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维秋吓了一跳，差点一个手下用力摁出一团杂音。
他鼓着脸停顿两秒，还是诚恳地选择朝肖瑶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我弹错了一个地方。”
他难得有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朋友，这感觉太新鲜，再加上柳醉烟今天还从医院回家了，双倍的开心让他着实兴奋。
兴奋的后果就是——他完全忘记了周晴教导的“投入与专注”，急于表现。尽管《和煦》这首歌的旋律并不复杂，但对于小孩子来说，仍然有一小节的跨度较大，那是叶维秋一开始练习弹奏时总会出现的错误。
本以为练熟后不会再重蹈覆辙，没想到一个激动，急躁之下他还是弹错了一个音，还被肖瑶听出来了。
“没事的，哥哥弹的已经很好了，”肖瑶看着开始散发自闭气息的叶维秋，有点不知所措，“那个，跨度？本来就很大，哥哥能弹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她努力回忆起专业名词，翻来覆去地夸叶维秋。
“弹得很棒嘛，小秋，”柳醉烟半躺在沙发上，慵懒地瞧着两个小孩，“肖瑶也唱的好好！你学过唱歌吗？”
“没学过……就是在家里总会唱，还有在学校的时候，有个老师会陪我一起唱。”肖瑶捏了捏衣角。
“两位表现的都好~棒~”周晴一边鼓掌，一边走过来，揉着叶维秋的头，“不过秋秋是紧张了吗？还是说给爸爸和小妹妹弹琴让你太兴奋啦？”
叶维秋哼唧一声，没有作答，周晴拍了拍他，示意他去沙发上坐着。
“肖瑶学过钢琴吗？”周晴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算是学过？”肖瑶不是很肯定，“在学校，那位陪我唱歌的老师简单地教过我一点……do、re、mi什么的。”
“这样啊……”周晴坐到琴凳上，“那肖瑶和阿姨玩个游戏好不好？”
肖瑶犹疑着，周晴则接着说：“七个音，阿姨随机按下其中一个，你来说这是哪个音，怎么样？”
这很简单啊，肖瑶立刻痛快地转过身。
“开始啦——”周晴随便选了一个。
肖瑶略有停顿：“fa。”
“对了，那下一个——”
“……so。”
“对，下一个——”
肖瑶逐渐开始毫不犹豫：“mi。”
几轮回合下来，肖瑶没有出现一次失误，速度还越来越快。
叶维秋嘟囔两声：“我一开始的时候，错过好多次……她好厉害。”
柳醉烟姿势没变，懒洋洋地观察起了肖瑶的手。
周晴嘴角扬起来，戳了一下肖瑶：“看来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嘛~那现在咱们难度加倍！怎么样！两个或者三个都有可能哦！来不来？”
她之前也教过几个小孩，故意用了一种略含挑衅的语气，激起肖瑶的胜负欲。
但其实肖瑶只是很享受这种“玩”的过程，才欣然回应：“好！”
“开始！”
“re、mi、la。”
“对！下一个——”
“do、fa、xi。”
“棒！再来——”
“do、so、la。”
周晴随机组合了很多次，肖瑶竟是到最后都是零失误，且几乎没有犹豫。
果然，她是一个天生的绝对音感。
周晴终于停下来，为她鼓掌：“你太棒啦！阿姨现在再多教你一点，你看这里……”
看着那头有点上瘾的肖瑶，叶维秋由衷地叹了口气：“她……好厉害。”
那几轮“游戏”里，叶维秋一直跟着心里默默回答，却根本比不上肖瑶的速度和正确率，这让他着实有点焦虑。
柳醉烟挺身坐起来：“确实……小妹妹这个叫绝对音感——应该是吧。”
“绝对音感？”叶维秋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
“嗯，就是……”柳醉烟想了想该怎么描述，“有些人对音乐很敏感，他们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音，是天生的能力。不过大多数人是没有办法做到这种事的。”
“啊……”叶维秋倍感挫败地垂头，“所以我怎么练都没办法像她一样了吗。”
“如果是从绝对音感的这个能力来说，那确实是这样，”柳醉烟敲了敲他的脑壳，“但是还有一个概念叫做‘相对音感’，这个是很多人在经过练习之后，可以做到的事情。”
“相对音感……”
“只要你肯努力地练习，就可能做到和绝对音感差不多的程度，”柳醉烟望了一眼认真听讲的肖瑶，“而且啊……小秋，钢琴和绘画一样，目的是完成一个结果——弹完一首曲子、或者创作一首曲子，以及画完一幅画。天赋确实越高越好，只不过只有努力才能决定你到底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叶维秋似懂非懂地点头：“哦……那我要努力！”
“……”柳醉烟轻笑了一声，“小秋，如果要我说的话，我更希望你学钢琴、学绘画，不是为了赢过谁，也不是为了和谁一样，而是为了你自己的喜欢、开心与享受。”
“我挺开心的啊，”叶维秋疑惑地歪着脑袋。
“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说的开心啊什么的，都不能绝对算数啦，”他捏了捏叶维秋的小脸，“等你们长大之后，会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事情，经历过那些好多好多事情之后的喜欢和开心，才是真正一辈子的喜欢和开心。”
叶维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长大以后也一定会很喜欢钢琴和绘画的，我要成为大钢琴家、大画家！”
“其实当个花店老板不也不错嘛？”柳醉烟重新懒洋洋地躺回去，拨弄了两下刚好在附近的蓝色风信子，“小秋明明也很喜欢花啊、树啊什么的——家里的花都被你照顾的那么好。”
他们虽然刚搬来雾宁不久，但家里绿植非常丰富，养的花格外多，大半儿全都是叶维秋的功劳。
周晴时不时就会调侃，叶维秋记不住路，却能把各种花的各种培养方法记得一清二楚，在附近种几朵他最喜欢的剑兰花，估计都比导航更能给他指明白回家的路。
也因为养的花多，开花期参差不齐，周晴的衣服总能沾上浅浅的花香，这也导致总有人误会她香水种类丰富，找她要推荐。
“才不，”叶维秋傲娇地扭头，“我就要当大钢琴家和大画家！”
“好吧，”柳醉烟眯了下眼，灵光一闪，“那未来的大钢琴家先生，你要不要和小妹妹去比一下你们谁更厉害？小妹妹刚刚大概多学了一点新知识呢——比比不？看看是咱们未来的大钢琴家厉害，还是人家刚学了不久的小妹妹厉害，不过……人家可是有绝对音感的，估计是小妹妹会赢吧。”
“比就比！”叶维秋“噌”地站起来，加入周晴和肖瑶刚开始不久的新一轮“游戏”。
然后……
“18比9，恭喜肖瑶小朋友获胜！”周晴和柳醉烟不约而同地一起鼓掌。
和肖瑶的脸一起变得通红的，是叶维秋的眼眶：“……呜——”
对于那会儿的叶维秋而言，在场的全都是坏蛋，所以最后周晴只得远程连线了陈知声，让他单方向开导安抚了叶维秋将近一个小时之久。
“他那次可哭惨了呢，噗哈哈……”陈知声没忍住轻笑了两声，很是怀念。
“血虐啊……这就是天赋吗——”凌开感慨道。
陈知声轻敛笑意：“说起来，我们师门好像全体都被小师妹的天赋血虐过。”
都镜净还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略带好奇地问：“所以是从那次开始，肖瑶就拜师了吗？”
怎么和她从网上知道的不一样？
肖瑶否认地摇头，给出解释：“不是，那次只是恰好认识了一下老师，而且也只是知道了自己有那样的天赋。不过也正是因为知道了有天赋，所以那之后，我后妈极力让我正式学钢琴，没想到一年左右，比赛居然拿了奖，而且恰好老师在现场，所以7岁的时候才彻底正式拜师。”
这回和她知道的对上号了，都镜净满足地点头：“那可真是好有缘分啊！没想到叶维秋是路痴呢！”
“噗——”陈知声没能忍住下意识的反应，“可别说出去了啊，叶子会破大防的——明明走丢过好多次，每次都是靠小师妹领回来，他倒还不让说这种明摆着的事实……”
“哦？”都镜净发出吃瓜的好奇声，瞄了眼低头喝汤的肖瑶，手握拳放到唇边，半挡住嘴部，“您这意思是……？”
凌开叹了口气：“出息——”
“怎么，你不好奇？”
“……好奇。”
陈知声眯起眼，点点头：“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过目前还没挑明，所以……嘘。”
“哇哦~”都镜净表示这瓜吃的她心满意足。
“不过叶子的弱点是路痴也是真的啦，要靠人捡回去的那种。”
凌开点评道：“很独树一帜的弱点。”
“提问，”都镜净举起右手，“肖瑶的弱点是什么啊？”
“嗯……”陈知声迟疑了一下，见肖瑶正在集中精力挑鱼刺，语速有点快，“手残！”
都镜净和凌开此刻异口同声：“哈？”
“折纸方面的手残，她折纸就没有……”陈知声又瞄了一眼肖瑶，“能看出样子的完成品。”
这很难评，于是两人双双陷入静止。
肖瑶感觉到变化，抬头看了一圈，随后把目光定格在陈知声的脸上，挑着眉，语气平淡：“我好像感觉到有人在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