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个朋友

    翌日巳时,凌云准时赴约。

    她并没有打算瞒着沈琏和张墨,故而出门时,她并未避讳或躲藏。

    她也知道,即便是藏,也藏不过张墨布置在她身边的眼线。

    铁匠铺里,司徒稚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

    她屏退侍女,四面墙壁的小房间里,就只剩她们两人。

    司徒稚抬手示意她坐下。

    “姑娘见着面生,是二公子的什么人?”

    凌云坐在她对面,这张桌子不大,故而她们离得不算远。

    凌云答:“什么人也不是。”

    司徒稚笑了笑:“能从二公子房里出来的,我还以为是少夫人呢,但见你年纪尚小,不敢笃定。”

    凌云拾起筷子,道:“这便是司徒姑娘邀请我的理由吗?”

    “也不全是。”司徒答得干脆,她顿了顿,“我是来与沈二公子谈生意的,谈不拢,故而想请姑娘帮忙。”

    凌云也爽快:“沈二公子的生意,我的确无能为力,司徒姑娘白跑一趟了,我不过是和沈公子途中偶然相遇,顺道一起来北州罢了。”

    司徒稚依旧闲情逸致,笑道:“不认识?无妨,我也是觉得与姑娘有缘,就当交个朋友了。”

    司徒稚晃了晃酒壶,问道:“能喝吗?”

    凌云不多言,只将杯子往前推了推,司徒稚会意轻笑,为她斟满一杯酒。

    凌云道谢,接过杯子,双手捧起杯子送到唇边,却忽然愣住了。

    这酒里,加了东西。

    凌云对植物的气味敏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掺杂了能致幻的汁液。

    她放下杯子。

    司徒稚疑惑:“怎么不喝?”

    凌云脑中迅速思索,转移话题道:“司徒姑娘和沈公子做的什么生意?”

    司徒稚未勾唇角:“沈二公子未曾向你提起过?”

    凌云淡然:“未曾。”

    司徒稚提杯饮了一口,又问起:“你从沽州而来。”

    凌云视线追随她的酒杯,是同一壶酒倒出来的,她竟敢喝下去?是鸳鸯壶,还是对杯子做了手脚?

    她面色不明,只道,“是。”

    司徒稚眸子扫过凌云,戳穿了她的心事:“怎么,怕酒有毒?”

    说罢,她起身,端起凌云面前的酒杯,抬手一敬,而后悉数饮下。

    凌云看得出来,对方是在试探。

    但她亦不知对方试探的目的,故而不敢轻易暴露,这样的情境下,凌云秉持着少说少错的态度。

    喝罢,她又给她重新斟了一杯。

    凌云没有动作,只听司徒稚嘴里吐出一个名字:“瑾王。”

    凌云稍愣,抬眼看向司徒稚。

    司徒稚亦带笑看着凌云,盯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姑娘在沽州,应当听说过瑾王的名号吧。”

    “自然。”凌云收回视线。

    司徒稚死死盯着凌云:“那瑾王有没有告诉姑娘,这桩生意是什么呢?”

    凌云心中疑惑,难道司徒稚和瑾王还有关系。

    凌云实话实说:“我与瑾王不熟识。”

    司徒稚微微点头,坐了回去。

    既然什么都问出不出,那便没意思了,不如不问,坐着安安静静吃饭吧。

    凌云始终没喝那酒,司徒稚只笑看她。

    又过了几刻钟,凌云放下筷子,道:“多谢司徒姑娘款待,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司徒稚却道:“不急,再坐会儿。”

    凌云道:“司徒姑娘是想以我威胁沈二公子?还是那句话,司徒姑娘找错人了,即便你杀了我,也对沈二公子毫无威胁。”

    司徒稚微微挑眉,视线不自觉往门外看去,似乎在等什么人:“莫急,我说过了,只是和姑娘交个朋友而已。你看看你,我的酒你也不喝,席面也要逃,如何交朋友?”

    凌云望着那酒,以及这密不透风的房间,便知司徒稚今日是铁了心不会让她离开。

    但她也绝不是什么送上门来的待宰的羔羊。

    凌云不再被动:“能让当朝礼部尚书的二公子千里迢迢赶来见上一面的人,定然有过人的本事吧。”

    司徒稚听罢笑了笑,像看幼童玩笑一般的眼神看向凌云。

    凌云却道:“你不是虞国人。”

    司徒稚定了定神,爽快点头。这没什么好瞒的,不过她也很好奇,她这些年也算是成功同化了,很难有人会在意这个问题。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刚想问,凌云便将那酒往地上一撒,酒水落在地上,反溅到司徒稚的裙摆上,惹得她皱了皱眉。

    “秋蝉草,北漠特有的秋季开花植物,花小而艳,形似秋蝉而得名。茎秆留有白汁,汁水有致痹作用,少量可使人昏厥。”

    凌云抬眼看她,“这就是司徒姑娘交朋友的方式?”

    司徒稚面色严肃下来,她以为刚刚她当着她的面喝下那酒,已足够让她放下戒备。

    她之所以敢喝下那酒,是因这些年,她早就对秋蝉草免疫了。

    司徒稚眼神很冷静,她往身后座椅靠背微仰:“那你,为何要来赴约?”

    凌云一时哑口。

    的确,她完全没有理由赴约,她若跟沈琏是夫妻,来了,不过白白送了软肋,若跟沈琏萍水相逢,更没有理由来,何须将自己置于险境。

    司徒稚双手交叠在腹前,等着凌云的答案。

    凌云只答:“来向你求证一样东西。”

    “什么?”

    凌云将那支断箭送到她面前。

    司徒稚接过,细细端详,道:“是沈府特供的箭,缦巴亲自打的。”

    缦巴就是那个小伙计。

    司徒稚把箭头还给凌云,“还有什么问题吗?”

    凌云收好箭头:“没有了。”

    司徒稚饶有兴致问道:“怎么,沈琏要杀你?还是他身边那个老家伙要杀你。”

    凌云作势要离开,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打斗声。

    司徒稚却一点不着急,美眸微转,笑道:“来了。”

    她上前勾住凌云的肩膀,在她耳边耳语,“抱歉,我也骗了你。”

    说罢,还没等凌云反应过来,她一把打开了门。

    缦巴嘴角带血坠进了屋子里,而后关阙提着箭杀了进来。

    三目相对,凌云满眼错愕。

    见到凌云无事,关阙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司徒稚。

    司徒稚眼神忽然凶狠起来,但殷红的嘴角依旧带笑,这样的笑,格外渗人。

    “好久不见啊,晏将军。”

    司徒稚拍了拍褶皱的裙摆,漫不经心道:“瑾王殿下说要给我送一份大礼,原来是你。”

    关阙置若罔闻,拉过凌云,将她带离逼仄的小房间。

    司徒稚跟了出来,只道:“不能杀沈炜 。”

    关阙顿住脚步。

    司徒稚扶起缦巴,站在门框里看着两人:“沈炜手上有黑市的命脉,杀了他路线就断了,丘宓不会重新认主。瑾王太贪了,想借你的手杀了沈炜,再让你我自相残杀,无论最后谁死,最后得利的只有他一人。”

    凌云默默站在一旁,迅速接受了目前的局势。

    关阙回头,只答了一句:“你们的局,我没有兴趣。”

    说罢,他牵着凌云就要往外走。

    司徒稚松开缦巴的手,随手抄起一只木筷,往前一扔,那木筷打在铺面大门上,将门关上。

    而后她拔出腰间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朝关阙刺来。

    关阙眼疾手快,抬腕挡下她这一击,两人顺势缠打在一起,一招一式不分伯仲。

    凌云惊讶司徒稚的能力,能接住关阙招式的,恐怕没几人。

    厮打间,司徒稚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关阙没有用尽十分的力气,他也不想闹出人命,但司徒稚的能力远比他想象得还要高。

    两人搏斗间,凌云想夺门出去,但缦巴冲了过来,他刚刚受了伤,动作并不算灵敏,凌云躲了过去。缦巴便死死堵在门上。

    司徒稚有些体力不支,试图求和:“晏将军,今日我孤身设宴,给足了诚意,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关阙别住她的手腕,停下进攻。

    司徒稚也趁机喘了口气:“瑾王不讲义气,把你卖了,你还要替他数银子?”

    关阙斜眼睨她:“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那她呢?”司徒稚趁关阙分神之际,拿起匕首指向凌云。

    “楼凌云。”司徒稚一字一顿,“我认识你。”

    凌云微微蹙眉,原来司徒稚一直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是可笑,还陪她演这么久的戏。

    关阙死死盯着司徒稚的刀,好似只要她敢动一下,他就敢卸下她的手臂。

    司徒稚当然也能察觉关阙略带杀气的目光,不过她丝毫不惧,没有万分把握的事情,她绝不会做。

    “我知道你的父亲怎么死的。”

    凌云呼吸一窒。

    司徒稚看了一眼关阙,发现关阙也下意识看向了凌云,便知她今日请来凌云这步棋走对了。

    “你不会真信他是因贪污落罪的吧。”

    凌云没有着急回答,说不定又是司徒稚的全套。

    但关阙却开口了:“条件。”

    司徒稚勾勾唇角:“帮我找到丘宓,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在找到丘宓之前,沈炜不能杀。另外,不要帮瑾王,为我,也为你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关阙拿刀柄抵住她的脖颈:“骗我的下场你知道。”

    司徒稚对上他的眼神:“我的为人,晏将军也知道。”

    两人目光交接片刻后,关阙放开了她,转向凌云时眼神里的杀气也烟消云散,他伸出的手顿了顿,凌云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门而去。

    —

    关阙回来的路上,收到了瑾王的回信。

    信上只有一个字:杀。

    关阙不动声色将纸揉碎,扔在了路旁的泥地里,踏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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