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晚，练明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练明月梦到吴卜一的样子、他腹部的疤痕、和毫无血色的肢体。梦里吴卜一的四肢在分别独立地行走，他们似乎要带练明月去什么地方。练明月跟着他们走，他们越走越快，练明月跑了起来，越跑越快，却怎么也追不上。练明月一边使劲跑，一边大喊——停下！那四肢却不为所动，一直往前走。练明月怎么追也追不上，停下来大口喘气，突然感觉后背隐隐发凉，一回头，吴卜一只眼珠子正紧紧跟在练明月的身后。练明月吓了一跳，啊——地尖叫一声从梦里醒来。

    醒来练明月满头大汗，一看旁边的钟表，九点半了。

    怎么这么晚！

    练明月赶紧抓起衣服，匆忙洗漱，就要出门。这时练世雄和纪云（练明月妈妈）正坐在餐厅吃早饭，练世雄赶紧叫住练明月：

    “怎么饭都不吃就要走？吃两口，不耽误。”

    练明月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应：“局里好多事，来不及了爸爸。”

    练世雄：“你不吃饭上班也是没精力！”

    眼看拗不过爸爸，练明月只好坐下来快速吃了蓝莓糕点，拿了一杯酸奶。

    纪云一边连忙剥水果一边说：“我看你现在哟，大忙人的，晚上不回来一大早就要出门，哎哟。”

    练世雄倒是语气很冷静：“吴卜一那个案子，有什么复杂的，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练明月一边满嘴早餐一边敷衍他说：“嗯，但还是要查一查，没那么简单。”

    练世雄继续冷静地说：“不要简单问题复杂化了，给自己增加那么多烦恼。该结案就结案。”

    练明月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草草吃两口就说：“不吃了，我真要走了。”

    说完练明月抓起包一蹬鞋就连忙离开了家，赶紧开车到所里，这就是练明月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到所里已经是十点了，同事们也没见过练明月来的这么晚，用一种很新奇的目光看着她。

    唉，倒霉！练明月心想。

    练明月冲了杯咖啡，坐在工位前看着案件的信息，现场人证虽然多，但并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听说李姜冰玉的律师今天已经到了，练明月准备和他聊一聊，希望能从当事人身上获取一些信息。

    早上来的太晚，还没看一会就到中午午饭时间了。练明月开车去到了看守所。正在走廊上走着，突然看到有人捂着胸口，缓缓蹲下，她连忙上去查看情况，这个人一抬头，居然是练明月的发小江如风。

    江如风是练明月的小学同桌，后来上了初中，分隔两校。又因为练明月学射击的缘故，经常在中美之间飞来飞去，联系慢慢的就淡了。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又能遇到他。练明月一眼就认出了江如风，江如风从小就长得特别帅。小时候练明月还暗恋江如风呢！

    此时，练明月正向江如风展示完鞋子的疑点照片，顺势说道：

    “中午赏你个机会，和我一起吃饭吧，大帅哥。”

    没想到居然被江如风拒绝了，他说：“我还有其他事，下午我来找你。”

    这小子！也太傲慢了！

    江如风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刚刚和李姜冰玉面谈完，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重，他现在并没有太多心思和老朋友叙旧。道别后江如风走出看守所，李奇的车正停在不远处，江如风径直朝车走去。

    江如风敲了敲车窗，车内的李奇见状摇下车窗：“上车吗？”江如风勾勾手，示意李奇下车。李奇开门刚站稳，江如风直接勾拳上去将李奇打了一个踉跄。

    李奇大喊：“怎么了，突然打人干嘛。”

    江如风并不言语，上去双手揪住李奇的衣领就往地上摔去。接着又是一顿拳脚相向。李奇被打在地上缩成一团。江如风一脚又一脚，就这样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但这只存在于江如风的想象之中，他理了理思绪，知道现在并不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律师的身份一直提醒他需要冷静且克制，而且他也并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收拾任何人。

    江如风打开门，坐上车，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样，她说什么了？”李奇焦急的问着。

    “她动了刀，捅了人，两刀。”江如风冷静地回答道。

    “她怎么会捅人呢？”李奇双眼写满了震惊。

    “现在看来对李姜冰玉很不利，估计会直接定罪，就看十年以下还是以上了。”江如风故意将事态夸大，即使他知道暴力行为多少都会给李姜冰玉带来一定减免，但他此时并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人。

    “她亲自承认捅了他吗？”李奇不甘心地追问道。

    “是的。”江如风悄悄观察着李奇，他敏锐的目光像是一道审视。李奇看起来慌张极了，他开始大滴大滴的冒汗，下意识自己抬胳膊去擦。

    江如风冷静地说：“你看起来很意外？”

    李奇慌了：“我没想到……我以为，我以为不会是这样。”

    江如风继续试探道：“那你以为会是什么样？”

    李奇瘫坐在驾驶位。他不能和李姜冰玉见面，但他等待了一上午，一直期待有好的消息，没想到等来了噩耗。他有气无力地说：

    “我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聚会，就完了。”

    江如风继续问道：“那天的聚会，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特殊的事件？”

    李奇将脸别过去，望向车窗外，说着：“没有。”

    “他们起了争执，案发现场只有他们两个人，争执中李姜冰玉用刀捅了吴卜一，腹部，两刀。吴卜一中刀，倒地，抢救无效死亡。这就是我了解到的经过。”江如风以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阐述出来。

    “那她会怎么样？”李奇此时已经有些心绪不宁。

    “如果情况好点，激情杀人，十年以上。如果警方认为李姜冰玉是有预谋的，故意杀人就难说了。”江如风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令人绝望的话。

    李奇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此刻他的内心简直遭遇着炙烤。江如风对眼前的人更增添了几分怀疑。事发当天，是李奇故意安排她去现场吗？鞋子的异常是不是他动的手脚？现场第三人是谁，李奇知不知道？这几个问题一直在江如风的心头打转。

    江如风说：“先走吧，方便去你们公司看看吗？”

    李奇六神无主，听着指令驱车来到了独秀文化公司。江如风一进独秀文化，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空相框，接着是满墙的网红人物墙。很容易推断出这里空置的应该是李姜冰玉的照片，估计刚刚被撤下，还来不及换新的。

    江如风在公司里参观，这个公司不大，进门前台，会客区，一些会议室，一些用于直播的小隔间，以及三五排工位区，这就是全部。

    江如风问道：“你们艺人的化妆，造型一般在哪？”

    李奇：“这边。”

    李奇打开了一扇会议室门，这里被改造成了化妆间和仓库。有两个化妆位置，桌上摆满了化妆品。旁边是一些柜子和挂衣区，满满当当塞了很多衣服包包鞋子，整个房间显得很杂乱。江如风想象着，李姜冰玉无数次坐在这个镜子前化妆，以及在这里准备造型的场情景。同时江如风脑海中不由控制地想象着，案发当天李奇拿出一双新款的玛丽珍鞋，安排李姜冰玉穿上。

    江如风走到仓库面前，随意翻着这些衣服和饰品。假装不经意问道：“活动的衣服和造型，都是你们决定的吗？还是和艺人商量的。”

    李奇：“……一般，一般我们根据活动判断安排的。”

    江如风：“那李姜冰玉当天的造型服饰，是你安排给她的吗？”

    “……”李奇眼神躲闪，江如风意识到了他的犹豫。

    江如风继续追问：“我想问的是，那天李姜冰玉的鞋子，是你准备的吗？”

    “不是！”李奇慌忙否认着。

    江如风的律师直觉告诉他，李奇隐瞒着什么。“如果警方找到一些不利于我们的证据，我帮不了你。”江如风靠近李奇，正一步步击溃李奇的心理防线，再次问道：“那双鞋有问题，是还是不是？”

    李奇此刻已饱受内心煎熬，就像钝刀在一点点切开他的意志。

    李奇：“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江如风继续追问：“你一直想创造机会曝光吴卜一和李姜冰玉，你让李姜冰玉偷拍，她不同意，所以你决定在鞋子里动手脚，安装了针孔摄像头，而且故意让她去参加吴卜一的活动。结果在现场鞋子的秘密被发现，吴卜一和李姜冰玉发生了争执，争执下李姜冰玉用刀捅了吴卜一，导致吴卜一身亡。所以，你！是间接杀害吴卜一的人！也是间接害李姜冰玉坐牢的人！你说我这个故事，对还是不对？！”

    李奇的心理防线彻底击穿了，他瞬间痛哭流涕：

    “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想害她的！”

    李奇看上去痛苦极了，他恐惧到双腿都在发抖，看上去都要难以站稳的样子。

    江如风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今早凌晨，他还在侃侃而谈他是如何挖掘李姜冰玉，对李姜冰玉毫无保留的付出，成为一个亲人一般关爱她。现如今更像是一场长达数年的利用。曾经李姜冰玉走过的黑夜，那个培训公司的房间，那些疯狂□□的聚会，那些被设计和被安排的活动……一切似乎都和这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江如风的内心有一股愤慨在默默燃烧。

    李奇边哭边说道：“那天的衣服是，有人专门送过来的，指定要安排李姜冰玉穿……”

    江如风很意外，这是他所没有预想到的。

    江如风追问：“是谁送来的衣服？”

    李奇：“林导家的赵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