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蓝玉欣然同意，于是都镜净开始给她介绍解释活动规则。

    刘星木和赵月云简单商量了两句，一致认为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便打算离开。

    “今天多亏你们了，”肖瑶跟她们一起走了一段，作为送行。

    刘星木笑了笑：“都是缘分……就到这儿吧。”

    再走几步，就要看不到都镜净那边了。

    “可以合个照吗？”赵月云提议道，刘星木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当然，”肖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经常被人认出来之后合影留念——其实一开始赵月云没提要合照，她才是有点意外的。

    两人和肖瑶一起拍了好几张，既有双人合影，也有三人合影。好不容易折腾完，赵月云从包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肖瑶。

    肖瑶仔细一看，是演奏会时自己正在弹琴的照片。

    “这还是星木拍的，”赵月云好笑地说，“因为真的太感动了，这也是最打动我的照片，所以我印了五张，有一张贴在桌子前的墙上，剩下的都带着……我觉得这是你最闪耀的时刻，所以，这张送给你——就当是粉丝的小小心意吧。”

    “谢谢……”肖瑶确实能看出拍摄者的用心，这张照片甚至还特意套上了保护膜，她看了一眼脸有点红的刘星木，又说了一遍：“谢谢。”

    刘星木脸更红了。

    “有缘再见，”肖瑶轻声和她们道别。

    两人的背影也逐渐远去，肖瑶低头看了看照片，轻叹了口气。

    按常理来说，演奏会是不允许拍照行为的，但她的《追寻》所引起的风波实在是太过热烈，几乎所有来听的人都想要留下亲眼见证的纪念，以至于工作人员根本管理不过来，周晴索性就稍微放开了条件，只是禁止了快门声和闪光灯。

    这张照片，捕捉的是《追寻》的末尾，而拍摄的位置恰好捕捉到了她全部的表情。

    自己脸上全是眼泪，但目光却始终在那黑白的琴键上，嘴角轻轻上扬，仿若是满足的意味。

    她回想了一下，照片里的这场演奏会居然才过去三个月多一点，自己的心境竟是已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可惜了，”肖瑶自言自语道。

    她发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转身往都镜净那个方向走回去。

    凌开早已把东西都彻底收拾好了，无所事事地喝水发呆，见她回来，手上还拿着东西，挑眉歪头表示疑问。

    “唔……其实她们恰好也是我的粉丝，这个算是送我的小礼物，”肖瑶给她展示了一下。

    “哦~”凌开辨认了一下，“嘿，这场啊！镜净也去了呢！”

    肖瑶有点小意外。

    “她可老铁粉了，你二月、三月的那几场演奏会都没落下，”凌开把照片还给她，“后果就是那会儿忙飞了，哈哈……”

    “啊，”肖瑶思考了一下，“毕业论文吗？”

    “差不多，”凌开把斜挎包递给她，“乱七八糟的其他事儿也挺多的，不过她也很乐在其中就是了。”

    肖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照片放进斜挎包的夹层里。

    “话说，今天感觉怎么样？”凌开问。

    “嗯……很新鲜的感觉，”肖瑶斟酌了一下语句，“粉丝很多，额，意料之外的事情也……挺多。”

    “毕竟是第一天嘛，”凌开宽慰道，“后几天估计就会更顺利，也越来越平凡普通啦。所以你开心吗？今天。”

    “还不错，”肖瑶难得开个小玩笑，“虽然这种模式对社恐的我可能有一点点不太友好。”

    凌开没感觉到肖瑶对此有什么抵触，但还是说：“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一定要直接说啊。”

    肖瑶点点头：“嗯，放心，其实我今天挺开心的，已经开始在期待明天了呢。”

    “明天估计够呛，”凌开给她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好像会下雨。”

    肖瑶看了一眼手机界面，又抬头看了看覆盖着一层薄云的蔚蓝的天空：“是吗……看着不太像要下雨。那明天休息？”

    “对，”凌开笑得非常灿烂，“去书店！”

    我是不是该庆幸你们没说今天下午去。

    肖瑶可不打算问为什么不下午去，她不会没事闲的坑自己，只不过她还想挣扎一下：“那我明天就不跟你们去了吧……我上课。”

    “你什么时候的课啊？”凌开不是很想同意。

    “额……”肖瑶思考片刻，还是不想欺骗她，“上午一节早八。”

    “那你上完课咱们一起去呗？”凌开提议，“镜净说那家书店超赞的呢……那要不然咱们今天下午去？”

    “别了，”肖瑶立刻回答，“还是明天吧，下雨和书店，氛围感绝佳。”

    开什么玩笑，今天下午就去的话，她可变不出能见人的折纸，还不如今天回去之后临时抱佛脚练习一下。

    “好，”凌开目的达成，爽快一笑，暗中朝都镜净比划了一个“OK”手势。

    都镜净一早就预料到肖瑶大概不会愿意去书店折纸。

    如果是普通书店，都镜净绝对不会勉强肖瑶，但是这次要去的书店不一样，她是抱有一定目的的——虽然目的跟折纸的关系不大，不过她还是没有跟凌开说太多。

    有些心中隐秘的伤，是应该被保护与呵护的，而不是揭露。

    所以都镜净只是让凌开以为肖瑶只是不太想折纸，而以凌开那种潇洒大气的性格，她肯定会希望肖瑶不要在意这种“弱点”，于是就会尽量说服肖瑶。

    计划顺利，都镜净舒了口气，同时，庄蓝玉也装好信封，交给她。

    “谢谢，”庄蓝玉很认真地说。

    “我也该谢谢您，”都镜净应承下来。

    她们相视一笑，庄蓝玉招呼了一下她儿子，扶起她父亲：“那我们就告辞了。”

    “我们也差不多该走啦，”都镜净把信封递给肖瑶。

    几人互相道别后，还是凌开负责开车，都镜净和肖瑶在车后座一起看信。

    “她们两个的内容其实很相近，之后根据情况，看看能不能算合成一个小期，”都镜净把信封重新装好， “至于这个……目前先算成一个中期吧。首战告捷！”

    “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肖瑶还是没忍住，“在我看来……重新热爱生命的主题会比老年痴呆更、更宏大一点？额……我不是偏袒或者说我有别的意思，就是……”

    都镜净了然地笑了笑：“其实小期、中期、大期不代表哪个会更重要，在我看来，每个人的故事都有自己独特的价值，这是不可能拥有客观的评价体系去决断谁的故事更具有价值和意义的。所以我的判断，只能是基于我自己认为的、更能用自己的创作来表达的想法来选择。”

    都镜净的目光中隐含了一点悲伤：“没有人可以做到感同身受，因为每个人的经历都是无法复刻的。没有谁可以完全共情当事人的感受，只能无限贴近。那位重新热爱生命的人，我很敬佩，但我的幸运让我无法共情到她的想法，我没有办法去体会绝望后的重生，就这样贸然创作，那是非常主观而傲慢的。相比之下，我倒是对那位老年痴呆症的家人有所共鸣……”

    肖瑶闻言瞪大了眼，都镜净摆摆手：“不是，我家人没有得老年痴呆啦……只是，她对她父亲的情感……和我过去的一些经历是具有相似性的，所以我觉得我对这个主题有创作的情感基础。”

    肖瑶沉思片刻，开口：“一直共情别人的话，不会很累吗？”

    “……”都镜净停顿片刻，垂眸轻笑，“但如果能帮到别人的话，累也很开心啊——这也是我一开始大学专业选择心理学的初心呢。”

    “你很厉害，”肖瑶没头没尾地突然说了一句。

    “谢谢？”都镜净不太明白，但还是先礼貌地回应，刚想接着问，却已经抵达了酒店，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一起上楼。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肖瑶本来是对着镜子发呆，无意中却瞥到了看过来的都镜静，刚一对视，都镜静便给了一个灿烂的笑。

    肖瑶无奈地回以一个微笑，接着走神。

    越是相处，肖瑶就越是可以发现她和都镜净的不同，尽管以往她也很少拿自己跟别人作比较，但现在却总是难以不去思考——或许是因为她们都从事创作音乐吧。

    相比我，都镜净的音乐更多是为了别人，肖瑶想着，从心底升起一股敬佩，随之而来的，是愧意。

    我是不是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肖瑶回想了一遍自己创作过的音乐，确实只有极少数的曲子是她为别人而创作，而这个“别人”还无一例外的是她的亲朋好友。

    “怎么了这是？”都镜净刚卸完妆，就见肖瑶有点丧丧地缩在沙发上，颇有自闭的意思。

    肖瑶左右看了看，凌开不在，于是沉默片刻，她闷声道：“就是……我感觉我好像有点太自我中心了……我，我没怎么为别人创作过。”

    都镜净眨眨眼：“这有什么吗？”

    她就那样用纯真的目光看着肖瑶，好像这真的不是一个什么大事。

    肖瑶咬牙：“可是……”

    都镜净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神情温和而认真：“你既不是封闭自我的，也不是伤害到别人的，那这有什么不好的吗？这不就是你的个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