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结束后,梁以微下台,目光却跟随着那个人。
她昨天向覃遂年打听过,他是这的常客,来酒吧却从不喝酒所以印象深刻了些。
“你们熟?”
“?”梁以微摇头,帮忙应该顶多算认识。
覃遂年奇怪道,“平常他话都不说,今天居然会贸然上台。”
“弹的好吗?”
“挺好的。”覃遂年看着他,半响冒出一句,“他要是能当我们这吉他手就好了。”
“看中了?。”
“他看着就不是好说服的样子,算了吧。”
“我来说服。”梁以微知道覃遂年看中的人从来没出错。
“…?”覃遂年不可置信的笑了,“你说服个屁,人都不认识。”
梁以微轻笑,却引起了覃遂年的胜负欲,“你要是能拉进来,这个乐队不散了,以后都听你的。”
“说话算话。”
两人碰了下掌,覃遂年上台把灯光熄灭,又被方磅礴抓走去洗耳朵,梁以微则站了会,看着他与面前的好友交谈。
等到人陆续走空,她才又摁开了录音键。
装作无意的往门口走,不出所料的,那个声音再次砸进了她耳膜。
“好久没碰了。”
风铃一响,那扇门被重新关上。
周礼麒看向旁边人,“还去不去下一场?”
“不去。”
“这么果断?那边场子都开好了。”
“我有事忙。”
周礼麒看穿了他:“作曲?”
少年没应话,侧身出了门,周礼麒淡淡抿了口酒。
认识谢竹隅是在初中,这人性格不算开朗,甚至称的上沉默寡言,常常说十几句才能听见他说一个字。
周礼麒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和他交上朋友,也发现,这人生活实在无趣。
除了作曲,睡觉,几乎没有任何社交,也很少看见他有情绪波澜。
直到最近发生了那出闹剧。
微博音频传遍,年少成名作曲家set抄袭一位籍籍无名小作曲家。
说起来让人发笑,但信的人不在少数,舆论满天飞,谢竹隅一如既往的寡言,哪怕周礼麒再急,他也没发一条声明。
那似乎对他而言是个无所谓的职业,也是,毕竟父亲是搞房产那块的。
有钱又无欲,什么在他眼里能算职业。
电话震响,周礼麒看清来电后,啧了声,“做什么?”
“谢竹隅来不来?”
“不来。”
“不是,你说好要搭线的,我爸这边的项目还等着呢。”
“别等了。”周礼麒把桌上最后一点酒喝完,对面知道他反悔帮忙瞬间急了眼,脏话方言输出个不停。
周礼麒撂了句,“他不去我能有什么法。”
“老子特地找的你!都说你是他身边唯一的一个朋友,关系匪浅,结果…!”
周礼麒挂断了电话。
他喝的酒度数不低,现在在嗓子里快烧着了,心脏半边都发麻。
他坐在位置缓了会,毫无预兆的,酒吧灯光因打烊尽数被熄灭。
电视却还开着,屏幕滚动。
“知名作曲家set,被爆抄袭近三个月没有一条声明,导致了大量脱粉,据举报人称,此曲本是自己的心血,家中父母无依,只能靠作曲生存,希望能还他一个公道。”
刚播完,乐队后台就走出一个人,覃遂年刷着牙,满口泡沫,“胖子都说了让你直接关总闸!你看这次又漏电器了!”
“我忘了,下次一定!”
覃遂年翻了个白眼,把电视关了,转身了屋子。
四周漆黑,周礼麒起身,安静的离开了这处地方。
*
谢竹隅出门没多久天空就下起了小雨,他想打个车,发现整条路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堵了。
现在雨还不大,谢竹隅索性戴上帽兜,走出房檐,雨水冰冷,浸透了他的外套。
刚到最后一个路口,雨声却骤然变大,谢竹隅不得不先躲到小卖部屋檐下。
细雨变成雷暴,谢竹隅问,“有伞么?”
老板推了下眼镜,“最后一把刚被买走,没了。”
“。”
“这雨下的突然,都抢着要,我这就剩几件雨衣了,您看…?”
“不了。”
谢竹隅倚靠在房檐,淡声,“我等雨停。”
“那估计没那么快哟,西荫难得下雨,一下哪有那么快停。”
谢竹隅看见了玻璃柜台上放置泡泡糖的桶,“怎么卖?”
“一块三个。”
少年从桶里拿了十几个,一大把,没等老板仔细数收款声就已经响起。
五十元。
“用不了那么多,您这顶多也就七八块。”
“没事。”
谢竹隅漫不经心的拆开糖纸,很薄,撕开时会有碎屑飘出。
糖并不算多么昂贵,吃起来也只有廉价的甜味。
没几秒,谢竹隅吹出了一个泡,不大,小小的,破的时候声音却格外响。
“砰。”
面前的雨忽然停下,一双白鞋闯进他视野。
谢竹隅抬眸,女孩撑着伞,像是因为太冷嘴唇都泛着白色。
“你好。”
她眼睛看着他,“需要帮忙么?”
口里的泡泡糖逐渐没味,雨依旧磅礴,谢竹隅说,“不用。”
老板插嘴道,“你朋友啊,大雨天的还特地来接你,感情真不错。”
没听到梁以微的否定声,谢竹隅抬了下眼,梁以微还站在他面前,手中撑着的伞很大,应该有些重,谢竹隅看见那只捏着伞柄的手臂在冷风中轻抖。
“走吗?”
她面上还有几滴未干的雨水。
老板顺势道,“我们这也要打烊了,不方便继续避雨,要不你们还是一起回去?”
谢竹隅没应,算拒绝。他把柜台余下的泡泡糖放进兜,在错身路过梁以微时手腕忽地被抓住,紧接着听见女孩开口。
“老板,我们乐队在对面那条街的酒吧有表演,下次有空可以来支持一下。”
“?”
没等谢竹隅反应,梁以微一把将他拉到伞下,伞面很大,像特意准备的。
“你家在哪?”
他冷冷的看着她,“我们熟?”
梁以微把伞撑高了些:“我也是刚巧路过,看你在躲雨,手上刚好有伞。”
“但这里太偏僻了,下雨天不会有人接单,况且车全堵了。”梁以微诚挚的说道,“我送你回去吧,上次你帮了我,我也想帮帮你。”
雷鸣不断,谢竹隅手腕被扣着,是刺骨的凉。
“御苑。”
梁以微没听过那个小区名,于是在地图搜来导航。
谢竹隅没拦着,任由她领着自己走,到最后一个路口时,少年随口道,“左拐,更近。”
地图显示直走,梁以微拽着他等完红绿灯,没拐弯。
到地后,谢竹隅一言未发,刚要抽出自己手腕,就被更大力的掐住。
他眼皮抬起,“你还要做什么?”
“我想应聘你加入我们乐队。”
梁以微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你吉他弹的很好,我们乐队也刚好缺人比赛。”
“不去。”
她有些急,劝说道,“薪资可以谈,你有什么条件我们也会尽量满足。。”
“找别人。”
“不行。”梁以微抓紧了他,像是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找没那么容易,比赛就在后天,我们也没时间。”
“…。”
“能请你帮帮我们乐队吗?”她在雨里恳求,看见的却是少年无波无澜事不关己的眼睛。
“那就解散。”
谢竹隅抽出手,却被再度扯住,这次不再是手是衣角。
她抓的极紧,自己根本无法把她的手掰开。
谢竹隅不再碰她,“我要报警了。”
梁以微却从包里拿出耳机,一把塞进他的耳朵。
耳机质感冰凉,是自己十八岁写的曲,算青涩也算刚成名之作。
大雨磅礴,黑色伞面下,女孩脸庞清丽,短发将她精致的五官完完全全的衬了出来,与刚刚恳求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知道你是这个作曲家,这首歌我听了不下几千遍,第一次在酒吧因为紧张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我的手机碰巧在录像,我做了声纹检测。”
耳里的乐曲不停,唯一的高潮出来时,女孩看着他,极其冷静的揭穿,“你就是set。”
他拿下耳机,音乐戛然而止,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谢竹隅把耳机踩在了脚底,却没在面色表露情绪,“就算是,和我去你乐队有什么必然联系?”
“你在两年前曲子就小有名气,今年元旦发的新曲更是爆火,但发行才几个小时这首曲子就被爆了抄袭。”
“之后几个月你就销声匿迹了,没说不作曲但下张专辑早过了往年你发行的固定时间,我相信应该很多人都想知道天才作曲家set究竟是为何抄袭,又为什么对于抄袭一事连澄清都没有。”
“所以,如果你不帮我。”她冷静的说出卑劣无比的话,“或许被知道的就不止是你的曲子了。”
风凛冽的刮着,雨水,泥石,乱成一片。
梁以微捏紧了伞柄,已经做好了谢竹隅发怒将她弄到雨里的准备。
那个雪松气息愈发近,少年开口,“你在威胁我?”
他的瞳孔很黑,可以印出她此刻的狼狈,梁以微避开了那道视线,好久,才艰涩的开口,“我没有。”
“是么?”谢竹隅眼底带着冷意,“你这种征求别人意见的手段倒是很少见。”
雨越下越大,梁以微也越来越冷,因为伞柄沉重,她再难为自己遮风避雨。
“我知道你的秘密,我和你无亲无故,不会帮你保守,所以要么你答应我,要么你被曝光!”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企图用虚张声势掩盖自己手段低劣的事实。
谢竹隅越来越沉默,看着女孩的身体被淋湿,脸上慢慢泛起病态的湿红。
她发烧了。
梁以微显然没注意,她努力想捏紧伞,风却猛地一吹,伞彻底掉在地面。
雷电交加,她抬起脸。
“你想还是不想被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