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无法准确捕捉克里斯的攻击，因此她决定靠自己的直觉，和对克里斯出刀间隔的逐渐熟悉，做出最后的反击。

    来了。

    心脏剧烈跳动一下之后，柊秋缓缓抬手。王致远后发先至的小技巧，她看了那么多次，就算学不会，也总能模仿个个大概。

    【旧日回响】

    先于克里斯的攻击，剑身再一次荡起灵力波动，柊秋双手握剑，直直挡在对方最有可能落刀的地方。

    半秒后，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巨剑撞上刀芒，刀剑相撞的火星湮灭在灵力交汇处，剑身在一阵微不可察的震颤中，吸收着长刀的攻击。

    这一次格挡并不完美，巨剑只存储了三层‘回响’，但已经足够了。柊秋拧身挥剑，重剑拖曳着暗金色流光横扫而来，剑锋未至，罡风已掀起克里斯的额发。

    实时更新的排行榜右上角，是不断跳动的时间。

    9：00

    【终末余音】

    克里斯手上长刀青光大放，甚至延伸到他的手臂，划出新月形寒芒，薄薄的刀刃震颤出嗡鸣。他手腕翻转，接连劈出三刀，每一刀都没有劈实，他借着巨剑上传来的反作用力，翻身一跃，来到柊秋头顶。

    这一次，刀身上的光芒不再是迷惑敌人的光污染，而是凝结的光刃，随着克里斯的动作，带着威势斩落。

    理论上，柊秋肯定挡不住这样的攻击，裁判老师迅速做出判断，闪身来到场地中央，准备打断比赛。但她此时的状态，显然超出所有人的认知。

    巨剑几乎以不可能的速度出现在柊秋头顶，厚重的剑身与大刀相击，丝毫不落下风，巨剑上萦绕的灵能暴涨，其中甚至混杂了一丝隐约的粉红——灵能和体力枯竭的情况下，柊秋使用了巴斯特的力量。

    三层被强化过的‘回响’释放，刀刃上的青光瞬间不敌，下落之力无以为继，反而被巨剑上挑的巨力击飞。像是面对咆哮的海浪，克里斯的身体瞬间失重，身体被面前无形的力量挤压得一阵麻木。

    身体悬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尽管落地只需一秒，可柊秋进攻之势不减，在空中一个旋身，拽着巨剑顺势甩了个完美的圆弧，剑尖在地上一借力，成摆锤之势追上克里斯。

    见巨剑劈头盖脸地砸来，刚刚还在心里嘲笑巨剑笨重的克里斯，此刻只觉得无比恐怖，巨剑之后，露出的半张毫无表情的脸，更是令人胆寒。

    救命……这家伙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我认输！”他将刀横在身前，双目紧闭。

    轰——监考员出手了，她掌心在巨剑上一拨，柊秋连人带剑歪向侧面，砸落在地。

    “一百四十七名，柊秋获胜，排位不变。”监考员干脆利落宣布了结果，却在背后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暗自心惊。

    这是蓝级初期的实力？她谎报等级了吧？前有莉莉娅，后有这个柊秋，王致远人不怎么样，收学生的水平倒是一绝。

    “漂亮柊秋！我们赢了！”巴斯特在契约空间欢呼，“好，我们现在从左边的台阶走下去，别冲动……”

    柊秋脸色惨白，撑着剑站了起来，她虽是强弩之末，可眼睛却死死盯着将她击落的监考员。在高处观赛的莉莉娅和王致远自然清楚情况，莉莉娅撕开空间通道，准备将柊秋带走。

    可方才还在台下的秦铭，先于所有人出现在了柊秋面前。

    “柊秋。”

    柊秋没有回答她，只是拄着剑，大口喘气。

    “该走了。”她自然地从柊秋手中拿走巨剑，收进自己的戒指中，握住柊秋的小臂，在一片瞩目中离场。

    “是秦铭？”莉莉娅颇有兴味地诶了一声。“她们关系看起来不错。”

    “毕竟性格很像嘛，”王致远背靠长廊的一侧，“本来还担心柊秋今晚要一个人参加舞会呢。”

    “柊秋没跟你说吗？她今晚要兼职，不参加舞会。”

    ……

    柊秋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被缚灵丝拷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巨剑被放在地面，秦铭坐在窗边，随手翻着她放在桌上的灵符。

    “未读消息很多，回一下吧。”秦铭把不知道怎么顺来的手机丢还给柊秋。

    单手捞住抛来的手机一看，短短一上午，沈安尘给她发了十来条消息。粗略扫了一眼，都是关于今晚替林惊月参加宴会的具体说明。

    “你怎么能随便拿我手机。”被秦铭看到自己和沈安尘联系，柊秋不知怎么的，突然心虚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个替身而已，始乱终弃的人又不是她。

    最近感情问题处理得太多，差点都代入了。柊秋暗骂自己一声，点开沈安尘的聊天框。她右手一拽，才意识到自己还被捆着，只好又伸手去解缚灵丝。

    喀——喀喀——

    随手将缚灵丝的小球按顺逆时针转了几圈，却发现球体内部发出了异常的响动。

    “……？”柊秋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秦铭，除了她还能是谁。“你把密码改了？”

    秦铭不答，放下手里的灵符，“沈安尘找你什么事？”

    跟她刚刚在赛场里那副尊敬老师团结同学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她的隐私。”柊秋想将手机收回空间手环，但失败了，她手上还捆着缚灵丝，根本没法用灵力。

    秦铭手一探，轻轻将她手机抽走，还顺便把屏幕举到柊秋脸前。喀哒一声，屏幕解锁了。

    “还我！”柊秋真的要被这人的肆无忌惮气昏头了，好不容易给室友建立起的美好形象瞬间崩塌。

    秦铭就这么站在柊秋一臂距离内翻着聊天记录，仅仅十几秒，又重新将手机放回柊秋手里，顺便操纵着一缕暗影，解开了缚灵丝。

    “抱歉，我知道这样很冒犯。”她垂眸道，“但我有必须要知道的理由。”

    柊秋翻了个白眼，重新接管手机的短短一瞬，秦铭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

    “太嚣张了！”等秦铭走后，巴斯特才猪猪祟祟钻出来。“她想调查林惊月的行踪吗？”

    “想要接近林惊月的话，就更应该离我远点。”柊秋不满地揉了揉被勒出痕迹的手腕，“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真是不把我当回事。”

    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了，而下午的挑战赛，柊秋自然是不必参加的，她暂时没有想挑战的对手，她的排位，大概率也不会遭到挑战。

    挑战名单在午前被公布，柊秋果然没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本来有兴趣看看秦铭下午的比赛，但现在她仍在为秦铭的冒犯感到不爽，干脆便留在宿舍，提早为晚上的行程做准备。

    虽然秦铭的确也阻止了她攻击裁判，并且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但一码归一码！

    将缚灵丝密码重置，柊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秦铭对她的了解深入得可怕——知道如何阻止她失控，知道她房间里的缚灵丝，知道她跟沈安尘联系，甚至早就知道巴斯特的存在。

    可她们明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柊秋叹了口气，一脸自闭地倒在沙发里。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厌这种毫无隐私的感觉。

    风暴的尼茨学院讨论区里，今天战院月考获得了最高讨论度，大部分关注点集中在秦铭和东方玉身上，也有一部分人在讨论最后的前十榜单，还有一小部分的目光，放在了柊秋——或者说王致远身上。

    【有东阳学生报王致远的进修生？这个柊秋什么来头。】

    【估计有背景，但不多，不然怎么会沦落到跟一个常律者学战斗。】

    【小道消息。这个学生似乎跟王致远的新课题有关，期待王老师力作。】

    【他老老实实当吉祥物不好吗？一个普通人，非要在灵能界指手画脚。】

    当然，也有为王致远说话的。

    【不用这么刻薄吧，怎么说他也是为北弥城做过贡献的人。更何况教出莉莉娅，不就能证明他的实力吗？】

    【朋友，给王致远洗白已经是过去的风暴正确了，但凡看过他那些无厘头的论文你都说不出这种话。】

    【能当莉莉娅的老师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大拇指]】

    【大胆，敢扯上莉莉娅，不要命啦。】

    【王致远不会跟东阳势力有联系吧？那个柊秋也建议严查。】

    【楼上别乱说。】

    几分钟后，上面那条评论消失了。

    虽然还没有能力对王致远的研究做出评判，但他在教学方面绝对尽职尽责。莉莉娅一个年仅二十五岁的紫级中期战斗师，仅仅因为是王致远的学生，就面临无数恶意。

    柊秋心中不忿，她没有再刷下去，而是灌了口冰水，倒在床上，搜索王致远过去的经历。

    二十五岁入职尼茨学院，在普修部任教，五年后转到进修部，只带过莉莉娅和她两个学生，隔三岔五发几篇论文，和进修部大多数搞理论研究的老师差不多。

    非要说的话，也只有履历一片空白，却能在尼茨学院平步青云这一点比较奇怪吧。难道王老师背景真的不简单？

    柊秋想了想，打开灵能科学数据中心，这是全虚庭最大的灵能科学类数据库，收录了虚庭百分之九十五与灵能者相关的文献。柊秋往搜索栏输入王致远三个字。

    整整好几页的搜索结果，柊秋不禁感慨，王老师搞研究还真是以量取胜。

    认知功能增强对灵能者的影响、灵能者战斗表现——基于不同灵气条件、同域时期红级灵能者境界提升停滞的相关因素……

    越往下翻，柊秋越是满头黑线。王致远的研究内容，几乎都与灵能者相关，甚至还有不少关于修仙者和仙界的研究……总之要么看起来高深得不自量力，要么扯淡得上不了台面。

    这些内容由一个无法吸收灵力的‘外行人’发出来，必然会受到许多非议。

    不过，学术垃圾到处都是，王致远这种程度顶多会被嘲笑，绝不至于到被大规模攻击的程度，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柊秋想起那句‘为北弥城做过贡献’的评论，显然不是指这一堆荒谬的论文。也许是更早之前，王致远没有被看到的过去。

    也许……那时候的王致远，并不叫王致远？

    “他是混血儿，尤安是他的北弥名字，不过大家的确更喜欢叫他王致远，这听起来像个老古板。”

    和莉莉娅第一次见面的对话，突然浮现在柊秋脑海中。

    搜索框内的‘王致远’被删掉，取而代之的是‘尤安’两个字。

    尤安（又名王致远），北弥人，虚庭史上最远狙击距离记录保持者，雪狮突击队首任队长，曾参加多次北弥城守卫战役，获五枚雪花勋章，同域5093年退役。同年，进入尼茨学院任职。

    后续并没有写他进入尼茨学院后的事迹，正如王致远的词条下，也没有任何尤安的痕迹。他的前半生，就这么突兀地被两个名字分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