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

    “同学,麻烦帮忙叫下程谙燃。”

    柯奇站在高一八班的教室门口,几乎要盖住眼睛的一头长卷发简直不要太显眼。

    高中生疯长个子的那几年,他瘦得仙风道骨似的。

    再加上在校广播台工作,又有些放得上台面的文艺爱好,学校对他的形容外貌要求,已经是放宽到极致了。

    柯奇最是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学校里不知道多少女生见识过他的黑脸。但叛逆文艺摇滚男的人设一旦立住,倒更有些神秘的意味。

    见到程谙燃屁颠颠跑出来,脸上才稍微挂了点笑。

    “柯奇哥哥。”程谙燃叫的很小声,像怕人听见似的。

    她跟柯奇是从小就认识的故交,柯奇读高二,高她一届,成绩是家长聚会时绝对会被当众拿出来膜拜表扬的程度。

    “恭喜你喔,我来通知你待会儿上台领奖。”

    “那你呢!”柯奇笑着摆摆手,他到了高二就不太参加比赛。

    “就你自己!”

    语文课上老师也当众表扬她,“我们班的程谙燃同学全省中学生作文一等奖哦!待会儿升旗仪式领导亲自颁奖。”

    程谙燃高兴地晕乎乎的,从小就不是什么突出人物。小学班上30个人,选24个参加接力跑,自己都是被剩下的六个人之一。

    吃饭也慢,写作业也慢,长得也很慢。

    好不容易在生理上看上去和旁人差距不大了,当然格外珍惜显出长处的时刻。

    她从小被保护的好,又因着这好让她接触到了些残酷。

    在很多时候,她的确不像个标准意义上的高中生。

    班级的方阵里,她是站在最前几排的圆脑袋。

    升旗仪式的流程一个接着一个,她满脑子只有那个念她名字的时刻。

    作为本市的重点高中,市上领导正巧来视察教育工作。赶上周一,台上坐了一排排平时很少见的领导。

    “谙燃,你知道那个头发很茂密的领导姓什么不?”

    童佳是她的好友兼小百灵鸟,班上大事小事几乎没有她不清楚的。

    “我怎么会知道。”

    “姓田,咱班还有谁姓田?”

    田力生?

    “那就是田力生他爹,本地新闻上都看得到,我以为你知道呢。”

    田力生站在队伍的最后,他也不剪那种规矩的头发,趴着睡了两节课而略显凌乱的头发为他增添了几分潦草。

    一如往常,仿佛台上的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谙燃还在原地走神,以至于领导叫到她名字时她还在原地愣了几秒。

    “叫到你了!快去啊!”童佳拿胳膊肘捅了捅她才缓过神来。

    “天呐谙燃!是田力生他爹给你颁奖诶。”童佳好像比她还兴奋。

    乌泱泱站满了人的集会操场,都眼瞧着这个从方阵里跑出来的小小的女生,圆脸,脸颊是微红的,头发带着点微微的棕色很乖顺的落在脑后,白色的校服衬的她很灵动。

    小心翼翼接过领导手里的证书,原地稍微站了站,她撒腿就想跑,又被台下的主任喊回来拍照。

    她举着证书,站在田力生父亲旁边,用余光瞥了一眼这位头发很茂盛的中年男人。

    一张严肃的中年人的脸,仔细一看除了鼻梁都很高以外,其他五官和田力生并不相似。

    这么严肃的父亲怎么养出那么不爱学习的儿子。

    程谙燃暗自腹诽。

    集会结束她去主任办公室领奖品,一本盖了章的笔记本。

    主任对她很客气,问她是哪个班的,她如实回答。

    说着便让程谙燃把班里的入团申请资料抱回班里去,她们班有65个人,每人一本资料垒在一起就是高高的一沓。

    正在这时候她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深色T恤,没穿校服外套,微微驼背,是挨训的姿势。

    “学校有校纪校规,你这什么穿着,什么发型?”

    “我不在家管你,你要翻天了是不是,今天回去就把这头发给我剪了。”

    是不是所有的领导父亲中气都这么足?

    她难得见到田力生吃瘪的样子,在他父亲面前他站得很端正,少了平时的那种无所谓。

    尽管只是同处一室,不容置疑的权威语气也让程谙燃觉得空气是凝固的。

    她愣在原地不敢有大动作,双手托住资料准备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估计没谁愿意被人看到这种场面,田力生的一声不吭,让她觉得很陌生,像是窥探到了他某种隐私。

    资料很重,她脸都憋红了。

    突然有人叫住她,“程谙燃!”是熟悉的声音。

    她一下愣住,一大叠笔记本倾斜一地。

    “您训我的时间不太巧,我得帮班里领资料。”

    找到了借口他就开始巧舌如簧,她就是那个借口。

    “还有什么吩咐请您回家再说,哦我忘了,您公务繁忙,通常不太回家的。”

    他走过来帮她捡起一地的资料,把大部分都捡起来抱着,和她一前一后的走出去。

    程谙燃不打算和他讨论她听到了什么,很显然这是种默契。

    插科打诨才是他的常态。

    “程谙燃,你不会还没资格写这个入团申请书吧。”

    那张资料表格上没有程谙燃的名字。

    “我下个月过后就能填了。”

    “哇,你终于要到14岁了,恭喜你。”

    她并不打算接这茬,怀里抱着的那叠资料最上面一本,写着田力生的名字,中间却露出来一个粉色的边角,很是突兀。

    她抽出手去拿出来。

    “田力生,有你的信。”她随手就递过去。

    “啥?”

    那个粉色信封上赫然写着 “  To 田力生 ”

    “什么玩意儿?”他接过去便拆开。

    扫了一眼他就揉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里。

    “你不好奇是谁写的吗?”

    “我又不喜欢她们,有什么好奇的。”

    哦,装什么,还她们。

    “这玩意儿方圆帮我写的,一直放在他那儿,你要好奇我回去问问他。”

    切,程谙燃扭过头去并不理他。

    她很拎得清的,不关她的事,她从来不问。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延伸出好多活过来的呼吸声,除了住校生还要留下来上最后一节晚自习,其余走读的同学就可以离校了。

    都急着从明晃晃的白织灯里走出去,走进终于能喘口气的夜晚。

    “等着。”

    不知什么时候田力生走到了她背后。

    每天晚自习下课,两人都跟地下党特务似的,出了校门才走到一起。

    程谙燃连忙回头,他已背过身正和一个男生说着什么,是班上另一个同学叫李濂杰。

    李濂杰越过好几个同学热络地跟她打着招呼:“谙燃妹妹,今天生哥不能跟你一起回去喽。”

    “跟谁你都攀亲戚,跟你说的事儿你别忘了啊。走了。”

    这么几次,程谙燃觉出来,田力生好像不太喜欢别人叫他谙燃妹妹。

    “走吧!” 居然是李濂杰走过来。

    “我今天有点事,我让他送你。”他走的倒很急。

    “今天生哥给我下的任务,让我送你回去。”

    “啊,其实不用的。”程谙燃下意识的拒绝。

    “ 走吧走吧,不然我可不好交差的。”

    和李濂杰走在一起的感觉怪怪的,她探头看人潮中那个熟悉的影子,

    田力生步子迈的很大,人影憧憧里,依稀看见他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今天好像是他家里人来接他。” 李濂杰在一旁补充道。

    “咋啦,没有生哥陪你,你不高兴啊?”

    “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她连忙解释。

    “我知道的,毕竟他有女朋友。但是生哥对你是真不错,天天晚上送你,换我我才不乐意。程谙燃,你们不会真是亲戚吧?”

    对啊程谙燃,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为什么送你,你就没想过吗?

    过了好一阵她才缓过来。

    “田力生的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她竟然不太知道该问什么。

    “不是,好像是隔壁学校的,谈挺久了估计。”

    难怪他不太待见叶晴,难怪收到情书也满不在乎,那么她呢,她程谙燃扮演的又是个什么角色?

    “诶你别多想啊,你不会喜欢田力生吧。”像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似的。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上下学一起走。那个,我家要到了,今天谢谢你啦。”

    程谙燃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对了,李濂杰,你不是住校吗?”

    “你才知道啊,为了田力生给我派的任务,我偷跑出来的。”

    “那你快回去吧!”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想上最后一节晚自习,偷偷溜回去就是了。行,那我走了。”

    李濂杰转眼就消失在路口,离家还有半条街的路途,还是熟悉的街景,一样昏黄的路灯,程谙燃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

    街边小卖部早已熄灯停业。

    有许多个早晨,田力生发现她不爱喝纯牛奶,常背着去学校又原封不动背回家。

    他就不客气的帮她喝掉,然后隔天早上从小卖部买一瓶草莓牛奶还她。

    冬天里也是温热的,程谙燃握在手心里暖手,问,“刚买的么?”

    “不是,我家那边买的,这边没这个口味”

    “那怎么是热的。”

    她以为是刚从街边保温箱里买到的。

    但他却敞开外套,原来是一路捂着过来的,有暖意袭来。

    她手心里的温暖更甚了几分。

    小卖部的玻璃橱窗映出程谙燃的形单影只,倒是应景。

    怎么她连加减乘除都还没学会,就遇上了一道高等函数题,她连从哪里开始解都不知道。

    草莓牛奶也罢,如此种种也罢。

    她不是那种寻根究底的人。

    只是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如藤蔓般蔓延着的,早已席卷她自以为安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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