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佳禹是当时社交媒体上最火的颜值主播之一。他的长相很符合网络的审美，已经有千万粉丝了。主播间互相导流，进行连麦和互动，吸引人气是很常见的推广策略。

    通过公司外联，金佳禹与李姜冰玉搭上了线，定期都会在直播间进行互动和pk。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变得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金佳禹提出线下单独见面。

    我们经纪人的工作，一般是不会干涉到主播们私人时间或生活的。其实我们更多的是为主播们服务，让他们发挥出更好的优势，帮助他们制定方向，解决问题。他们完全还是有私人空间的。

    但金佳禹这件事不太一样，毕竟也是工作相关。我看的出来李姜冰玉是很希望见面的，所以公司也同意了。

    那天我开车送李姜冰玉过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金佳禹，他和视频里一样帅，就是气质有点说不上来，有点地痞流氓的感觉，体态也不是特别好，这也许是主播们的通病。视频和屏幕里观众只能看到局部，看不到整体，但这就足够了，观众会臆想的完美。

    他们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回来后李姜冰玉特别开心，抱了好大一束鲜花，在车上一直在拍照。

    我很久没见到她这么开心了，我内心默默感谢金佳禹的出现。

    这时自李姜冰玉从事这行大约快两年了。

    自那以后，金佳禹和李姜冰玉的互动就越来越暧昧了。他们在直播间里，可以互相玩笑着称呼宝贝，亲爱的，眉目传情；线下里，甚至开始有些见面是我不知情的。

    随着时间推进，网络上的绯闻也开始发酵了，有cp粉希望他们能真的在一起，也有金佳禹粉丝对李姜冰玉的猛烈攻击，总之毁誉参半吧。

    艺人是不能轻易恋爱的，因为我们是主播赛道，不能让观众将女艺人的男友具象化。这样观众们才会以为自己有无限可能，以为自己也能和屏幕前的妹子一起快乐，一起甜蜜。一旦有了具象的男友，观众们就会产生直观的对比，从而失落，愤怒，甚至憎恶。

    这样的憎恶其实更多时候，是对自己现状的愤怒，但因为改变现状是很难的，观众们只能把这样的情绪，投射到喜欢的idol，或主播身上。

    直至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卡其色的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留了一个联系邮箱。

    我打开之后，是狗仔偷拍的一些李姜冰玉和金佳禹出入的照片。照片里李姜冰玉深夜到访金佳禹住处，凌晨才出。说实话，他俩的进展我居然也是看到照片才知道的。也是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那个熟悉的女孩子离我越来越远了，突然那么陌生。我似乎现在只了解工作上的她，再也无法走入她的内心世界了。

    失望夹杂着生气，一些很复杂的情绪驱使我开车去李姜冰玉的家里找她，哐哐敲着她家的门。她刚刚睡醒，穿着一件粉色吊带睡衣，显然对我的突然出现有点惊讶。

    我举着手里的照片问她：“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和公司交代？”

    她接过照片，看过之后有些慌乱，显然她没有预料到会被人偷拍下来。她转身回到房子里，随意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张张翻看，然后默不作声。

    我看到她的神情，愤怒就消退了一半。我似乎是见过她脆弱时刻最多的人。

    我说：“现在你们是什么情况，已经，已经在一起了吗？”

    她没有看我，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揪痛了一下。

    现在眼下要紧的问题，是怎么处理好这些照片，李姜冰玉正在上升期，对方又是千万的大博主，处理不好就会两败俱伤。我询问了李姜冰玉个人的意愿，她似乎比较麻木，没有什么想法。

    我和公司商量后，联系了金佳禹的经纪人，四个人坐下来面对面聊了这件事的影响。

    金佳禹是不希望公开的，他担心自己的事业受损，况且他的粉丝大部分是年轻的女性，被曝光后可能粉丝流失会很严重。金佳禹的经纪人见面看到李姜冰玉后，反而开玩笑说，公开也许会很不错呢。

    在这样的沟通中，作为弱势的一方，我们没有太多的话语权。随后我们一起联系了信封上留的邮箱，询问对方的条件。你知道他们要多少封口费吗？

    他们要整整五百万。

    这下把我和李姜冰玉都整懵了，我们出道两年来也没有赚到过这么多钱。李姜冰玉的负面影响必然不值五百万，我明白这五百万主要是冲着金佳禹去的。

    于是金佳禹的经纪人决定顺水推舟：“我们不是还有cp粉吗，我觉得他俩契合度挺高，会有荧幕感。最差的情况就是照片被曝光出来，不如我们主动官宣。”

    2026年的8月，我们策划了一场互动和官宣直播，在直播间向粉丝宣布了这个消息，不得不说这一招其实很巧妙，当天直播间第一次来了上亿的观众，带货金额也达到了巅峰。

    从那之后，李姜冰玉话题度直线上涨，收获了很多新的粉丝和关注。从我们的立场来看，这次事件对她的事业确实有了不错的助推。热恋中的李姜冰玉和金佳禹简直如胶似漆，我感受到她似乎变得阳光开朗，对生活充满了新的盼望。

    自那以后，公司为她策划的方向就慢慢变成了cp合体、恋爱、和日常了。

    随着李姜冰玉每天直播，她开始积累的粉丝也变多了。她已经完全懂得直播的运作方式，懂得如何去维系头部大粉丝。她基本要每天都播到凌晨两点，其实强度不小的。

    随着她的努力，她的打赏也越来越高，从刚出圈一场直播一次收到两万礼物，到后来一场二十多万，翻了将近十倍。我们看数据发现，有一位大哥出手非常阔绰，每次来都是三万、五万的打赏，叫“一丸子”。这位大哥从不连麦，从不联系管理员，就是默默打赏。

    一方面我们让李姜冰玉紧密维护和大哥的关系，增加和大哥的互动，给大哥提供情绪价值，另一方面我们的工作人员私底下也主动联系了大哥。这是我们常规的维护大粉丝的手段，希望粉丝一直在我们主播身上花钱，为他们营造一种特别的尊贵感。

    有的人在网络上很大方，但实际上在现实中也许都是普通人。我们遇到过一些线上出手阔绰的大哥，在现实生活中是货车司机、外卖骑手、滴滴司机的都有，毕竟现实生活里普通人才是大多数。

    网络的虚拟化让他们可以忘记自己的卑微感，在虚拟世界感受到尊重，感受到认可。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打赏者即使生活拮据，却还依然直播间出手阔绰。我们干主播的就是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的。

    我们预想这个大哥也会是类似的情况，我们以李姜冰玉的口吻联系了他，对他嘘寒问暖。但这个大哥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复过，定期却准时上线直播间，默默的刷礼物，是完全不需要费力维护的金主。

    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个大哥原来就是吴卜一。

    记得是一个周末，李姜冰玉打电话给我，说金佳禹想带她去参加一个party，提出让公司帮忙做造型。

    一般外出工作或活动，都是我们帮她打理服装造型的。这次听说是金佳禹认识了一个演艺圈里的大佬，大佬组局，邀请大家一起参加。金佳禹和李姜冰玉想去看看机会。

    日复一日的直播，李姜冰玉和我吐槽过失去了新鲜感，加之这个工作有很强的可替代性，层出不穷的新人涌入这个行业，让她更感到焦虑。

    她有更大的野心，一直想进军演艺圈。所以这次提到有演艺圈的大佬，我知道是她一直以来渴望的机会。

    那天晚上，我和公司的造型一起给她选了衣服，做了妆发。她在这些方面会绝对听从公司的安排。

    那天她身着包臀连衣裙，亮闪闪的，把她的身段勾勒的很纤细。她本来就姿色出众，加上这样收拾了一番，更添几分韵味，完全不输明星。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知道漂亮女孩在那样的局里是什么样的定位，也许就是大佬们欣赏的一道菜。

    我开车送她去鲲山别墅，和金佳禹约好在地点门口碰面。

    我：“我说啊，你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参加吗，我保护你不好吗？”

    李姜冰玉：“才不要呢，谁会带经纪人一起呀，显得我太保守了，又意图太强了，好像我要和别人聊工作一样。”

    我：“好吧，不过要注意，开封的饮料不要喝，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吃。”

    李姜冰玉：“别啰嗦了，我都知道。”

    送完她我就回去了。后来我才得知，那天组局的老板，并不是吴卜一，而是林云深。林云深是影视圈里知名的大佬，很早就拍出了不少知名的电影，家喻户晓。他尤其擅长拍很多俊男靓女的影视。

    同时那天聚会上还有林云深的世交高晶、吴卜一、和很多知名网红等等。林云深身边的俊男靓女极多，让人眼花缭乱，根本记不住。如果我没记错，那天晚上是李姜冰玉第一次见到吴卜一。真的没想到后面，故事发展会变成这样……

    在那之后，李姜冰玉就经常收到聚会的邀请，有时是饭局，有时是外出，游艇小聚什么的都有，但更多的还是晚上一两点，临时叫她的酒局。大部分时候，活动都在153别墅进行，因为对于那些圈子里的老板来说，这样更安全。这种圈子走近了你就会知道，全都是酒色□□，大部分时候人都是被酒精麻痹的，不怎么清醒。

    我也慢慢发现，一开始的时候，李姜冰玉还会告诉我很多聚会上的事情，但后来就慢慢减少了，甚至缄口不言。我从她的描述中得知似乎吴卜一会经常单独约她，似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了。但吴卜一在圈子里花心的很出名，换女生比换衣服还快。

    只要是那些所谓的社交活动邀请了李姜冰玉，她就会坚持要去。有时为了这些聚会推掉拍摄工作也毫不在乎。她变得开始有点喜怒无常，有点自大，甚至有点难以接近……我也能理解她，这个圈子竞争很大，如果自己不抓住机会，可能很快就会一无所有。

    有一次，我曾问过她，我问她有没有获得她想得到的？

    她突然和我争执了起来，痛斥我眼光短浅，那些大佬们有资源，只要愿意捧，随时她都可以爆红。她觉得我已经跟不上她了。我只好不再插手，默默地做我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就这样直到事发当天，7月24日……

    我正在公司整理宣传资料，李姜冰玉晚上刚好来了一趟公司。她要去参加《蓬莱3》的杀青聚会，吴卜一进组跑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休息，叫她过去一起玩。公司和往常一样帮她搭配了衣服鞋子，我顺路开车送她过去。

    如果说有什么异常，可能是车上我们发生了一些争执，我记得我说：

    “这些聚会也去的不少了，里面既然都是导演和制片，这么多影视的好资源，你有没有试着推荐下你自己？”

    李姜冰玉：“你以为电影是那么好拍的吗？”

    这样的情况越来越频繁的发生，她变得越来越不好沟通了。

    我说：“你要展现你的野心和欲望，积极询问后面的新戏。”

    李姜冰玉：“别说了，我和他已经吵架了，心情本来就不爽。”

    车里的氛围仿佛凝结了。当晚我送她过去后，就离开了。

    （以上李奇的自述结束）

    窗外月光明亮，黑夜静谧，一颗星星都没有。

    李奇和江如风不知不觉聊到了凌晨三点。江如风通过李奇大致了解了李姜冰玉的部分背景。两人相约明早九点，江如风会去看守所正式约见李姜冰玉。

    随后江如风就离开了李奇家。离开的时候，他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是那里逼仄的环境，又或是压抑又沉重的经历。江如风不了解娱乐圈，作为粉丝，只能看到偶像在舞台上光鲜亮丽，又或是直播间里的精致热闹，很难想象这个圈子是多么浑浊，有多少鱼虾龙蛇在其中搅动。

    也许社会就是这样，当人们贪婪更多的时候，就会滋生一系列扭曲变态的行为。即使浑浊如斯，也有大批大批的人没有底线向前扑进。

    晚上回到家，江如风将网络的公开资料结合李奇的信息加以整理，基本的框架背景在他脑海中已经搭建了，带着这些线索，他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就天亮了。

    事发31小时后，江如风在看守所见到了李姜冰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