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声摇头的动作十分果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熟练：“没有的事儿！”

    肖瑶淡定地看他埋头喝汤，在他装模作样接着拿筷子夹菜的时候慢条斯理地说：“喝汤、夹菜，之后再喝口水——师兄，你真的不擅长撒谎的，一看你表情就知道了。”

    陈知声讪讪地收回刚碰到杯壁的手：“哎呀……就、提了一下折纸……”

    凌开一边享受美食，一边乐于看戏，都镜净也表示爱莫能助。

    肖瑶“哼”了一声：“我已经有所进步了！你等有机会我给你露一手！”

    都镜净这回来劲儿了：“行啊，之前不是说有机会一起去书店嘛！我推荐的那个书店有特色服务，正好有个折纸角~这不正巧了嘛~”

    肖瑶一僵，但说出口的话是不能撤回的。

    “啊……”陈知声摆了摆手，“我最近还真不是很有时间，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你们开心就好。不过……”

    “不过什么？”凌开向来有话直说，索性不等陈知声纠结完就问。

    “或许可以试试邀请关繁星——是肖瑶的师姐，也是我师妹，”陈知声摩挲了两下手机，“我记得近期她要回首都来着……她就非常擅长折纸，也喜欢看书，挺适合和你们一起去书店的。”

    “关繁星小姐要回国啦？”都镜净有点惊讶，“她不是在进修吗？暑假？”

    “已经放假半个多月了，”陈知声开始对都镜净的熟知程度不再感到意外，“终于忙完她家里和自己的事情，所以回来看看大家。”

    凌开挑眉：“你们师门之间，不会还每天互相报备吧？都这么清楚行程的？”

    陈知声失笑：“倒也算不上‘报备’的程度啦，大家每天在群里还都挺活跃的，聊着聊着就会提到，就记下来了。”

    凌开想了一下：“也是，要按我那个说法，就跟监控差不多了——噫，想想还有点可怕，明明应该是很温馨的关系。”

    “啊……还行吧……”陈知声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放下筷子，抽张纸巾擦拭好嘴后，双手往大腿上一放，微微挺了挺背，“这是大家互相关心嘛……”

    一旁许久没有出声的肖瑶一见他那个动作，就开始狠狠地皱眉发愁：“师兄，吃太少了。”

    还不等他措辞，肖瑶接着念叨：“你看看你才吃了多少啊，啊？就一碗汤、一杯水、不几口菜——哎呦，您那个米饭连一半儿都没下去啊？胃口不好吗？还是你胃不舒服？”

    陈知声叹息一声：“没有……就是，不太饿。”

    “还不饿啊？真不是我错觉吧？你好像真的又瘦了！”肖瑶的目光上下扫描着，“应该找个秤量一下——之前体检那次你那个体重我都惊了，不是我说，师兄，你要是不吃饭，吃点别的呢？蛋糕或者——”

    陈知声猛地站起来，留下一句“我去趟卫生间”便匆匆离开。

    凌开眨眨眼，不明所以地试探性问了一句：“要……追上去看看吗？”

    都镜净看向肖瑶，肖瑶很是无奈地叹气：“不用，这是师兄躲掉念叨的常用方式之一而已。”

    凌开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他刚刚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好……”

    都镜净朝她摇摇头，凌开瞬间意会，不再多言。

    尽管陈知声给都镜净的感觉并不像是会用这种较为“直接而尴尬”的方式回避问题的人，但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追根究底，故而她选择转移话题，拍了拍肖瑶：“所以你会邀请关繁星小姐一起去书店吗？”

    肖瑶从一个心梗走向另一个心梗，她刚刚沉默半天，装作专心吃饭，目的就是希望等到把折纸这段跳过去，没想到都镜净记性这么好，还能再提一遍。

    “我问问吧……”肖瑶心里默默地补充下一句：“我只说了我会问，我可没说我要问什么哦，哼。”

    忽然间，她想起什么：“不对啊，你不是说接下来的一周每天都有表演么？”

    “总会出现意外的啊，比如——如果天气预报准的话，后天可能会下雨。又或者其他的突发事件，而且……”都镜净略带无奈地叉腰，“每次正式表演的时间其实只有一个小时，前后布置和收拾都算上也差不多3个小时，完全有空去书店嘛——”

    “啊……”肖瑶隐隐约约感到不妙，“哦……那我明天应该几点到公园？”

    “上午九点正式开始的话，你想几点来？”

    肖瑶沉默片刻：“和你们同时吧。”

    凌开一听，立刻咽下嘴里的菜提议：“那干脆我们出发后，接你一起走。”

    “不麻烦了吧，”肖瑶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也不顺路啊。”

    “嗐，反正都是开车，又不累，”凌开很无所谓，随后猛地意识到什么，“……你不会是有专属司机吧？”

    “……算是有？不过我最近没什么活动，跟没有是一样的。有活动的时候确实是有专属司机。”

    都镜净了然地点点头：“那就还是我们接你吧，等待会儿回去之后我们晚上确定一下时间，云联告诉你。”

    凌开一边吃一边神游开外，突然感到桌子好像在震动，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是陈知声的手机来了电话。她眼神比较好，能看清来电者的标注名字是“父亲”。

    肖瑶显然也注意到了，仔细瞧了一眼，之后看起来有点犹豫的样子。

    响了很久之后，终于挂断，肖瑶刚松口气，又一个来自“父亲”的电话打了过来。

    “要不……我给你师兄拿去？”凌开以为她是顾虑自己听不到，并不方便找人。

    肖瑶瞄了一下时间，还是点头道：“那麻烦开姐了。”

    凌开擦了擦嘴，立刻走出去，在厕所门口喊了两遍都没动静，只好抓紧时间到大厅里看看，终于在前台找到了陈知声。

    陈知声刚转头，就碰上了走过来的凌开：“凌开小姐？”

    “你手机响了，”凌开解释道，“可能有什么要紧事儿吧？连续打了两个了。”

    “啊……”陈知声翻了翻未接来电。

    凌开敏锐地感觉到陈知声在看见来电者的那一刻身体猛地变得僵硬，以为是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体贴又迅速地说：“那我先回去接着吃饭啦？你先忙。”

    “谢谢，”陈知声礼貌地笑了一下。

    不知为何，凌开下意识觉得他笑得很勉强，所以还是在即将转角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瞅了一眼。

    但她已经看不到陈知声的身影了。

    停顿片刻，她还是果断回了包厢——应该是她的错觉吧，跟都镜净待久了，也被传染了“过敏”症状了吗？真是的……

    她好笑地无奈摇摇头，坐回位置上拿起筷子，加入她们的新话题。

    等陈知声终于回来的时候，她们都吃的差不多了。

    “师兄，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肖瑶这次倒是没从他表情里读出什么来。

    “没有，”陈知声抿了口水，“就是例行问问今天的日程安排，我早上忘跟他们说了，所以拖延的时间有点长。”

    “哦——”肖瑶扁着嘴，拖着尾音，“你是不是又悄悄结账了？”

    他只笑不语。

    肖瑶撑着下巴，很是无奈：“我都说了这次我请……”

    “下次一定，”陈知声喝完一整杯水，“这次就当给你们饯别，接下来一切顺顺利利、万事大吉。”

    “每次都说下次，”肖瑶嘟囔一句，“那……咱们走吧？你们接下来都去哪儿啊？回酒店吗？”

    “嗯，”凌开思考片刻，“今天下午彻底收拾一下服装，过一遍具体流程。”

    “我也得最后练习练习古筝，”都镜净抻了个懒腰。

    “你回宿舍？”陈知声看向肖瑶，“我送你吧。”

    “好~”肖瑶应了一声。

    送别了凌开和都镜净后，肖瑶站在街边笑不出来。

    太阳光热烈地倾散下来，晒的她更加无语：“我以为你开车来的……”

    陈知声心虚地捏着袖口：“开车容易堵……”

    “……唉，”肖瑶叹息，“没开车来挺好的，就您这个状态，挺不适合开车的。”

    她语气难得严肃，陈知声本想拍拍她的肩，犹豫后，还是揉了揉她的头。

    “一起走走吧，”他的声音很轻柔，但可惜肖瑶听不到，“你应该有话想对我说，是吧？”

    “……”

    荣桂作为首都，哪怕不是早晚高峰，中午时间的车流量也并不小。

    而自打失去听力后，肖瑶无意中便发现，自己好像更能看见这个世界了。

    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全部的一切都来去匆匆，没什么东西在停留——好像只有自己一直沉溺在过去的苦痛里，无法接纳现在的一切。

    她捡着能说给陈知声听的话絮絮叨叨：“主要还是想换个心态吧？写完《追寻》之后，总感觉我要‘江郎才尽’了哈哈哈……所以就想着出去走走什么的，哎呀，上课也没什么意思……”

    越说，就越没什么逻辑。最后，她的声音终于暴露了自己的落寞：“……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陈知声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拍她的额头，嘴角是非常温和的笑：“出去走走吧。这一次，你要用心来看，用心来听——这个世界的样子。”

    隐隐约约，肖瑶发现眼前的陈知声和记忆里的柳醉烟竟然重合到一起，用如出一辙的表情和语气，宽慰她：“一切都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