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暖风拂过宋立声的发稍,带着点夏日特有的闷热和湿润。
他勾了勾唇角,伸出三根手指,接着往下说:“当时,在案发现场除了受害者和凶手外,还有第三人。”
“——女性,身高175,体重50公斤左右。”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而且这名女士,是我们的受害者先生亲自邀请过来的。”
向眠有些不解地看向宋立声,“亲自邀请?为什么这么说呀?”
宋立声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大步流星地从她的身旁略过,来到了实木门边,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那敲门声在走廊上清晰可闻,然而传到了屋子里,却是几不可闻。
宋立声像是意料之中地挑了下眉,慢悠悠地解释道:“实木门很厚,隔音效果很好,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别人在门口说些什么,死者呆在房间里都听不到。而当天下午,他特意和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强调说:‘约了人谈事情,不要打扰他。’”
“那么他回到房间后,不会任由大门敞开着。直到他等的那个人出现……”
“门外的声音传不进来,那么他又是怎么确定门外的人,就是他等待的那个人呢?”
他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按下了门边同可视镜连在一起的门铃。办公室里瞬间响起一道存在感极强的“叮咚”声,紧接着可视镜里就清晰地映出了门边的场景。
从远处大片的木槿花树,到近处的一小截栏杆,离得越近,能够看到的画面就越有限。
尤其当宋立声走到镜头前时,身后的景象都被他遮挡得严严实实,方形屏幕上就只剩下了他微微凸起的喉结。
只见他喉结一滚,然后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就只剩下可视镜这一种可能。”
“死者一定是通过可视镜看到了门外的来访者,确定对方是自己亲自邀请的才会开门。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除了自己约的那名女生外,还有一人也来到了现场。”
向眠捏着下巴,顺着宋立声所说的,若有所思道:“除了这种情况外,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死者邀请那名女生进入房间后,忘记关房门了,导致凶手偷偷溜了进来?”
她刚问了句,就见宋立声走到了门边,实木门后光秃秃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她听见宋立声简洁明了的回答了句:“门挡。”
她瞬间心下一亮,顺着宋立声的话往下说:“对哎!这扇房门没有配套的门挡,不存在忘记关门尾随进入房间的可能性。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时凶手是和那名女子一起进入的房间。那么这名女子,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要么是同谋,要么只是一个可怜的当事人。如果是前者,那么很可能,是她和凶手一起设计杀害死者的。”
“如果是后者,那么估计就是凶手威胁女子诱导死者开门,并且让她趁着死者不备,用电击棒偷袭死者,而他自己则进行扫尾,负责后续杀害死者的行动。”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听到这儿,向眠微微皱了皱眉。
在宋立声的假设里,好像无论如何那名男性凶手都参与其中了。但是现场除了酒渍残留的脚印,并没有一处能够证明那名男性凶手对死者做了些什么。
她问:“为什么说,是男性凶手杀死的被害者呢?”
“还记得案发现场,死者体内的粉色小球吗?”
宋立声自问自答地说:“一般来说女性凶手比较偏爱攻击男性的生殖器,而男性凶手则更加偏爱攻击受害者的□□之类的。”
“除此之外,还有死者身上的电击伤口。有两处,一处是你提到的,在后背肩胛骨附近,另一处则是在腰侧。而根据习惯来说,造成第二处伤口的凶手,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
他顿了顿,又回到了前面的话题:“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我更倾向于同伙的说法,毕竟——”
说话间,他已经从门外又走了进来。
他不急不徐地重新扫了一眼房间内的一地狼藉,此刻墙面和地板上,都被谢扶光喷上了鲁米诺试剂。
在房间的角角落落里散发着蓝白色的荧光,像是对案发现场的追踪剂一般,让死者的死状无处遁形,一个个的指纹跃然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宋立声接着说道:“案发现场只有死者一人的指纹,而一个突然遭到胁迫的人又怎么会提前想到带上手套,抹去自己的指纹呢?当然不排除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当日的穿搭正好需要一副手套当做配饰。”
他声线透着点漫不经心道:“不过,究竟是哪种可能,就得问问这名女子本人了。”
“本人?”谢扶光好奇又惊喜地问道:“宋队,你知道她是谁了?”
“不错。”宋立声往前走了两步,朝着木质酒柜扬了扬下巴:“这就是答案。”
除了摔碎在地上的玻璃杯外,还有一支放在了酒柜上。
玻璃杯里装着的是一部黑色的手机,手机上套着一个黄金色的手机壳。
半截手机浸泡在红酒里,屏幕也已经碎成了雪花状。
他捡起手机甩了两下,然后又尝试性地按了几下手机,见手机始终黑屏,迟迟没有反应,无法使用后,才它装进了证据袋,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既然是死者邀约女生来的私人会所,那么当天他们俩之间一定会有所联系。只要恢复了手机数据,调去当天的通讯记录,顺理成章的就可以排查出当天到办公室的第三人,是谁了。”
他说着,将手机递给了身侧的谢扶光。转而扫了一圈案发现场,嗓音低沉而又有磁性道:“我想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他不紧不慢地绕过酒柜,朝着客厅走去,像是追寻着死者当时的步伐似的。
从向眠身边走过时,她能够清晰的闻到宋立声发间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木槿花香。
向眠微微愣了下,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宋立声接下去的话给打断了。
他说:“受害者透过可视门铃,看到自己约的女生到了,便打开了门,他来到了酒柜旁,正在给女生倒酒的时候,却突然遭到了女生的攻击。”
“女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电击,又或者是被男性凶手挟持着电击,她的心理素质不是特别强,所以她电击的程度很轻。”
“再加上男性凶手的体型较小,所以在他将受害者拖到椅子旁,拿出尼龙绳捆绑死者的时候,受害者却从电击的酥麻感中清醒了过来。”
“受害者意识到凶手对他做了什么,疯狂的想要挣扎,但问题是他的双手已经被绑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可以挣扎的范围很小,就在他刚挣扎了没一会儿,凶手再次电击了受害者,这一次他彻底让受害者失去了反抗。”
“在死者昏迷的时候,他将受害者自己购买的□□道具塞进了他的体内。”
“做完这些事后,他只需要等着受害者逐渐清醒过来,然后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候,将保鲜袋绑住受害者的脑袋上。就能达到‘窒息性高潮’的死状了。”
直到宋立声将凶手的整个行凶过程全部一环接一环的说完后,听完全程的谢扶光再也忍不住感叹道:“这变态下手可真够缜密的啊!”
宋立声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他的指尖像是弹琴一样,随意地在窗沿边轻点了几下,才道:“那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又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留下这么明显的两个漏洞呢?”
“漏洞?!”谢扶光皱眉张望了一圈,不解地问:“什么漏洞啊?我怎么没发现啊?”
宋立声的指尖微顿,意有所指地开口说:“这第一个漏洞,就藏在这间屋子里。”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稍稍拖长了点语音。
向眠微微抿了抿唇,抬眸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看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孤儿院彻底沉浸在漆黑的环境下,只有零星的几盏路灯在孜孜不倦地闪烁着。
而办公室内却是灯火通明的。
遮光玻璃窗半开着,像是一道黑白分明的分界线,将办公室内的亮堂和窗外的昏暗,分割成了两个区域。
而宋立声就站在这条分界线上。
他的双手怀抱于胸,身子斜斜地靠在窗边。半边身子和身后昏暗的背景色融为一体,只能隐约看见他说话时,被微风轻轻吹动的狼尾发稍,不经意地垂在了他的喉结上。
随着他的喉结,微微上下晃动着。
一下又一下的。
向眠听着宋立声的话,目光有些神游般的在他的发稍上停留了一会儿。
然而就当她回过神,刚要挪开视线时,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再次落在了宋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