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盛方乾做的菜让Rob赞不绝口。
“盛先生，你的厨艺真是太让我惊叹了，要是英国有这样的川菜厨师，我一定会每天光顾。”Rob大快朵颐，十分高兴。
短暂的休息和入口的美食让这个英国人精神百倍。
“过奖。”盛方乾看了一眼旁边叶帆的饭碗，继续说：“听起来你对中国的菜系很了解。”
叶帆抿抿唇，知道了盛方乾的意思，自觉地夹了一大块菜放进碗里慢慢吃。
这几乎是每顿晚餐的日常了，盛方乾总觉得他吃得太少，每次都会让他多夹菜。
开始还说一句，后面看见对方视线在自己碗里转，叶帆就明白了。
“当然，我前妻Aurora是个地道的四川人，所以大部分川菜我都很喜爱，除了麻辣兔头，毕竟兔兔那么可爱。”
Rob转头朝着叶帆笑，“还有这个家伙的菜。帆做的菜我只敢吃一口，太辣。”
叶帆低着头默默吃饭。被嫌弃厨艺已经是常态了，这个时候就思念顾晨曦，她就很喜欢。
“大概是因为国外不太吃辣椒吧。川菜本身就以麻辣鲜香出名味。你觉得呢？”盛方乾回道。
“或许吧。”Rob耸耸肩，“Aurora也嗜辣如命。或许你不知道，有一次她做了一道鱼，汤面上一层，除了花椒就是辣椒，我吓坏了，以为她准备把那些全部吃下去。”
“在川菜中，辣椒和花椒都是提味增香的重要佐料，但是一般不会吃太多。”
“是的。后来我找到一种没有辣味的红辣椒，那是我的福音，我终于可以尝试辣椒炒肉了。”
叶帆听着他们聊，慢慢吃着饭。身边聊天的声音就像某种轻快的配乐，流淌在餐盘碗碟之间。
饭后，叶帆和Rob坐在沙发上消食。盛方乾借口出去散步，给两个马上要离别的朋友腾出谈话的空间。
Rob仔细清理着他的胡子，还在赞叹：“你的房东先生厨艺这样好，他是一个厨师吗？”
叶帆一愣，发现了一个问题：“应该不是，他是在哪个公司工作吧。”对哦，盛方乾是做什么的？
Rob瞪着眼，“帆？你们都快同居一个月了，你居然不知道他的职业？”
“别乱说，不是同居。”叶帆摸摸鼻子，说：“我们是单纯的房东和租客。”
Rob坐直身体，坏笑道：“你没可能瞒过我，我们都知道的是，之前在餐厅里，是我出的主意帮你去勾引这个帅气的房东先生，我可没忘记这点。”
叶帆低头捂着脸，无力地说：“不要用‘勾引’这个词语。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低血糖犯了，人家好心收留了我。就这样。”
“哈？！”Rob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是没用，帆。嘴边的肉都吃不到。那个成语怎么说的？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Rob！你再说一句，我以后一定会在顾晨曦面前说你坏话！”叶帆红着脸低吼。
“好的好的，你恼羞成怒了，我知道。”Rob笑道。
叶帆又捂住脸：“不要再卖弄你的成语了。”
“那就换个话题？考虑得怎么样？要把那部小说的版权也给我吗？”
叶帆无奈了：“都没有写完，你拿来干什么？”
Rob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能写完。”
叶帆摇摇头：“我不会再碰了，你知道的。要不你再换个话题？”
Rob耸耸肩：“那就只能继续谈谈房东先生了。你现在是在追求他吗？”
“不是，没有。以后也不打算有。”叶帆盯着Rob，狐疑道：“你对盛方乾太感兴趣了吧？”
Rob急忙低头看看手表，起身说道：“啊，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机场了。”
“走吧，我送你去。”叶帆知道这个英国人在转移话题，也只能起身去拿放在沙发上的黑包。
下楼的时候在单元门口碰见了盛方乾。
“要走了？”盛方乾问。
“嗯，我送送Rob，他不熟悉这边的交通，我帮他打个车。”叶帆回答。
“我去吧。外面下雨了，从车库走不用淋雨，我开车把Rob送到机场去。”
叶帆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
叶帆点点头：“那麻烦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盛方乾昂首，道：“你回去加件衣服。”
一旁的Rob笑了笑，转身对叶帆说，“要再见了，我会非常想念你的。”
叶帆笑道：“我也会的。”
“帆，有件事你肯定知道，对吗？”
“如果你需要倾诉，或者其他什么，我就在这里，哪怕身在千里之外。”
叶帆撇开头，迅速眨掉眼里涌出的湿润，又回头扬起嘴角：“我知道，谢谢。”
Rob倾身抱着他，又说：“你能做到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我期待着你的佳作。年轻人。”
叶帆拍拍他，笑；“好的，老年人。”
Rob松开他，又趁机揉揉他的卷发，“小家伙。”
叶帆笑着给Rob挥手告别，看着Rob离开。他其实有点怕和Rob两个人走出去，送别了Rob，然后就剩一个人走回来。
现在这样，再好不过。
盛方乾带着Rob从车库进去，开车出小区。
“这鬼天气，和伦敦差不多。”看着窗外的细细密密的雨，Rob挑了个话题入手。
盛方乾打着方向盘驶出小区大门，汇入主路：“冬季就是这样，多雨潮湿。”
Rob笑笑，“我刚才忘记问帆了，你知道他大概想在这儿租多久？Aurora一直想要他去北方那边住一住，托我问问。”
盛方乾沉默一会儿，答道：“这两年不会搬走。”
“看来Aurora注定要失望了。帆是个麻烦的家伙，要是有事，你可以给我和Aurora打电话。”
盛方乾以为他在开玩笑。在等红绿灯的间隙瞟了一眼这个外国人，发现他一脸严肃。
盛方乾下意识皱眉：“他是个成年人了。”
Rob耸耸肩，不置可否：“你会用到的。”
大半个小时后，到了机场。盛方乾还是和Rob交换了联系方式，也得到了Aurora的电话。
【2023.11.20备忘录：哦，原来只抗拒我的接触。】
连续几天，都是缠缠绵绵的小雨，停一会儿下一会儿，气温随着雨滴下降得更冷了。天气预报上都说，今年一入冬就特别冷，气候有点反常。
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的雨。
叶帆坐在沙发上，望着阳台外停不下来的雨。他手里拿着手机，手机显示着一个电话联系人的界面，上面写着三个字：顾晨曦。
叶帆盯着那个界面，犹豫不决。这个电话能不能不打？
身体慢慢滑下沙发，坐在了地上。叶帆抱着双腿，还是闭眼按下了拨号键。
“凡凡？怎么打的电话？我挂了打视频。”
电话里传来的女声让叶帆一瞬间抓紧了裤角。“不用了！就这样吧，我想问你点事情。”
顾晨曦感到不对劲，还是笑笑：“问吧，难得你主动打电话来。”
叶帆犹豫之下，还是选择开口：“Rob前几天来我这儿，你知道吧？”
“知道，他说想和你再聊聊。”顾晨曦一听，就大致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叶帆想直接问，又怕惹顾晨曦伤心，只能一句句试探：“他想聊，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不用那么麻烦，还得专程坐飞机赶过来。
“或许是他想当面聊？你答应他了吗？他这次有没有新的劝说词？”
“没有。”叶帆对顾晨曦的话题转移感到几分烦躁。
冥冥中，叶帆知道顾晨曦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这种置之不理的处理方式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问出口吗？
“我，他没怎么说版权的事情，倒是问了很多其他的。”叶帆抿抿嘴，压下所有情绪，试图让顾晨曦自己说。
“是吗？你们聊了什么？有兴趣说给我听听吗？”顾晨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亲和。
“我想Rob肯定一字不漏的说给你听了吧，不用我再重复了。”叶帆还是憋不住，一股脑倒了出来，“不是你叫他来我这儿的吗？”
沉默弥漫开来。
叶帆捏紧手机，知道后悔已晚，压抑的情绪开始反扑，瞬间酿成汹涌的潮水。
“……凡凡。”
“我就想知道，是你叫Rob来的吧？”
“是，我抽不开身。”
“为什么？我只是出来租了个房子。”
“……我担心你。”顾晨曦放轻了声音。
叶帆被顾晨曦声音里的小心翼翼刺得生疼。
但是已经停不下去，脑子里反复回忆着那些桩桩件件的细节，胸中压抑已久的情绪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
“所以，你问我盛方乾的事情，还要了他的画像。……这还不够，还要让Rob过来看看真人，看看我到底住在哪儿。”
“我只是不放心，没有恶意。”
“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联系盛方乾，自己了解才放心。”叶帆哽咽着，脑子里开始混乱，无数种情绪交织着，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叶帆只能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继续说着：“我们认识的那天，我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什么，你问问我，我会说的呀。”
“我所有事情你都清清楚楚的，这还不行吗？”叶帆颤抖着，已经不知道还要怎么去表达，才能让对方明白。
“顾晨曦，我不是疯子，你不用害怕我有一天会杀了谁。不用这么监视我。”
电话被叶帆猛然挂掉。不然，他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一切寂静，重归于原点。
叶帆抱紧自己，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被他毁得彻彻底底。
悔恨的浪潮彻底淹没了他。总是这样，为什么又搞砸了一切？
啪!
叶帆抖着手，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升起别样的情绪。
为什么非要打电话呢？
啪！
为什么不能控制情绪好好说呢？
啪！
为什么要伤害顾晨曦呢？
啪！
为什么不能顺着顾晨曦呢？
啪！
……
窗外的雨满天迷雾般下着，模糊了所有轮廓，什么都看不清了。雨雾慢慢透过玻璃，弥漫进客厅，丝丝缕缕侵入骨髓间。
【2023.11.24日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