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前，柊秋都在脑子里分配她虚拟的四千万。直到看到她们原本空无一物的前院，堆上了六个厚重的木箱。

    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晃晃悠悠坐在箱子堆上，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见柊秋走进前院，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朗声道：“是林惊月小姐吗？”

    女孩双手在箱子上一撑，借力跃到地面，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平板递到柊秋手里。“请签收您的快递！”她的声音有些含糊，柊秋听到棒棒糖正在被她咬碎。

    柊秋看了眼手里的电子送货单，没具体说是什么东西，不过寄出地址是惊云商会，收货地址也确实是这里，收件人的名字是林惊月。

    从商会回来还不够一个小时，沈安尘动作可真够快的。

    柊秋在送货单末尾按下食指，不出所料，验证通过了，她甚至不知道惊云商会什么时候采集了她的指纹。不过在这年头，连登录风暴都需要指纹验证，惊云商会家大业大，收集点个人信息不是难事。

    “飓风快递！使命必达！准时！高效！随叫随到！喀喀喀……期待与您下次相会！”小快递员咽下最后一口糖，向柊秋大大鞠了一躬，在离开前，中气十足地喊出了它们的口号。

    “在这个什么飓风快递上班也太社死了。”柊秋沉腰抱起两个大纸箱，竟然没她想象中的重。

    “收快递才社死吧。”巴斯特跳到箱子顶部，拱着鼻子到处嗅，像只真正的小猪。

    “你的本体是团雾气，居然有嗅觉？”抬起箱子，柊秋忍不住问了一嘴。

    “没有，伟大的妖灵可以感知到一切，不需要嗅觉。”它昂首站在箱子上。

    所以平时猪猪祟祟的举动到底是出于什么物种的本能……

    这个几个箱子体积实在太大，以至于柊秋没法将其一次收到空间手环中，只能慢慢搬到二楼卧室。幸好卧室很大，就算再放六个箱子，也足够宽敞。

    每个箱子都要通过指纹验证打开，这堆东西就差把贵重物品四个字写在箱子上了。柊秋解锁了她最先搬上来的箱子，里面又是无数个精致的小木盒。

    “哇哦！”巴斯特惊叫起来，绿豆大小的眼睛里反射出紫宝石耀眼的光。“发财了！”

    一个硕大的鸽子蛋静静躺在锦盒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柊秋忍不住眯起眼睛。她拿起戒指晃了晃，细碎的紫色光斑撒得到处都是，就算不是空间戒指，就凭这枚宝石，恐怕也是价值连城。

    “快看看这些！”巴斯特急哄哄催促着柊秋，在其它箱子上打转。但惊云商会不是慈善机构，显然不可能大费周章只为了给柊秋送灵石。剩下的五个箱子都是衣物，有上课用的长袍，宴会穿的礼服，还有各色常服，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紫色系的。

    “这算是……”柊秋想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合适的词，“工服？林惊月到底有多喜欢紫色。”

    她从捧起一件灵符师长袍，丝织长袍一半是泛着流光的白色，另一半则是暗紫色，除了一些银线绣的简单纹路，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实实在在地让人觉得奢华。

    也不知道沈安尘是怎么知道她的尺码的，这件长袍相当合身，柊秋站在全身镜面前转了两圈，也觉得并不突兀。

    “像模像样的嘛柊秋。”巴斯特绕着柊秋飞了一圈表示它的赞赏。

    “就是有点不像我。”柊秋让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像沈安尘那样疏离的微笑，很快又被自己的做作逗笑了。

    那个跟她长得很像的林惊月，会是这样的吗？柊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想到要替一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人，伪造一段人生，心里就涌起说不出的奇妙。如果林惊月真的成了不得了的人物，那么几百年后，林惊月的传记里说不定还会夹杂着一段她的故事。

    桌面传来抖动的声音，柊秋拿起手机，看见陌生号码传来了新文件，是一份长达五十页的注意事项，和一句短短的话‘工作从今天开始，别让我失望’。正想抱怨一句，只见下一条消息，是账户收款一千万灵石。

    她瞬间站直，回复一个收到。

    从课表来看，林惊月最近的一节课在下午两点，留给她的时间实在不多。柊秋匆匆翻阅完所有注意事项的时候，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她迅速把自己收拾好，搭配出一整套符合要求的，林惊月风格的穿搭。

    符文与阵法学院的占地面积几乎只有战院的三分之一，人却多了好几倍，古典花园式的中庭里熙熙攘攘，四周有尖尖的塔楼，由拱形长廊相连。

    不像战院的大斗场里总是有无数身影在楼宇间窜来窜去，这里的学生们看起来都带着从容不迫的优雅。他们服饰繁复，无论女男都身着层层叠叠的华丽长袍，并且每个人都带着手套，无一例外。

    久违地没有戴口罩出门，柊秋毫不意外听到了一些议论。幸好此时已经接近上课时间，大家都行色匆匆，注意到她的人并不多。

    年轻的符文导论老师正在讲台上点名，趁老师低头的瞬间，柊秋慢条斯理从教室后门走到最后一排落座，这个时间点阶梯教室已经层层叠叠坐了上百人，她悄无声息融入了其中。

    还好，没错过点名。

    点到林惊月的时候，教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开学接近一周，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林惊月’这个名字后答到，就连老师都惊讶了一下。

    前面的后脑勺转过来不少，大家都对惊云商会的二小姐颇有兴趣，幸好柊秋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表情淡然。几分钟后，一个叫藤原早云的名字，老师喊了三次都没得到回应，总算分散了大家一点注意力。

    是个不错的开始，感谢藤原早云。

    “同学，能让一下吗？”松了口气的柊秋，又被腿边虚弱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瘦小的女生正蹲在她身旁。

    她一头微卷的长发垂落到腰，用发圈简单束着，发尾凌乱得有些打结，看起来并没有认真打理过。长袍下摆长长地拖在地上，腰带也只是胡乱束着，她没有戴手套，宽大的袖子滑落至臂弯，露出的半截小臂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见柊秋低头看她，女生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想坐里面的位置。柊秋侧身让了让，女生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

    “谢谢你，林同学。”

    虽然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柊秋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能淡淡点点头。多办事少说话，也是林惊月扮演守则里很重要的一条。

    女孩在柊秋身边坐下后，再没什么多余的举动，对‘林惊月’也没有表现出兴趣，只是撑着下巴坐了好半晌，直到半节课过去，才用半死不活的声音忽然开口。

    “你不是林惊月。”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正认真听课的柊秋大脑突然宕机了。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表现出太大变化，但骤缩的瞳孔已经证实了对方的猜测。

    她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怎么可能？柊秋对上女孩的眼神，试图读出点什么，但只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片平静。女孩见柊秋不说话，便从戒指里拿出一张灵符纸，低头写了一串数字，递过来。

    “我的通讯号码。”她似乎觉得后面那句话有点难以启齿，卡了一阵才说出口。“交个……朋友。”

    “我不缺朋友。”柊秋干脆利落地将纸条推了回去。她不想给林惊月惹麻烦，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不收下的话，明天大家就都会知道你不是林惊月。”说着威胁的话，她一脸无辜地重新将符纸推回来。

    和她对视数秒，柊秋最终忍住骂人的冲动，将符纸接了过来。女孩轻声道，“我叫藤原早云。”

    “我知道。”三个班就她一个人迟到。

    “任何一个西翎人都不会接受别人以姓氏称呼。”藤原早云道，“下次别忘了。”

    小小年纪，说起话倒是一副老成的样子。

    柊秋默默点头。

    “你是东阳人吧，也是尼茨学院的学生？炼器系？”她接着问。

    她每说一句，柊秋就更心虚一分，她干脆假装没听到，无视了藤原早云的问题。

    嗒嗒嗒——几声沉闷的敲击屏幕的声音之后，藤原早云又低声开口，“柊秋。”她直接喊出了她的真名。

    这下真把柊秋吓到了。

    她将屏幕放过来，上面赫然是京城大爆炸的报道，没有全名，也没有照片。

    “不用害怕。”看柊秋一脸见鬼的表情，藤原早云又默默收回手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我这种程度的。”

    “……你有什么目的？”柊秋忍不住问。

    藤原早云摇头，只一味在符纸上乱涂乱画，“你会吗？刚刚老师说的那些。”

    符文导论的内容很基础，即便柊秋第一次接触，也能凭着以前刻画阵法的经验很快上手，她点点头。

    “借我抄抄。”这人还是细声细气的样子，却理直气壮伸出了手。

    柊秋无奈，只得将手里的随堂作业递了过去，“你为什么知道我是炼器师？又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你握拳时，会无意识用拇指摩梭食指的指节，而且笔和符纸总是会摆放在固定的位置。”她低着头，边对着柊秋画出来的灵符描画，边回答。“下一个问题，要用课后作业来换。”

    她的目的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抄作业，在这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交流了，藤原早云干脆趴在桌上睡觉，直到下课的钟声响起，她最后提醒了一句。

    “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