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桓杀青了。

    下午的阳光还明媚着，春光步近，她收了一大束花，众人纷纷上前和她合照。

    因为明天紧接着就有商务，只是订了蛋糕，剧组众人分吃之后，她就坐到车上。

    行李昨晚就打包好。后排坐着姜之桓和季喻，小范在副驾驶，驾驶位坐着新助理小文。

    昨晚，姜之桓看眼安意发来的新的行程安排，和季喻说：“之后一星期我在首都，然后会去S市四天，再出国三天，就要为进组做准备了。”

    “你还跟着？”姜之桓问她。

    季喻扫一眼她：“你不想让我跟着吗？”

    姜之桓沉默。这个问题她可以回答不想吗？

    姜之桓：“你要是跟着我到处跑，会很累的。”

    季喻悠闲地说：“我又不像你忙工作，累什么？”

    姜之桓闭眼：……

    真希望季喻赶紧恢复原样，然后忙起来。

    她们一行人晚间落地首都，吃过一顿饭，车带着人到了姜之桓在首都的房子。

    小区一梯一户，季喻跟着姜之桓，各推着行李登上电梯，到达楼层。

    房屋风格贴合姜之桓的性格。装修简单实用，但暖色调和各式装饰物透露着温馨。大平层落地窗，光线明亮，毛毯铺地，光脚踩上去，毛茸茸地扰着脚心。

    “你可以参观参观。我换身衣服。”姜之桓拖着行李进入主卧。

    季喻看遍各个房间，客卧有生活的痕迹，但卫生间的洗漱用具只有一个人的份。厨房不常开灶，冰箱里东西不多，但橱柜里调料品应有尽有，用品都收纳整齐。

    客厅有大落地窗和吧台，躺在窗前的摇椅上俯瞰城市，视野出奇得好。

    收拾完行李已经晚间九点多，季喻洗完澡出来，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冷冻的肉和两捆菜，就只有两盒牛奶。

    她看眼保质期，倒是新鲜，于是倒了一杯热上。

    热好后，她端着杯子边喝边走到客厅，听到姜之桓在沙发上打着电话：“这些应该够他栽跟头的了。”

    “我没有。”姜之桓不知道听到什么，忽然皱眉，“你从哪听的？”

    对面又不知说了什么，姜之桓缓声说：“她和家里最近吵了一架。我再照顾她几天。”

    季喻已经坐到她面前的沙发椅上，翘着腿，慢悠悠喝牛奶。

    姜之桓飞快看她一眼，“就这样，没什么事了。”

    她挂了电话。

    姜之桓问她：“冰箱里还有牛奶吗？”

    季喻随意回她说有。

    姜之桓嗯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可能是阿姨前几天买的。”

    季喻以为她也去喝牛奶，没想她是拿着红酒回来的。

    她看眼杯中剩一半的奶，再看姜之桓从醒酒器里，把红酒倒入高脚杯，到达三分之一的高度。

    两相对比。季喻轻轻嗤鼻。

    姜之桓笑盈盈地对季喻端起来：“小孩子不能喝酒。”

    季喻：……

    姜之桓喝过一口，重新放下杯子，悠闲地欣赏夜景。

    夜晚的城市霓虹，与自然风光不相上下。她喜欢欣赏，于是买了高层的住处。

    忽然看眼前伸过来一只手，姜之桓立刻防住，但还是慢了一步。

    季喻端走了她的杯子。

    还挑衅地把喝光牛奶的杯子推给她：“谁比谁小，我帮你回忆一下。”

    姜之桓一时无言以对。看季喻端起杯子，扬起长颈，唇靠上杯沿，喉头微微滚动，如流动的白沙一般。

    她心里忽然警铃大作。

    好像，是她刚碰过的地方。

    姜之桓看着她喝光剩下的红酒，把杯子重新放回桌面，并不作声，只是再倒了一点。

    也没再碰。

    季喻怎么发现不了端倪，轻轻踹她小腿：“你嫌弃我？”

    姜之桓躲了一下：“我没有。”

    “还说没有？”季喻把脚直接搭上她的大腿。

    姜之桓瞪她一眼，把她的脚扒拉走。

    季喻见此，得寸进尺地挤到她身边，环住她的腰，整个人贴上去：“你再躲？”

    颇为得意。

    姜之桓无奈，佯装生气：“离我远点！你幼不幼稚？”

    季喻却说：“你又换沐浴露了？”

    姜之桓不太理解话题跳得飞快，但只觉被她牵着走一样：“换了。”

    季喻认不出这种味道，只是觉得更好闻。带着一点温度的香气，不只是嗅到的味道，更是一种身体的触感。

    她很快撒开姜之桓：“困了。”

    “那就去睡。”姜之桓搭腔。

    看季喻进了主卧，她依然没动，望着远处的高楼出神，目光最后缓缓移至那个红酒杯。

    她端起来，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重归原位。

    季喻在床上躺着半天，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床单被褥散发同样陌生的清香。

    听到轻缓的脚步声靠近，季喻闭上眼睛，装睡。

    薄薄的眼皮之后，昏暗的夜灯的光被按灭，陷入浓墨般的黑暗。

    她虽然不适应，却不知何时似乎与床一体，另一侧躺上人的感觉如此清晰。

    香气席卷而来。

    姜之桓干嘛换沐浴露？

    真是哪哪都不太适应。

    她随即去凑到姜之桓的怀里，竟分明感觉到对方接纳她时的一丝犹豫。

    犹豫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躺在一起睡觉。

    季喻怀揣不满，再度凑近，却在鼻尖触碰到柔软时，与对方同时僵住。

    姜之桓没动。她也放轻呼吸。在那她不熟悉的味道里，又掺杂诱人的香，蛊惑她贴紧，占有，直至融为一体。

    姜之桓忽然笑，唇瓣开合的幅度很小，但蹭着鼻尖如此发痒。

    她低声说：“你别乱动了。”

    ——知道她是在装睡了。

    季喻有些脸热。把前一秒的念头驱散。

    姜之桓帮她调整姿势，季喻离开了那处暧昧的地方，适应好黑暗，在模糊中分辨出对方的轮廓。

    好像是在面对面。

    姜之桓：“睡吧。你不是说困了吗？”

    话语带起的轻微气流擦过颊边。

    季喻：“我第一次睡你家的床。有点不太适应。”

    姜之桓暗暗扶额，“那你慢慢适应。我先睡了。”

    她说着就要侧过身，季喻及时按住她的肩膀，隔着衣物感受到清晰的骨骼线条。

    姜之桓不快地说：“你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

    季喻哼声：“对。你不许比我早睡。”

    “……真服了你了。”姜之桓无语。

    季喻收回按她的手，重新躺好，“我就是睡不着。你想办法吧。”

    姜之桓瞪眼：“我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明明有很多。”季喻细数家珍一般，“给我讲故事，唱歌……”

    “停停停，”姜之桓忍不住了，轻斥她，“请问您今年贵庚啊？想都别想！”

    季喻大大地啧一声。但安静了。

    姜之桓以为她消停了。慢慢闭上眼，就此准备入睡。

    但安分不了几分钟。

    季喻碰了碰脸，感觉脸的温度有点高，就出声说：“你的手，举起来我看看。”

    姜之桓睁开眼，心里叹气。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依言举起手。

    却被她牵住。

    她一愣，又被带着碰到脸颊。

    触手的温度，让姜之桓吓了一跳：“你脸怎么这么烫？”

    她径自摸索到额头，感觉也有点烫后，立刻去打开夜灯，转头一看，季喻趴在床上，支着上身，领口敞开，露出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她的脸颊微红，眼眸像泛着水光：“我没有难受，你别担心。可能是喝酒喝的。”

    姜之桓愣神两秒，重新关上灯。

    却有点忘不了惊鸿一瞥间，季喻刚才的样子。

    她刚躺好，季喻又凑过来了。这次距离更近。像只大型猫一样蹭上来，环住她的腰，头枕在她的肩颈处。

    又乱动。比她高的温度贴紧她的肌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热。毛茸茸的发顶轻轻撞了一下她的下颔，姜之桓被迫微微扬起下巴。

    季喻更得寸进尺，两条腿都缠上了她，夹紧她的一条腿。

    季喻把她当抱枕了？

    姜之桓凝重面色，沉思着，准备就此接受这一晚被缠紧的命运，忽然感觉这人又在乱蹭——

    好像是用……蹭她的腿。

    她霎时头皮发麻，立刻就想尖叫着跳开，但人蹭了两下就停了——像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一样，季喻喟叹一声，“晚安。”

    晚什么安晚安！姜之桓满脑子季喻刚才蹭她的动作，浑身僵硬，气得不想回应她。

    但季喻根本不在意她回不回应这件事，直接睡去了，很快听到清浅的鼾声。

    而她还在为刚才季喻蹭她的举动心跳。

    季喻怎么……这么无所顾忌。

    姜之桓想象季喻贴在她身上的样子，一时有些头疼。

    她勉强伸出一只手，去摸手机，翻来覆去通讯录，最终选择给董芊发消息：

    【你和你前暗恋姐相处的时候，睡在一起她会抱着你蹭吗？】

    董芊是她在大学时的室友。她最出神入化的技能就是准确分辨一个女人是弯的还是直的。当初姜之桓就是被她一眼认定，熟悉之后互相坦白身份。

    她之前暗恋的人是个直女。俩人当好朋友相处了两年多。

    董芊很快回复了她：【？怎么问这个】

    姜之桓：【先回答我】

    董芊：【害。确实会乱蹭】

    姜之桓安息一般闭上眼，然后睁开：【好的】

    董芊：【你？不会有情况了吧？！】

    姜之桓：【没有。就是和一个朋友睡一张床上。】

    姜之桓：【她刚睡着。】

    董芊看着这条消息目瞪口呆。

    酒吧卡座里的朋友见此，问她看到了什么。

    董芊摇头，恢复神情，随后打字：【小心直女的把戏！】

    姜之桓：【嗯嗯。】

    董芊抽了抽嘴角，感觉姜之桓在线上越来越敷衍她们了。

    董芊：【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聚聚啊？】

    姜之桓看这这条消息，沉吟片刻：【后天晚上有空。我在首都。】

    董芊：【好啊好啊。来我酒吧玩。】

    姜之桓看见酒这个字，眼皮有点跳：【但我去的话就不喝酒了。】

    董芊：【行。都是老熟人，放心】

    姜之桓看完消息，就关了手机。

    平复好心跳，她终于有了些睡意。

    一觉睡醒，季喻发现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

    她赖床几分钟之后，慢悠悠地走出房间。

    几秒后又回来，看到门上贴着便签：厨房煲着粥。

    她撕下来，溜达到厨房，灶上果然有个砂锅。砂锅盖上还有个便签：打开小火，加热十分钟。

    季喻忍不住笑了。她再撕下来，依言照做。

    一边看着火，一边刷手机，看到热搜上挂着孔桥的名字，季喻挑眉点进去。

    孔桥和狗仔的通话录音被爆出来了。他自述自己先找机会和目标女演员同框，然后让狗仔找好角度拍照。以这样手段最好是传出绯闻，最次是蹭上一点热度。

    爆出消息的狗仔说他再也不干这一行了。所以临走之前踩死一个算一个。

    吃瓜群众把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再说他也有不少前科，之前和不少女星传出绯闻。大众这下都知道他是怎么吸血别人了。

    但偏偏孔桥蠢得不行，竟然在自己账号里上蹿下跳，和各家女星粉丝对线。而孔桥公司在装死，一点回应都没有。

    砂锅里咕噜咕噜地开始冒泡，季喻退出词条，专心看着粥。

    吃完早饭，她打开电视，搜索姜之桓的剧，继续看起来。

    上午十一点刚过，姜之桓发来消息：一张照片。

    她解锁手机，一时微愣。

    第一眼便是热烈张扬的红唇。随后才是慵懒的眉眼，屏幕里的女人一手托着腮，微微低眉看向屏幕，姿态惬意，但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

    季喻心里啧一声。简直是妖精。

    姜之桓：【这个色号怎么样？】

    姜之桓身边没有化妆师吗？问她干嘛。

    季喻：【还行。】

    但没想姜之桓又发来一张，这次是涂在手背上的。有三种色号。

    姜之桓：【从上到下123，选一个】

    选什么？适合姜之桓的，还是她自己喜欢的？

    季喻猜测，应该是让她选适合姜之桓的。她发送：【2】

    姜之桓比了个OK的手势。没再发来消息。

    季喻盯着聊天框，又点开第一张，放大看了看。红唇的弧度，似乎微弯。

    又翻到第二张，手背白皙，青色的血管条条分明，如同盘结的枝蔓。

    季喻面无表情地去刷微博，忽然发现姜之桓发博文了。

    单贴一个口红的emoji，附了两张不同角度自拍。红唇是不同的色号。

    比起第一次见的粉丝和网友，这两个色号她简直太熟悉了。

    季喻眨动一下干涩的眼睛，立刻关闭手机。

    但事与愿违，屏幕一亮，她眼睛又不自觉扫去，是姜之桓发来消息：

    【我选择纠结。宠粉自拍用。】

    【谢谢季老师啦】

    季喻这次是彻底关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