃他本就薄弱的意志。
“那这是什么呀?”男人粗喘着,蹭着韩清霜的耳朵问。
冒犯的动作让韩清霜感到不适,所有过分亲密的接触都让他打从心底发慌,恐惧瞬间流窜他所有神经,这是一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即使是他并不想反抗,即使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克制一切不好的情绪,小腿也看似乖顺地勾住了男人,担也掩饰不了他僵硬的手腕,逐渐白下去的脸颊,还有亲密动作之下的毫无反应。
凌鹊羽撒开了他的双手,腰也弓起来。眼前这般不和谐的情景他预想过,只是他以为这幅模样的会是自己。
“睁眼看看我,”凌鹊羽边说,边把被单扯过来盖到了韩清霜的身上,“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虽然姿势没变,但薄薄的布料护住了惶恐,让韩清霜绷紧的神经舒顺不少,他没睁眼,两根手臂却是绕过男人的脖子,在他颈后交叉收紧。韩清霜抱紧了他,轻轻的,可对于生病的躯体而言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
于是焦急的唇也终于找到了不安的。
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