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长陵公子璞已到殿外,是否觐见?”
“不必了,舟车劳顿,休沐去吧。”
晋王揉着眉间,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大将军连朔。
连朔拱手行礼道:“陛下,如今燕王派了使臣在殿外,有割舍城池求和之意。”
“割舍城池?”晋王微微挑眉,“寡人要他那些只能长出花花草草的城池作甚?晋国的公子只能换到城池?他燕王真是小看了寡人!”
连朔闻言继续道:“如今燕国兵弱,若与他联手攻打长陵,也是一个好的机会。”
“攻打长陵?寡人要他一个苦寒之地作甚?寡人要的是那公子离!要他给珏儿偿命!”
晋王不悦,发现回禀秦璞消息的宦官还在,怒斥道:“寡人不是说了让他去休沐?难道要寡人亲自送他过去?”
宦官闻言,立即跪在地上行礼道:“陛下,如今质子府已封,奴不知该安置公子璞在何处?”
听到这个回答,晋王恼怒地扔出一卷竹简,竹简重重地砸在了宦官额头,发际立刻渗出鲜血来。
“蠢货!他如今是再次为质,难道寡人还让他去住那破地方?”
“奴知晓,奴这就送公子璞去往殿中。”
宦官急忙起身退下,连朔看向宦官的身影道:“陛下,长陵再次送来公子璞,臣觉得并非是为质,而是打探。”
“打探?哼!”晋王冷哼,“如今六国中,只有长陵最为贫寒,他就算打探去了消息,他长陵王能奈我何?连朔,寡人怎么觉得你如今越发的谨慎,当年你在姜国可是猛将。”
晋王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向连朔,连朔心中一寒,继续道:“陛下,臣觉得长陵不可留。臣有一计,与燕国联合灭长陵,再杀燕国一个回马枪,这样我国即可同时收服两国国土。”
听到连朔的提议,晋王有了考虑的神色。
一直候在殿外的一行人互相打量着,秦璞看着燕国使臣公孙予,公孙予也带着打量的神色看向他。
直到宦官走出带走了秦璞,公孙予依旧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璞儿,他是燕国公孙氏的公孙予,是大世家出身。”
姜子低声说着,秦璞才想起了这个人为何如此熟悉。
当年,月姬的棺木就是这个人带回燕国。
公孙氏擅长用药,为了月姬尸身不腐,他还带了大量防腐的药材,还帮自己的母亲医好了腿疾。
只是区区几年,为何他竟苍老至此?原本一个风华霁月的公子,如今却两鬓花白,除了通身的气质未变,其余的都变了太多。
“公子璞都已经这么大了,不知道公子离如今什么模样了?”
跟在公孙予身后的男子出声,公孙予眼底闪过悲伤,他垂眼看向自己的脚尖,思绪已经飞向远方。
殿门被打开,连朔快步走出,公孙予一行人看向他。
“公孙大人。”连朔行礼,手中拿着一卷书信递到公孙予面前,“请公孙大人即刻启程。”
一行人回礼,公孙予看向那缓缓关上的殿门,便对这书信内容大致明了。
“予跪谢陛下。”
一行人朝着大殿齐齐跪下,尽管所有人眼中不服,但每个礼节还是得体大方。
晋国太子殿中,太子毋一把推开书案上的所有竹简,看向百岁的眼神带着怒意。
“你是他母亲当年的手下,为何他不信你?百岁,你究竟是效忠晋国的太子毋?还是燕国的公子离?”
“殿下,百岁效忠的是晋国的太子毋,是您。”
百岁跪在太子毋脚边,太子毋依旧不满,直接转身在墙上拔出一把剑。
银色的剑刃直直地指着百岁的脖子,太子毋重复道:“百岁,你究竟是效忠晋国的太子毋?还是燕国的公子离?若你说谎,我就立即杀了你!”
剑刃触碰到百岁的脖子,瞬间白净的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
百岁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太子毋的眼睛回道:“百岁效忠的是晋国的太子毋,是您。”
听到百岁坚定的回答,太子毋脸上严肃的神色褪去,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若燕国月氏一族知晓你如此苟且偷生,定会取下你这颗头颅。”
太子毋说着,手中的剑一横,用力地拍了拍百岁的脑袋。
百岁低下头,眼底情绪晦暗不明道:“殿下不用担心,燕国已经没有月氏了。”
“好!”太子毋收回剑,坐回书案前继续道:“你去告知公子璞晋王要攻打长陵的消息,顺便告知密室的位置。”
“是,殿下。”
百岁飞身离开,太子毋目露恨意地看着前方。
“这晋国早该换天了。”
太子殿旁的一处院子被打开,院中落满了一层合欢树的花朵。
“为何不是回质子府?”
秦璞出声询问,宦官行礼回道:“殿□□恤公子舟车劳顿,那质子府住不得,久了会落下病根。此处是您幼时的院子,已经洒扫干净,公子快快休沐吧。”
宦官说完,不等秦璞继续询问,便转身快步离去。
“璞儿,屋中有人留了书信。”
秦璞与姜子刚刚走进屋子,姜子便看到了一旁的书信。
秦璞有些疑惑,在晋国,除了燕离,他还真的没有能给他留书信的人。
“这纸是燕国的花纸,只是香味淡了许多,不是近几年的新纸。”
姜子闻着书信,说出自己的发现。
秦璞听到燕国,便双眼一亮。
“那一定是燕离,是他留下的!”
秦璞刚打开书信,便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是芍药的香气。
二人还未看到内容,身后响起百岁的声音。
“百岁见过公子璞。”
“百岁!”
秦璞激动地看向百岁,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燕离不会死!他如今在何处?可回到了燕国?”
“公子说笑了,公子离如今就算去往长陵也不会回到燕国。”
“那他在何处?”
秦璞急切询问,百岁面露难色,轻声叹息道:“公子不要追问了,百岁前来只是替公子离报平安,若有缘,二人自会相见。”
百岁说完,便朝着窗户飞身离去。
等姜子和秦璞追过去,只有淡淡的芍药香气。
“这百岁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为何会用香?”
姜子有些怀疑,秦璞却已经被心急蒙蔽了双眼。
他丢下书信,便随着香气追去。
站在拐角的百岁听到脚步声,便又洒下一些香料走向密室的方向。
此刻的密室中,燕离双眼麻木,他的脑海中全是今日百岁出现的场景。
明明一个声称保护母亲被打死的手下,如今却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甚至对自己询问的真相一字不提,明明是高手,却从未想过要为月姬报仇!
密室的门被打开,侍女急忙起身去查看,被百岁一掌拍晕。
燕离见状,立刻坐起做出防卫的动作。
“公子,百岁带了一个人来见您。公子,百岁一直效忠的只有月氏,只有公子您。”
百岁满眼深情地看着燕离,燕离只觉得这人虚伪又恶心。
他正要开口怒斥百岁,却看到了一个自己念了许久的身影。
“燕离,你真的没有死!”
秦璞的声音响起,燕离才回过神,原来这次不是梦。
少年快步走向床榻,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喜,他不停的上下打量着燕离。
最后目光落在燕离丝毫不动的腿上,秦璞眼中的喜意褪去。
“你的腿……”
“筋脉全断了,如今已经是废人。”
燕离苦涩地笑着,秦璞恼怒地看向百岁。
“为何会这样?是谁做的?”
百岁正要开口,却被燕离冷声打断。
“是他的主子太子毋。”
“主子?太子毋!”
秦璞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百岁,百岁轻轻摇了摇头。
“公子,百岁没有背叛月氏,一切都是有苦衷。”
“是月姬当年的事情?你在查这件事?”
秦璞眼神缓和,直接问出。
百岁惊愕。
燕离更是震惊,他看向秦璞问道:“你知晓我母亲的事情?你知晓她是被害死的?”
秦璞点了点头,认真的回答道:“对,此次回来是寻你,也是想查一下当年的真相。”
百岁闻言惊喜,燕离却眼神暗淡下来。
他哑然失笑道:“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人不知,只有我一人活在没有及时找到医师的痛苦中。”
“燕离,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查清楚。”秦璞出声安慰。
“查清楚?那请问公子璞查清楚之后呢?帮我报仇?”
燕离红着眼看着秦璞,秦璞愣住。
他确实没有想到查清楚之后的事情,毕竟他只是一个质子,根本没有能力报仇。
“公子,或许我们可以跟太子毋联手。”
“百岁,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太子毋会跟我们联手杀了晋王?”
秦璞说着,想去查看燕离的腿,却被燕离一把推开。
百岁看着拉扯的二人,又看了看密室外,上前按住二人低声道:“太子毋的母亲秀夫人也是死在晋王之手,而且他对月姬情根深种,这两件事足以让他弑父。更何况,如今太子毋已近四十,这晋王身体依旧康健,怕是要活过太子毋的身体。”
听到这有理有据的说法,秦璞与燕离还是心生疑虑。
百岁见二人还是迟疑,便有些急躁的继续道:“公子璞身边的姜子,那是姜国第一世家的家主,只要公子璞开口,他定能助公子璞。若不想与太子毋联手,百岁愿成为奸细为公子传递消息。”
听到此话,秦璞和燕离更加迟疑,他们如今只是质子,只靠姜子就能杀了晋王?
简直就是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