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数学课上，沈语桐的草稿纸边缘画满了旋转的风车。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笔尖投下跳跃的光斑。讲台上老师正在讲解二元一次方程，粉笔与黑板摩擦的声响突然让她想起昨天张宇成说的那句话——"我每年都去查新生名册"。

    "沈语桐同学，请上来解题。"老师的声音惊醒了她。黑板上的题目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她走上讲台时听见后排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听说（6）班的张宇成昨天在图书馆等了一整天..."

    粉笔在黑板断成两截。沈语桐弯腰去捡时，看见教室后门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宇成今天难得穿着整齐的校服，正扒在门缝处对她比口型。他右手举着个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是那只褪色的纸风车。

    下课铃刚响，姜冉就拽着沈语桐冲向走廊："林逸辰说张宇成把家政课的刺绣作业改成了风车图案！"她的生物标本手链叮当作响，"现在（6）班女生都在传你们幼儿园的事。"

    走廊拐角处，张宇成正被（2）班的陆昱按在墙边"审问"。他校服领口别着个崭新的风车造型胸针，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坦白从宽！"陆昱用数学课本抵着张宇成的下巴，"你什么时候开始..."话没说完就被何宣从身后抽走了课本。

    "根据校规第12条，"何宣推了推黑框眼镜，"课间禁止打闹。"她左手抱着厚重的校纪手册，右手却悄悄对沈语桐竖起大拇指。

    张宇成趁机挣脱，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塞给沈语桐："昨天的补偿。"他小指上的向日葵创可贴已经换了新的，边缘翘起一个小角，"我改良了配方..."

    纸袋里是柠檬蜂蜜糖，每颗糖纸上都印着迷你风车图案。沈语桐刚拿起一颗，就听见张宇成压低声音说："今天放学能去趟图书馆吗？有东西给你看。"

    他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吹动她额前的碎发。沈语桐点点头，看见他卫衣领口内露出半截银链——链坠的形状像把钥匙，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就消失在校服领口。

    下午的体育课，沈语桐因为生理期坐在看台休息。远处篮球场上，张宇成正带领（6）班与（3）班比赛。他每次跃起投篮时，那道银光就会从领口跳出来，像颗坠落的星星。

    "给。"何宣突然出现在身旁，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她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天体物理学》的书脊，却反常地聊起了篮球："陆昱说张宇成左肩有旧伤，所以投篮姿势和别人不一样。"

    沈语桐握紧保温杯，突然想起幼儿园那次秋游。小宇成背着她走过石子路时，左肩被树枝划了道很长的口子，却一直说"不疼"。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张宇成隔着半个操场对她比了个"图书馆"的口型。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消失在钥匙吊坠消失的地方。

    放学后的图书馆空无一人。沈语桐在文学区最里侧找到张宇成时，他正趴在桌上熟睡。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摊开的笔记本上写着《吉檀迦利》第35首，墨迹未干：

    "在那里，心是无畏的，头是高昂的；在那里，知识是自由的..."

    沈语桐悄悄坐下，发现他臂弯下压着本《基础物理学》。书页间夹着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列着方程式，角落里画着个旋转的风车，旁边标注："当ω=2πn，风车就能带她回到过去"。

    "你来了。"张宇成突然惊醒，声音带着睡意。他卫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内侧用钢笔记的公式，像是临时写下的灵感。"我算了很久..."他指着那个风车图案，"理论上只要转速够快，真的可以逆转时空。"

    沈语桐忍不住轻笑。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将几根翘起的头发染成琥珀色。她突然发现笔记本扉页贴着张便签，上面是工整的诗句摘抄，却用红笔在边角画了个哭脸小女孩和递风车的男孩。

    "下周日，"张宇成合上诗集，钥匙吊坠碰到桌沿发出清脆声响，"李老师要带我们回幼儿园旧址，你去吗？"

    窗外传来篮球拍地的声响，节奏由远及近。陆昱突然出现在窗外，举着个拍立得相机大喊："（8）班的何宣找你背校规！"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张宇成下意识伸手挡住沈语桐的眼睛。

    相片慢慢显影：斑驳的光影里，穿校服的女孩微微前倾，男孩的手悬在她眼前，指缝间漏出的阳光正好照亮她唇角的笑意。照片底部印着日期：4月15日，距离幼儿园毕业整整十年零三天。

    张宇成把照片夹进《飞鸟集》时，沈语桐注意到书里还夹着张对折的纸条。趁他不注意，她悄悄展开一角，看到半句被反复描画过的话："如果童年是道无解的方程..."

    后半句被图书馆的阴影吞没。走廊传来何宣催促闭馆的铃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终于相交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