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准时在6.40响起，做不到提前半小时起床背单词的学霸作息，程谙燃每天都得睡够时间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卧室暖色的灯光，朦胧的睡眼。
只是突然有个闪电般的念头将她劈醒，7点准时下楼，那个和自己一样爱踩点的人，不会真来了吧。
一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到七点。
她赶忙跳下床，快速洗漱后抓起桌上的牛奶面包就往下冲。
“砰砰砰”楼道灯一层层，随着女孩儿轻快的脚步声逐层亮了起来。
她心里打鼓似得四处张望，并没见到有疑似人员出现。
大概他也就那么一说，早上和自己一样爱踩点的人，怎么会宁愿少睡一会儿绕路来等自己。
她深深呼出这早上的第一口浊气，掩盖那不该有的一点小小的失望
“你迟到了。”
她心里一惊。
一个黑色的，微微驼背的身影倚在小区门洞的柱子旁，冷冷的说道。
“现在是7点01分。”
“你你你多久来的？”程谙燃被吓的有点结巴。
“等了你快十分钟了。”
路灯适时的熄灭了，市政的路灯是早上七点准时熄灭的。
“这不才刚七点嘛。” 程谙燃试图辩解。
“我的表快两分钟，以后你都得用我的时间。”
田力生说着就拎起程谙燃戴着表的左手腕，帮她调快了两分钟。
“你还真的来了啊。”
“我说过的话都算数的。”
“吃早餐了吗？”
“吃了。”
程谙燃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其实面包还在她的书包里，一她都是趁着早自习的间隙偷偷吃掉。
很多年后她才明白，原来不自信的人总是会装作一切都很好。
“别骗人，你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吧。”
他指着她额前一簇格外卷曲的刘海儿。
“有必要这么直接么…… ”
程谙燃尴尬又十分无语的咕噜道
“你一定得每天按时吃早餐，不然长不高的。”
“知道了。”怎么突然大早上就被训，一大清早就得应付这位大哥，让程谙燃混沌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得说到做到啊程谙燃。”
“知道了知道了。”
好像是感受到她的敷衍，程谙燃的后脑勺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她也不敢吱声。
怎么莫名其妙，好像他们突然就很熟似的。
“说到做到，是做人的优良品质。” 她忍住对郑重其事的田力生嗤之以鼻的冲动。
但程谙燃没想到的是，因着这句说到做到，竟然每一个清晨，这个桀骜不驯的瘦高身影都准时出现在她楼下。
有时她稍微磨蹭了点，在楼梯上就听得见他的咳嗽声，像是某种要批判她的预告，
田力生的存在，比学校的上课铃声都管用。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程谙燃再也没迟到过。
每天都是一样的路线，一早一晚，雷打不动。
一起路过冒着热气的早餐铺子，见证路灯每天准时熄灭又亮起的时分。
只有到了检查校牌的拥挤校门口，两人又很默契的一前一后走，回到一种更为正常的交集中去。
到了教室她还是坐她的第一排，他还是睡他的觉，玩他的手机。
除了偶尔他路过她的角落时，拍下她的后脑勺，并不说什么话，是某种他发明出来的打招呼的方式。
因着程谙燃年纪小，同学们倒是不大会传什么绯闻在她身上，只是偶有多事之人问道；“谙燃，你和田力生什么关系啊？”
是啊，什么关系啊，怎么就突然一起上下学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个13岁的程谙燃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大概是体育课的微风故意，刚入初夏的天气依旧燥热，篮球场上的少年们投掷出一个又一个抛物线。
吸引人的当然不是那些总投不进的三分球，或是看不懂的球场手势。
坐在球场旁边的程谙燃在稀稀落落的女生堆里显得并不起眼。
球场上的田力生可没有那么好脾气，有传球意识不好的队员会被他直接劈头盖脸的呵斥，也没人跳出来不服他的。
他是默认的队长。
因着这奇妙的磁场，好像听田力生的，就有赢的信心。
篮球打了快半场，田力生嫌热，把穿在短袖外的篮球背心脱掉，不用号码牌大家也能一眼就记得这个得分率最高的中锋。
一众女生坐在球场边缘看球，但那球衣不知怎的就稳稳地落在程谙燃怀里。
身边的莉娜已经伸出了手去接，那是个人缘很好的女生，脸上总是带着很开朗的笑意。
她的名字又时髦又洋气，好像这个名字就自带十个八个好朋友。
就算是她帮着接男生衣服也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好交集的人就是这样，和谁都能产生些联系，很难不被羡慕。
可偏偏是程谙燃，一个话少又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小姑娘，看着是默默无闻的乖巧。
这种事情，凭什么轮得到她。程谙燃脑补着莉娜的潜台词，对啊，帮拿篮球队长球服这种事情，怎么轮的到她程谙燃？
程谙燃可并不把这当做什么恩赐似的幸运，她不喜欢和人有纠纷。
只是既然给了她，接个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也不好就丢开。
想到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她有几分懊恼起来。
她只好用自己的校服外套兜住那球衣，遮挡住零星审视的目光。
中场休息，球员们各自喝水。
离下课只有十来分钟，观众也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忠实篮球爱好者和球场少年观赏者才会死守战场。
莫名其妙帮着保管球衣的程谙燃也只好留下来。
“诶，谙燃，你住春藤小区呢吧，我就住你隔壁的。”
程谙燃虽并不擅长交集，但也从莉娜口中听出来一种淡淡的虚假。
她只是笑着点头。
自己这种并不受欢迎的性格怎么会入的了莉娜的人脉网，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跟人恰到好处的聊天。
小学时稍微多说几句交朋友，就会被人在背后说是怪咖。
“对呀，晚上回家的时候偶尔会看见你。”
程谙燃上下学都和田力生一起走的，她很难不去想这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
恰逢田力生走过来，她以为问她要球衣呢，赶紧把手里那个11号递过去。
“还没完呢，我来找喝的。”
他顺手拿起程谙燃旁边喝了一口的矿泉水
确认了一下，“你的？”
还没等她解释那是她喝过的，田力生就仰头倒进了嘴里，没有碰到瓶口，剩下的水用来冲了冲脸上的汗水。
程谙燃只能假装无事发生，球场上的男生大大咧咧一点也很正常。
莉娜目睹这一切却并未说话。
但程谙燃注意到莉娜旁边那瓶没拧开的矿泉水，也记得她刚刚想递过去。
这是球场惯例，给关系好的男生送水，和给喜欢的男生送水，这之间的维度，是模棱两可的地带。
汗流浃背的体育课，打完篮球，男生身上都带着股浓重的汗味儿。好在还是少年，那味道不至于难以忍受。
田力生顺路快要拐到程谙燃的座位旁时
“衣服还你！”程谙燃瞅准机会立刻说道。
“先放你那。”田力生摊开手，表示刚打完篮球手还没洗干净。
一来一去，两人显示出某种亲呢来，察觉到有异样观察的眼神，程谙燃连忙缩回座位。
一句轻飘飘的“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哪里那么简单。
不过，她和田力生之间并没有切实的什么。
除了每天一起上下学，在学校里实际上连话都没有说过几次，更何况，田力生这种风云人物，和自己这种从小到大安分守己的小透明，想也不会有什么惊天新闻发生。
“生哥！”是陌生而明亮的嗓音。
叶晴拿着一瓶可乐倚在教室外的门廊处，轻轻的一抛。给！
“谢啦。”
田力生爽朗的收下。
顿时有起哄声。
叶晴绑着一个高马尾，出挑的长相和身高让人不得不一眼就看到她。
田力生拿着那瓶可乐走过来，程谙燃立刻低下头回避目光，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但不知道这位田大少爷抽了什么风，余光中，那可乐居然放到了自己桌上。
“体育课拿了你的水，还你的。 ”
程谙燃心中一颤，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来当这个众矢之的。
“你就这么对我给你的东西。” 叶晴显然不太高兴。
“那你可以选择不给。”
田力生依旧笑着，让人察觉不出来是开玩笑还是讽刺。
叶晴倒是很识相，她巧妙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是你认的妹妹啊？”她指着程谙燃。
“妹妹？不是。”
“那你干嘛给她。”
“晴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认一帮妹妹，土不土啊。”
“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
“叶晴，现在有什么事我得跟你报备？”
“我只是问问嘛，生哥。”
田力生耸耸肩，不再理佯装有些生气的叶晴。
程谙燃正愁那瓶炸弹一般的可乐怎么处理，田力生走到她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瓶牛奶。
“算了，喝可乐不好，换这个。”
牛奶看着要舒服多了。
他拿走自己的球衣，往最后一排走去。
“砰”的一声，还没开封过的可乐瓶入筐的声音，他扔的很准。
原来这个人生气了啊，程谙燃有些后知后觉。
这是个很长的课间，叶晴还在走廊上和孟薇薇叙旧，仿佛刚才的事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她们都是很会打扮的女生，在普普通通的一众高中生里，很难不显眼。
一些不明就里的同学见叶晴来班里找过几次田力生，一些传言就这样在班级里流传了起来。
“听说他们初中开始就是每天一起走的。”
“千真万确好吗，很多人都亲眼见过。”
“田力生不是家教很严吗？”
“好像他们在一个地方补课，青梅竹马呗。”
“别的不说，外形还挺配的。”
“我怎么听说是叶晴一直暗恋生哥啊。”
“ 反正他们肯定有故事。”
一贯寡言的程谙燃鲜少参与这些话题，风吹起摊在书桌上的书页，涂了又涂的，是藏在字里行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