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汪勤书率先冷静下来，清了下嗓：“嗯！我在，请稍等——”

    她说完话，才终于辨识出门外那音调其实应该是都镜净——毕竟肖瑶是个听不到的人，怎么可能被派来找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呢？

    这算是“做贼心虚”的实例吧……

    汪勤书叹了口气，看向紧紧攥着外套袖口的陈知声，他刚刚极为迅速地套上了外套，却仍然惊魂未定，手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持续颤抖。

    她低语道：“放轻松点，门外的不是你熟人，是我朋友，别担心，姐姐不会让她进来的……放松一点，你自己在这里休息调整一会儿？反正这个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的，可以直接躺。”

    “……嗯，”陈知声点头，任由汪勤书把薄被披在他腿上。

    “待会儿不会有人来打扰的，一定要好好地把药上完，我会检查的，”汪勤书最后把房间里的热水壶关掉，取下来放到床头柜上，“记得多喝点温热的水，嗯……如果实在喝不下也不要勉强，空调的温度不许动啊，这个温度就刚好，不太热不太冷的，如果想睡一觉的话——”

    陈知声哭笑不得地抬头：“好啦，放心吧勤书姐，我没问题的。”

    “好吧，”汪勤书确认了一下手掌的整洁程度，“我先出去了。”

    她打开门，果不其然，门外一米开外站着的人是都镜净。

    “怎么来找我了？”汪勤书和她简单拥抱了一下，“总不能是折纸进行不下去了吧？”

    “哈哈……有那么一丢丢是因为折纸吧~主要还是来找你说点小话，”都镜净挑挑眉，“这不许久不见汪老板了嘛——”

    “难道这不是因为你好忙吗，又不是我不见你，想贼喊捉贼吗小坏蛋？”

    “啊哈哈哈……那倒不是，我错了我错了，”都镜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怎么样？”

    “很好啊，”汪勤书的语气轻松而畅快，“走出来的感觉就是明媚啊！就像那句话‘此心安处是吾乡’，这个书店一直都让我心安呢，所以好像也没什么可烦恼的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都镜净目光看向汪勤书的手。

    “都一样——现在这种安宁是我想要的、向往的、喜欢的，所以到底能不能回到手术台，已经不重要了，像现在泡在书里，时不时做手工，教教小朋友和大朋友，我就很满足了。”

    都镜净沉默了片刻：“那，彻底不治了？”

    “嗯！”汪勤书没有什么遗憾，“其实……早在115天之前，我就决定好放弃了呢。”

    “哈？”都镜净有点诧异，“这么精准的天数是什么鬼……”

    “哈哈哈……”汪勤书一副恶作剧成功了的样子，“因为这个决定非常认真，所以要纪念一下嘛，说来很巧，我今天只是无意地算了一下时间，没想到居然还用上了~”

    “行，”都镜净接受了这个说法，“那，为115天，高歌赞颂？”

    “嗯嗯~”汪勤书煞有介事地点头，“115万岁~”

    “……话说，勤书姐你跟陈知声很熟吗？”都镜净还是选择问出口，她实在是觉得今天的陈知声不太对劲。

    “嗯，很熟，”汪勤书已经打算好了见招拆招，“他时不时就来光顾书店，有一次我还恰好碰上他低血糖，这么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哦——那他现在是在……？”

    “我带他去了小客房，让他擦一下头发什么的，毕竟他身体好像一直不是很好吧？别再感冒了嘛，虽然现在都夏天了，但要是真感冒了，那也挺难受的。”汪勤书半真半假地解释，她不太确定能不能瞒过都镜净，但现在也必须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也是，从肖瑶那里听说的话，陈知声确实好像身体一直不太好来着。”

    “你们已经熟了吗？”汪勤书终于找到机会把话题抛回给都镜净，“那你这也算是圆梦了呢，真有缘分啊，风景正美的时候相遇什么的，哇哦……”

    这回轮到都镜净有点心虚，她亲朋好友圈子里，除了另一个半当事人凌开之外，其他人都听的是她美化过的相遇版本，现在也只好打着哈哈：“确实挺有缘分的，嗯，圆梦了哈哈……”

    此刻，两人为了隐瞒自己所知的一部分实情，都没有在意对方的语言漏洞，就这样互相岔着话题回到了凌开他们那里。

    “每次都觉得很神奇啊——每一步都盯着看的但是为什么就是做出来这个样子呢？”关繁星在肖瑶身后感叹。

    “开了眼了……”凌开也附和，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折纸花朵，“明明都是一起做的啊？到底是哪里开始出现的问题？”

    汪勤书仔细一看，肖瑶低着头捏着一个折纸“花朵”的边，成品和凌开手里的折纸花朵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之前听繁星说起肖瑶不擅长手工的时候，汪勤书只觉得还是可能多少有点夸张了，现在她算是亲眼见证能如此不擅长手工的人了——折纸天赋负向拉满的，肖瑶还是她见识的第一个。

    “我和你一起折一个吧？”汪勤书拍了下肖瑶的肩膀，挪过来一把椅子坐到她身边。

    “嗯……谢谢，”肖瑶咬着后槽牙，硬是微笑着应答了。

    所以其实有的时候听不见也挺好，至少这样就不会从别人的语气里听出嘲笑了。

    在经历不知道多少次的失败后，肖瑶此时已经化熊熊怒火为激昂动力，一副和折纸拼了的样子。

    “我放松放松眼睛，去那边挑书了啊，”凌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们加油！”

    “我可以一起吗，”关繁星思索片刻，也站起来。

    “当然了，”凌开很痛快。

    两人目光一同看向都镜净，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刚刚那种被动隐瞒、十分心虚的体验，摆摆手：“你们去吧，我再玩会儿。”

    “你有什么倾向性吗？我可以推荐，”关繁星和凌开并肩走着，“我对这里很熟。”

    “其实我是想过来买手语的相关书籍来着……”凌开坦诚地回答，“毕竟这样才能更好地无障碍沟通嘛。”

    关繁星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先跟我走吧，那种书籍的区域有点偏。”

    之前汪勤书不在的时候，她们边折纸边聊天，也就了解到了肖瑶和都镜净她们同行的缘由。

    “你们之前的合作对象，是不是有过瑶瑶的这种情况？”关繁星问。

    “没有过啊，她这种是我们第一次遇上呢，”凌开说，“所以我才来买书，临时抱抱佛脚。”

    关繁星疑惑地问：“但你朋友看起来很擅长手语？”

    “啊这个，这个是因为她母亲是天生的聋人，助听器都不太有作用的那种严重听力障碍，所以她从小就会了，”凌开简单地解释。

    “哦……”关繁星轻皱了下眉，“你们明天也有演出吧？我可以去现场看看吗？”

    凌开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喜欢这种热闹：“好啊，非常欢迎！”

    “到了，就是这一块，基本都是手语书，你需要推荐吗？”关繁星带着她到一个大书柜面前停下。

    “……嗯，还是推荐一下吧，拜托了，”凌开大概扫视了一圈，书的名字五花八门，根本无从分辨——毕竟很少有书会不加上“全面”和“轻松入门”这种醒目的标题。

    “最推荐的是这一套，是自然手语，”关繁星指着那塑料膜封着的红白相间的四本书。

    “啊，我听说过，”凌开眨眨眼，“是真正实际生活化的手语，对吧？”

    “嗯，”关繁星肯定道，“像那套橙黄色的书，就是手势手语，字字对应，沟通其实是存在问题的，很困难，这套红色的是新版，经过修正的。”

    “哦~那就这套吧，”凌开把红白的一套书捧在怀里，“再逛逛吧，唔，我还想看看国内的小说！”

    “国内小说的话，是往那边走，”关繁星领着她又左拐右拐，指着前方，“这几个书柜都是国内小说。”

    “嗯……”凌开一行一行地扫视着，突然眼睛一亮，“哎呀！这本！”

    “嗯？”关繁星凑过来，看她兴奋地拽出来一本塑封的书，“溺、于、沉眠？作者玉、弓——啊，是玉弓的新作吗？”

    “你也追玉弓的书吗？”凌开很惊喜，“哦对，你之前在国外。这是玉弓的新作，作者大大最近貌似瓶颈期了，我也忙着工作的事情，都忘了要买新的实体书，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这本，哇呼！幸运！”

    “看名字好像又是一个BE啊，”关繁星嘴上说着，十分行动派地果断取下《溺于沉眠》的前三册，“总共现在只出了三册吗？”

    “嗯，第三册是最新的啦，”凌开肯定道，“都镜净可是忠实老铁粉了，如果出了第四册的实体书一定会第一时间跟我炫耀的——她可是所有书上都有亲签的人。”

    “她这么喜欢玉弓啊，”关繁星有点钦佩，毕竟收集亲签是需要运气和耐力俱全的一件事。

    “毕竟玉弓的书真的很高质量嘛，就算虐了点，也是边哭边看，”凌开摩挲了两下封皮，“真期待玉弓的签售会啊，啊对！11月份有玉弓的签售会呢！你要去吗？”

    “我——”关繁星刚开始思考，她们身后的书柜就突然传来书本“啪”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关繁星没有在意，只当是书店其他客人一时失手，又接上自己的话茬：“我还挺想去的，但是也不一定抢得到票吧？”

    凌开一边点头，一边还是没忍住好奇地回头，试图通过书与书柜之间的空隙看看是谁：“确实，抢票是第一场厮杀呢……”

    “尤其是玉弓这种级别的，就更难了吧，”关繁星本来没多在意的，原本的注意力放在手上书本的精美封面上，结果一抬头见凌开回头，目光也就顺着移过去。

    等等……这个人外套的颜色……

    关繁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