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顺成亲了,不是跟阿姐。
山里难得地挂起红绸,挂满了山。
阿姐还是专心地研究泡茶,只是偶尔会盯着屋前父亲的山铃发怔。那是山神庇佑父亲的象征。
这天,阿姐煮着茶,望着山铃发怔。青果儿在旁边打扇。火光赤暖暖地映在他的脸上。
“阿姐,阿伯是个怎样的人?”
“我不清楚,但阿娘说他很好很好。他是捕鱼技术最好的一个,还很爱很爱阿娘,屋子里的所有陈设,都是他亲自打的。”
“阿娘还说他很爱很爱我,我身上的衣裳都是他向阿娘一针一线学着绣出来的。”
夏清茶眼神柔和地望着山铃,晃神间,阿爸的脸好像就映在山铃上。
意外来了。
大雨连着下了一个半月。一天,张姨被抬回来了,全身赤果,只披了一条薄毯,脸色乌青,额间发紫,像是中了毒。
那些人似笑非笑地看了阿姐一眼,撂下张姨,晦气得逃也似的走了。
村长来了,阿姐冲上前去问:“阿伯,娘怎么了?您救救娘娘啊!”
“咳,你娘这……唉她彻底被山神遗弃了,你娘对不起夏兄啊!”
村长取走了阿姐父亲的山铃,走到门口沉重地叹了口气,走出了院门。
“青果儿!”
“你来!”
“救救娘!”
青果儿扑倒在床前,将五色针密密麻麻的平铺开来,手指握上张姨的脉搏,将手腕翻转过来,手腕上赫然有着两个血孔,血孔四周一片深紫。
“张姨被毒蛇咬了!”
他迅速将五色针插在张姨手心、指尖、颈侧耳后,张姨痛苦地呕出一滩黑血。可是张姨的声息还是越来越弱。
青果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阿姐,呜呜呜没办法了,蛇毒太久侵入心脉,逼不出来了。”
夏清茶眼神怔愣地看着那双平时温和充满笑意的眼睛,现在死死地闭着眉头皱成一团。
再也没有人对她说“清茶!添壶茶来。”
再也没有人对她说“清茶!谁叫你把茶花掐了的!”
再也没有人会在夜空下阿爸的故事了。
再也没有人摸她的头说
“阿茶,不哭。”
……
她再也没有娘了。
夏清茶从一步一步蹒跚木讷地走来,到飞奔似的跑来,再到痛苦嘶嚎地爬到床前,泪水从脸颊疯狂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张姨灰暗的脸上。悲哀如蚂蚁密密麻麻地啃食她的心窝,她倏的喘不上气,将张姨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痛苦的嘶吼 。
“阿娘,你再摸摸我的头,好不好?阿娘!你给我讲阿爸的故事,好不好?”
嘶吼声渐渐的化成了喉间的呜咽,嘶哑的声音从嗓间泻出,夏清茶不断的乞求着:“阿娘,醒过来……好不好?青果儿救救她,好不好?”
“好不好……”
她的眼睛木讷地看向我,泪痕干涸在脸上……
五天后,张姨死了。
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
张姨死的那天夜晚,洪水爆发,淹了三里地,村里死了好多人。
整座山挂上了白绸,张姨的尸首被人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