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瑶晃了晃手上的信封，同伴下意识地瞅向女生，而女生也只是犹豫了几秒，便爽快地灿烂一笑：“好呀~那我们真幸运，一开始完全没想到能被选中呢！”

    同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确实好幸运……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那，请二位跟我来，”肖瑶带着她们走到车子附近，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两个折叠椅，“请坐，我给你们拿笔和板子……”

    她又递过去两个书写垫板，上面还夹着一张A4白纸。

    “这个是用来垫着书写的，也可以当成草纸，”肖瑶指了一下白纸，“毕竟只有垫板那就比较滑……喏，你们自己挑喜欢的信封吧？里面的信的颜色和信封的差不多。”

    她把五个信封以扇形展示在她们面前，两人互相谦让，礼让无果后，两人只好同时抓取，巧的是，两人抓取的是同一颜色的两个不同信封。

    肖瑶好笑地收起剩下的三封信，随即想起来都镜净那颇为生无可恋的表情，提醒道：“对了，写的时候请尽量用楷体，以及希望你们的分享可以尽量完整，这样我们会更方便收录。”

    “好，”两人齐刷刷地点头，开始认真动笔。

    肖瑶自觉地往都镜净那边移动了几米，以免两人会不自在。

    她往人群那边张望，试图寻找下一个目标，无意中倒是对上凌开的目光。

    肖瑶侧过身，比划了一下正在写信的那两人的方向，凌开立刻改为一手拎着相机，另一只手朝她打了个响指，接着竖起大拇指。

    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言语夸赞，但她还是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凌开接着握拳表示奋斗，肖瑶有样学样地握拳表示一起加油，就这样隔空互相打气后，凌开像是终于放下心，端起相机又恢复原来的工作状态。

    肖瑶也被激励到了，满身动力地开始观察围观的人群，寻找合适的目标。

    很快，她就又锁定了一个女生。

    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位女生已经就在场了，一直待在都镜净的对面，时不时认真严肃地用手机拍摄照片，现在大概是站久了有点累，她移动到了人群边缘，坐在了自己带的折叠椅上。

    既保证了自己能看到，又不会给别人添麻烦，而且看样子还录了不少视频。

    肖瑶估计着短时间内那个女生不会离开，决定等那两位写完就冲。

    有了心理预期，肖瑶暂时也没什么负担，较为轻松地接着打量周围环境。

    现在已经是接近十点的时间了，固定下来观看的观众已经很稳定，小孩子们早就跑走了很多，剩下不些许的几个神采奕奕、双眼放光地盯着都镜净。

    也有成对的情侣和家庭站在周围一起观看这场热闹，时不时拍个照、录个视频。

    都镜净选择的地点不远处既有公共长椅，又有湖桥美景。所以也有很多老人家坐在长椅上，一边慈爱地看着她演奏，一边欣赏琴声，在这良辰美景中悠然自得。

    肖瑶刚想把目光再放远一些，却猛地看到一位老人伫立在一处，神情有点呆滞，但又像是专注于都镜净弹古筝的模样。

    她仔细观察了一分钟，认为是因为没有长椅了，所以他只能那样站着，于是肖瑶转身走向车后备箱。

    “你们写完了的话还请先稍等一下，”肖瑶拎出一把折叠椅，“我去给那位老人家递一把椅子。”

    “好……”两人应答一声，随后同伴提议，“其实我写的也差不多了，我和您一起吧？”

    肖瑶顿了一下：“也行，那麻烦您了……”

    有些老人是耳背或者眼花的，她不是很能保证她自己可以有效沟通，带上一个健全的人比较保险。

    “叫我小刘吧，”同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比您小一岁，我那个朋友也是，她姓赵，叫她小赵就行。”

    “那我不客气了，小刘，”肖瑶说，“待会麻烦你来沟通吧，可以吗？”

    “好的！”小刘痛快地点头，“放心吧，我经常去养老院当志愿者，和老人家沟通可熟练啦~”

    “哇……”肖瑶感慨了一声，心想，你确实是像那种风风火火献爱心的热情人士呢。

    两人一起来到那位老人身边，小刘轻微俯身，柔声道：“爷爷您好？”

    老人没有搭理她们。

    小刘微微抬高声音，目光直视老人：“爷爷您好？”

    老人还是没有搭理她们。

    小刘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朝肖瑶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接着在老人面前晃了晃手，声音又抬高一点，视线紧盯着他：“爷爷您好？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老人终于把目光投射到小刘身上，却还是没有回答。

    “爷爷，您家人呢？”小刘问道。

    “音、音乐，”老人终于开口，口齿不清地说出一个不对题的回答。

    小刘心下了然，握上老人的手：“爷爷，您是想听音乐吗？我带您去听音乐，去那边听音乐，坐下来听音乐，好不好？”

    老人像是没能听懂，小刘又重复了好几遍，非常有耐心，饶是听不到的肖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会是……阿尔兹海默症吧？

    肖瑶有了个隐隐的猜想，仔细打量起老人的着装，试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老人终于理解了小刘的意思，被两人搀扶着，来到正在写信的小赵旁边坐下。

    小刘开始试探老人能记得多少有关家人的信息，但很可惜，老人的记忆几乎都是混乱的。

    而小赵趁这段时间，写完了信，把两人的信装好后，交给肖瑶，顺便成为传递信息的桥梁：“老人家应该是阿尔兹海默症，关于家人的记忆不太全……一会儿我去公园广播站那边问问吧，这样的情况……他应该不能是一个人来的。”

    “谢谢，”肖瑶把信封放到包里，“你们时间着急吗？”

    “当然不着急了，”小赵笑着耸肩，“我们可是特意过来听敬人间的古筝的，时间很宽裕呢，您别担心，先去忙您的事情吧，我马上就去广播站，这边还有星木——有小刘在呢。”

    刘星木也朝她点点头，肖瑶本想拒绝，但仔细一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先把都镜净交付她的任务完成，只好同意了。

    肖瑶直奔之前盯上的女孩而去，虽然没有直接暴露自己的面貌，但也十分顺利——她貌似恰好都找上了特意来看都镜净的粉丝。

    像之前那样，肖瑶把女生引到了刘星木这边，又拿出一个折叠椅，给了垫板，让她选择了喜欢的信封。

    刘星木站起身来，跟肖瑶解释现况：“问出来了一点，他好像和他的爱人还有女儿一起来公园散步，结果——应该是走散了吧，只问到了他爱人的名字里应该是有蝴蝶的‘蝶’字，至于其他的……他自己和他女儿的名字反正是都想不起来。”

    刘星木怅然地叹了口气：“这些信息我跟阿云，跟小赵刚刚同步过了，她大概还有两三分钟就到广播站，放心吧。”

    肖瑶心情有点沉重：“嗯……”

    突然都镜净那边响起了一连串的掌声，刘星木望过去——原来已经十点了，都镜净刚好完成了一个小时的古筝演奏，正在鞠躬致谢。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也有小孩子终于按捺不住地朝都镜净围上去，凌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习以为然地先扛着机器回到车子处。

    “哇……”凌开一见车子边居然这么多人，不禁感慨，“这么热闹？”

    “结束啦？”肖瑶这才注意到凌开已经走过来了，“唔，算上这位的话，今天应该是三封……可以吧？”

    “当然了！”凌开把相机暂时放到了副驾驶，拎着喝了一半儿的水瓶走到她身边，拍拍她肩，“辛苦啦——”

    她伸了个懒腰，边喝水边观察了一下人员构成，“这位老人家也？”

    肖瑶刚想开口跟她解释，公园的广播就响了起来：“寻人启事……”

    凌开立刻严肃了神色，用手势示意肖瑶先不要说话，随即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广播声上。

    “老人身着白色衬衫上衣、棕色短裤、黑色……”凌开越听，目光越是集中到坐着的那位老人身上。

    广播这时说到联系方式，凌开本想拿手机，却不由自主和站在老人身边的刘星木相互对视，两人对着眨眼。

    “……这位？”凌开还是先开了口，刘星木立刻主动地解释起来：“您好，这位老人家其实就是广播里说的那位，您先别急，事情是这样的……”

    刘星木组织语言的能力很优秀，片刻后凌开就了然地点点头，放心下来，“原来是这样啊……那咱们就在这儿先等着吧。”

    凌开朝都镜净那边看了一眼，确认已经没人再找她搭话，走过去一起收拾起来，肖瑶本想去帮忙，却被凌开摁在原地。

    等她们都收拾好过来，大概只用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恰好那个女生也写好了信，和都镜净拍了张合照后就不再多打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开姐跟我说过情况了，”都镜净放了个新的折叠椅，坐下来活动手腕，“辛苦啦！”

    刘星木这会儿倒是没有了面对肖瑶的紧张僵硬，神态自然、热情大方：“您也是，您的演奏非常棒！”

    都镜净刚想再说点什么，不远处却传来巨大的童声，直接压过她的音量：“姥爷——”

    几人一致扭头朝声响处看去，只见一个小男孩如同一个小炮弹，飞速地冲过来，到那位老人的面前才紧急刹车。

    慢了半拍才看到的肖瑶仔细一瞅——好家伙，居然又是一个熟人——几个小时前不久，这个小男孩以同款的架势撞上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