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桂芬

    收拾碗筷的时候,李世吃饱了饭便直接倒在了炕上,他轻轻的揉着脸上的淤肿,不时的传来龇牙咧嘴的叫唤。

    侯桂芬一手托三个碗,一手捏两个盆,很是麻利的干着活计。

    “以后不和你吵了。”侯桂芬捡起一只碗来,说完了就跑了。

    李世猛地坐了起来,他想看看侯桂芬脸上的表情,但可惜被窗子挡住了。

    可即便是这样,也把李世笑没了眼,这还是侯桂芬第一次和他示弱,不过自己虽然胜了,却没有感受到胜利带来的爽快。

    敢情吵架赢了就是这滋味吗?

    李世摇了摇头,略带沙哑的对着外屋喊道:“咱娘吃了吗?”

    李世的家是县城里的一户小院,四间房一个厅,李世和侯桂芬住东厢房,李馀住偏房,李世的老娘住西厢房,还剩一间用来做书房,可这书房里却没什么书。

    考了一辈子,学了一辈子,可算做官了,李世才不要继续看书呢,他现在只想看银子。

    但银子却不想看他。

    李世推开西厢房的门,见李馀正在和老娘赌牌九,又看着炕桌上的鸡骨头,他的嘴角动了动,最终也只是说了句“别带坏孩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带坏孩子啦?小鱼儿上次牵回来那一两银子,你吃了肉,你婆娘喝了酒,那不是我教的?”老太重重的哼了一声,又转为一张慈爱的脸看向李馀。

    这位老太就是李世的老娘刁氏,平日在这家里可是一方霸王,就连一向泼辣的侯桂芬往往都要避其锋芒。

    也难怪,据李世回忆,老娘刁氏在年轻的时候,是一家赌坊的大小姐,也是无人敢要的主儿,无奈只能强行“娶”了李世的爹,这才有了李世。

    用李馀的话说,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千金呀!

    侯桂芬能在她的手下走几个回合,并全身而退,可见侯桂芬的本事也不小。

    回到厅堂,侯桂芬正端着碗朝屋外走,李世见状赶忙上前帮她拿。

    侯桂芬忙说不用,可李世还是很强硬的夺了下来,这一次,反倒是他说完就跑。

    “我错了,以后不和你吵了。”

    侯桂芬愣了愣神,双手胡乱的在身上抹了一把,跟了上去追问道:“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李世将碗都扔进了水盆里,他作势便要俯下身子去洗,却被那五大三粗的侯桂芬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自己则坐了下去。

    “你一个官身,哪能干这个!”

    李世本来也没想干,他无非是卖个好而已。

    李世倚靠在门上,院子里的雪很多,但这里的雪却很少,因为挨着灶台,热情能融化一切。

    “这家有你可真好。”

    侯桂芬胖胖的脸上浮现一抹绯红,她故意洗碗时弄大了声音,好来掩盖他这酸言酸语。

    见媳妇佯装听不到,李世也不好意思再重复,只能叹了一声,说道:“唉!都怪我无能,赚不来银子,贪九两吧,送出去就要十两,既想做贪官,又想做好人,害得你连顿肉都吃不上。”

    侯桂芬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笑道:“瘦点好呗,吃什么肉,娘有肉吃就行,咱们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李世正要再夸赞一下自己这媳妇,却听侯桂芬又说:“等你娘死了,这肉以后就能咱俩吃了,李馀我也不给。”

    “行,以后就咱们俩吃肉。”

    “讨厌。”侯桂芬一抬手,甩了他一身的水。

    屋内的李馀和刁老太正趴着窗根听呢,待听到两公母这话后,将刁老太气的,二话不说便连给了火炕三掌。

    “大母,他们俩不是想弄死咱们吧?”李馀问道。

    其实李馀觉得“大母”这个词听着有些生分,倒不如叫祖母好一些,但刁老太是□□千金出身,这文绉绉的“祖母”,反倒觉得不如“大母”来的霸气。

    只是李馀不禁感到困惑,这东西为啥要霸气呀?

    刁老太看着窗外忍不住冷哼一声,她将手里的一对骰子当核桃揉了起来,并放下了一句狠话。

    “敢!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李馀闻言直拍脑门,心说这是什么家庭呀,难道家家户户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李馀不解。

    不解的地方还有很多,他不明白,自己和领导一起上山,领导为什么要推他下山?

    就算是自己是领导收受贿赂的手,也没必要非将这只手砍断吧?

    自己很会做人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也知道什么事该做,可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领导要害死自己。

    就这样,自己一头雾水的来到了离朝,落在了十二岁的李馀身上,他没有为获得重生而感到幸运,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和可怕,想要适应这里,或许还要很久,但绝对不是现在。

    不相熟的妈和后爸,不相熟的奶奶和邻居,不相熟的离景帝,不相熟的山水雨雪。

    李馀悠悠的一叹,不知不觉已然来到了门口,他看着从他身旁而过的侯桂芬和李世,看着院子里柿子树上的霜白,他深深的感到了无助。

    就在他想要朝天怒吼一嗓子的时候,却见院门被人猛地踹开,跟着进来一位穿着轻甲的将军。

    这位将军李馀认识,他叫李举,是奉天里的巡游将军,六品的武将,放在京城里与平民无异,放在奉天算是有些身份,放在安城却是权贵了。

    也正是因为李举的原因,李世才授了外派安城县太爷的官儿,谁叫二人是亲兄弟呢。

    “大伯!”李馀捶了捶胸口,没喊出来的一嗓子让他很憋闷。

    李举点点头,颇为奇怪的看着他,一边朝屋里进一边问:“什么东西?”

    “我……”李馀刚想回答,却见李举已经进了屋,他也只能悻悻的一笑,心说这日子真的无趣。

    还是以前上学的时光好,什么都不用去想,把书本吃透就可以,不用把饭局吃透,把数理化弄明白就可以,不用把领导话弄明白。

    正想到这,侯桂芬探头看了他一眼,朝他努嘴说道:“进来一趟,你大伯找你。”

    李馀“哦”了一声,转头跟着侯桂芬进了屋,这刚一进屋,便听里面传来了一阵唏嘘之声,仿佛李世和李举在感叹什么。

    “李馀呀,好长时间没看着你了,又长高了哈!”李举对着李馀颔首一笑。

    李馀心说,大伯你什么记性呀,咱们刚才不是在门口见了吗?敢情你刚才没看见我啊?

    李馀没有说破,他知道要给对方留余地,于是便朝着李举拱了拱手,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连说“哪里哪里”。

    县太爷李世的官位是九品,虽说是文官,要比武将自动高一头,但六品将军的李举,还是要比李世的官大上不少,所以在这个家里,人人都要讨好李举。

    深知此事的李馀,很是乖巧的站在一旁,正色问道:“不知大伯深夜到此所为何事呀?有用得着李馀的地方,大伯尽管开口便是。”

    李举点了点头,他捋着说长不长的美髯,上下打量着李馀,片刻后笑道:“真是长大了,上回你摔下楼,还以为你那顽劣性子会让你再添几处疤,没成想如今竟然这般的沉着懂事。”

    李馀又装出一副羞愧的样子来,一边摇头一边叹:“唉!劳大伯费心了,小侄真是罪该万死!若非高堂尚在,不然……”

    没等他说完,身旁的侯桂芬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又转过头来剜了他一眼,压声说道:“过了啊!”

    李举笑了笑,他挥了挥手,先是抿了一口侯桂芬端上来的热水,这才笑道:“说正事,我抓了一个东元的奸细。”

    李馀知道,在这个世界中,离朝占据九州之四,北辽占三,东元占二。

    因离朝太过庞大,故北辽与东元常常联手,从而形成制衡之势对抗离朝。

    双方虽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但实际暗地里多有争斗,谁都想让对方先死!

    就比如十八年前的“百虫蚀粮”,吞掉的就是攻打东元的粮草,若当年的粮草还在,离朝大军一到,怕是东元早就不复存在了。

    “东元?”李馀嚼了嚼这个词。

    李举一指弟弟李世,说道:“你爹说,你懂东元话?”

    “东元话倒是略懂,平日在酒馆里,总会遇见东元和北辽的客商来安城贩皮子,久而久之,东元话,北辽话,都懂那么一点。。”

    东元和北辽与奉天接壤,平日里三国关系好时,往来一些异国客商很是正常。

    尤其是东元山多,论畜牧不如北辽,论种植不如离朝,故而只能用一些山货来奉天交换皮子粮食。

    李举伸手想拿茶杯,但一想到这里面连片茶叶都没有,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下,他说:“那就好,大伯现在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做翻译,别人我都不信,所以这事便找到了你。”

    李世坐在炕上,他可不嫌弃自己家的热水,喝了一碗又一碗,喝到嗓子发紧,这才咳了两声附和起来。

    “是呀,是呀,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你还不帮忙?趁着天还未黑透,你随你大伯去一趟大牢,让你咋翻译你就咋翻译。”

    对于这样的小事,李馀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尤其是看到李世也朝他眨眼,心中顿时猜出了几分意思。

    想来是李世想要借李举的关系,为李馀谋一份差事,这安城县才多大,李世已经做到了头儿,倒不如去军营深造一番,未来做个大人物身边的侍卫,又或者和李举一样做个将军。

    不过李馀对做官之事并不感兴趣,自己前生是在机关单位做秘书,一辈子都在和人打交道,到了这个世界,他可不想再去维护人情世故了,因为他知道这有多累。

    “既然这样,那咱们现在就走,这奸细我盯了他好几日了,想来一定是条大鱼,咱们可得小心夜长梦多啊!”

    李举一拍炕桌站了起来,说完就要走,哪知就在这时,刁老太却从隔壁屋喊了一嗓子。

    “你这不肖子!”

    侯桂芬一家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站在一旁的李馀则坐到了炕上,因为他知道,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果不其然呀,李举被老娘训斥了一个多时辰,几乎连天上的月亮都要扯块云去睡了。

    没办法,刁老太在侯桂芬身上受的气,统统都撒在了李举的身上,可怜的李举,谁叫他没先和老娘打招呼呢。

    离朝,皇宫。

    坐在轮椅上的病姑娘,脸色比着月还惨白,但眉宇之间却难掩一抹狠厉,一看便知是帝王家的孩儿。

    “殿下,三皇子殿下求见。”

    殿下与殿下还不一样,前者是妹妹,后者是哥哥,说来奇怪,哥哥见妹妹竟然还用到了“求见”这个词。

    可也没办法,莫要看那病姑娘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掌管着离朝最令人心寒的部门,龙影司。

    自当今景帝登基,便成立了龙影司这个部门,掌管天下情报之能,拥有缉捕谳狱之权,三品以下,先斩后奏,可谓是皇家的一把刀。

    按理说,如此紧要的部门,应当交由一位出色的皇子。但很奇怪,景帝却在今年的中秋宴上,将龙影司交给了他的小女儿,赵花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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