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走到他身边，透过落地窗向下看去。

    他们房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小区中央的游乐区，或许是午饭时间的缘故，整个场地里竟只有肖瑶一个，小小的一只坐在秋千上，她只是那样抬着头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晴本身就是共情能力极强，此刻也可能是联想到了一些回忆，蓦然感到一种心酸的孤单感，于是她蹲下来，以一种仰视的视角看着叶维秋：“妈妈爸爸倒是可以，不过得先经过人家妈妈爸爸的同意才行呢。如果你想好了的话，妈妈陪你下去吗？”

    叶维秋认真地点点头，周晴笑着拍了下他：“那你去穿衣服鞋子，妈妈也收拾一下。”

    叶维秋立刻去衣架那边拾掇自己，周晴转身回到厨房——虽然她清楚柳醉烟一定会欣然同意，但总该告诉他一下。

    “烟。”周晴打开门，边唤边去拿自己的手机。

    “嗯……”柳醉烟没有回头，“马上，还差菠菜，再过一遍水就好了。”

    周晴闷笑了一声，从他背后环抱上去，靠在他背上：“烟，秋秋说想叫那个小女孩儿上来一起吃饭呢。”

    柳醉烟有点意外地“哦？”一下，沉吟了片刻：“也挺好的啊，那你陪他下去问问？”

    “嗯，”周晴轻闭上双眼，“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你以前好像也这么叫过我，一起回家吃饭……”

    周晴的父母因意外离世的很早，世交的柳家便直接收养了她。

    最开始还不是特别习惯的时候，周晴就总会坐在秋千上放空自己，柳醉烟身为青梅竹马，明白应该给她一个独自的空间和时间，于是只有到了晚饭的时候，柳醉烟才挪到她身边，软软地叫她回家吃饭。

    “……有那么一个瞬间，突然觉得那孩子和我很像。”

    柳醉烟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把手上的水简单擦了擦，转身用胳膊把周晴搂在怀里：“这话可不太对，晴是我的独一无二呢。不过……这或许就是缘分？我直觉认为，你们和那孩子很有缘啊！”

    “你怎么还玄学起来了，”周晴好笑地戳他的腰。

    “请叫我预言家，”柳醉烟见她笑了，接着朝她摇头晃脑，“本预言家在此宣布——请晴大人和小秋大人抓住这次天赐的机缘，把肖瑶小朋友接到咱们家一起吃午饭，将来的你们一定会因此而发生好事！”

    “好好好~”周晴本意过来也只是拿个手机，再知会他一声，没想多么感伤，所以柳醉烟这么一哄，她心情瞬间就好的差不多了，“也请预言家大人，准备好迎接咱们家的机缘小朋友！”

    “收到！”柳醉烟朝她敬个礼，目送她走出厨房后，才挺了挺后背，舒缓了一下胸闷的感受。

    一分钟后，他听到了关门声，意识到母子俩已经出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椅子上，向后一靠，长舒了一口气：“……一切都会变好的，一定会的。”

    缓过劲儿后，他接着洗好菠菜，端到餐桌上，瞄了眼时钟，径直走到大厅的落地窗边向下看。

    由于角度的问题，柳醉烟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能看见略侧着身的周晴坐在肖瑶旁边的秋千上，手里拿着一个他没见过的手机——大概是肖瑶的吧。而叶维秋站在肖瑶后面，一板一眼地给肖瑶推秋千。

    虽然有一点主观揣测的嫌疑，柳醉烟还是觉得，通过肖瑶那不断晃来晃去的小腿来看，小姑娘大概是很开心的。

    他轻笑出声，到底没忍住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刚拍了一张，就见楼下的周晴挂断了电话，若有所感地抬头望上来——两人就这样刚好对视。

    周晴挥了挥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OK”，柳醉烟也朝她晃了晃手机，不再多等待，回到餐桌，拧动电热锅的旋钮，开始加热火锅汤。

    观察了一下，准备的都差不多了，于是他又到门口，从鞋柜里试图翻出一双拖鞋。

    刚找出一双看起来小了一点的拖鞋，智能门就蹦出一句“欢迎回家”。

    他干脆蹲着不动，和先被轻推进来的肖瑶四目相对：“又见面啦小朋友，来~穿拖鞋~”

    肖瑶看起来很紧张，一边点头鞠躬一边手脚麻利地脱掉鞋子：“谢谢叔叔！”

    柳醉烟不想给她压力，便毫不客气使唤叶维秋道：“小秋，带小妹妹去卫生间洗手——你也洗，然后去餐桌坐好，一会儿马上就开饭了。”

    叶维秋这也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做客，不禁也有点紧张，听柳醉烟这么一说，才知道该做些什么，行动十分迅速地就带着肖瑶去洗手。

    周晴十分欣慰，柳醉烟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他们收养叶维秋后，没有意料到，居然一直在发生各种各样的杂事，让他不断跟着他们奔波。

    他们没能给他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让叶维秋可以拥有稳定关系的伙伴。

    有的时候周晴会拜托陈知声来带着叶维秋玩，可毕竟陈知声已经要升初中了，就算他有心想帮周晴，他的家长也不太允许放任他花时间带小孩儿。

    所以严格意义上，肖瑶居然是叶维秋这几个月来第一个比他年龄还小的朋友。

    柳醉烟帮她挂好外套：“那孩子有没有什么过敏的？”

    “问过了，她爸爸说应该没有，”周晴低头穿好拖鞋，“一会儿……咱们应该没什么别的事情了？她爸爸好像很忙，也不能过来接她什么的……”

    “那吃完饭一起弹个琴吧！”柳醉烟很痛快地提议，“好久没听你现场弹琴了，晴，果然光是音频和视频是不能让我满足的，我还是更喜欢现场听你的音乐！”

    “好啊，”周晴欣然答应，“话说最近秋秋弹琴进步可大了，一会儿也让他给你展示一下？”

    “行啊，”柳醉烟眼睛一亮，“没准儿你可以给那个小姑娘也启个蒙啊！”

    他们一边唠，一边走到餐桌边。

    “……或许？”周晴有点犹豫，“她要是不感兴趣……”

    她想起肖瑶夸赞自己的音乐好听，看上去不像对音乐不感兴趣的样子。

    但既然这样的话，一般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会缠着父母说要学音乐吧？可肖瑶又没有提过，而且她父亲刚刚也在电话里表现出对这孩子了解程度的陌生感。

    这背后的原因她没办法探索，也不好明说，就这样贸然引导肖瑶学习钢琴，似乎不是什么很好的行为。

    “嗯……”柳醉烟沉思了一下，“那你们先弹几首，看看情况，她实在不感兴趣的话，我就带他们一起画画。还不感兴趣的话，再带他们玩别的吧！”

    柳醉烟拍拍她肩膀：“先不要想那么多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去再拿一副碗筷，你去卫生间看看他俩怎么这么慢吧，这水都开了，可以下菜了。”

    周晴刚出餐厅，就碰到两个小孩，叶维秋乖乖地伸手给她看，肖瑶有样学样地也伸出手。

    周晴看着四只干干净净的小手，满意地揉了揉他俩的额头：“好孩子们，去餐桌吧。”

    肖瑶又红了耳朵，有点僵硬地亦步亦趋跟在叶维秋后面，在柳醉烟的引导下坐上座位。

    或许是为了照顾小孩子，也或许因为柳醉烟才从医院回来，他们的菜很丰富，火锅也是纯而鲜的清汤。

    等周晴也洗完手落座，菜和肉已经熟的差不多了。周晴用公筷给肖瑶夹了不多不少的菜和肉，帮她调好蘸料，同时为了照顾她的不自在，主动分享起叶维秋因为路痴走丢的几次好笑又好玩的经历。

    肖瑶边听边笑，终于放松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热乎乎的食物的缘故，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因为开心的过了头而有点发烫。

    这种感觉格外新奇——她没吃过火锅，所以也不知道吃火锅原来会这样热闹。

    这种热闹和商场的热闹不一样，更像是记忆里难得的几次母亲从国外回来后，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感觉。

    肖瑶喜欢这种温馨的热闹，这顿饭吃的格外心满意足。

    吃完饭后，柳醉烟和周晴都想主动洗碗筷，但不论如何讨论，最后还是谁都不退步，只能统一决定把碗筷泡好水后，放着不再管，一起先带着小朋友们玩。

    两人一到客厅，就听到两个小朋友的聊天内容。

    叶维秋的奶音里是十分夸张的赞叹：“哇——你记性太好了吧！我听了好多遍都记不住呢……”

    周晴好奇地问：“在说什么呢？”

    叶维秋眼神亮晶晶地凑过来：“妈妈！肖瑶可以把你的新歌全唱下来呢！好厉害！”

    “是嘛！”周晴顺势说，“阿姨也想听肖瑶唱歌，好不好啊？让秋秋哥哥给你伴奏，行吗？”

    叶维秋答应地飞快，嗖的一下就窜到客厅的钢琴旁——他现在最熟悉的曲子就是周晴的新歌。

    肖瑶本来还很不好意思，想要拒绝，但叶维秋速度太快，没等她开口就已经正襟危坐到钢琴凳上准备开始弹了。

    她没经历过这种表演，但她今天格外兴奋，见叶维秋这么积极，也跟着上头，不管不顾地开始跟他配合着唱起来。

    一首《和煦》很快就唱完，小孩子目前还没办法理解周晴创作时的心情，却误打误撞地唱出了一种春天特有的崭新生命感。

    音调很准嘛，周晴点点头，这孩子是有音乐天赋的，刚想开口夸赞，却听到肖瑶用很小的声音试图跟叶维秋讲悄悄话：“哥哥，你是不是有个地方弹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