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站在山神祭台上,围着山神柱呜呀呀地绕圈。底下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一群人披麻戴孝,悲怆的站在一旁。
张姨被抬来了,穿着的那件月蓝色的素绸衬得她的脸色更加灰暗,所有人都恶狠狠的盯着她。
青果儿和夏清茶被一群人围着不能靠近。
“一定是她触恶了山神,才被蛇咬了,招来了洪水!”
“一定是她!在河上不知廉耻地跟人偷情,才恶了山神,被水蛇咬了。”
“那福贵家也不是好人!才被洪水淹了。”
“神婆!我们都看见她跟人偷情完被扔在船上了!”
“不!娘不可能!她是被强迫的!”
神婆将桑木签向上一抛,掂着脚,用手接住一只,雨淅沥沥地下,天空闪过一声轰鸣。
“凶…… 凶签!”神婆立刻皱起脸,神色悲怆地说,然后直直地跪下,张开双手向着天:“山神!请开福眼啊!”
风猛烈地击打着山神柱,周围的铃铛叮叮作响,所有人跪伏在地上,痴迷地望着毁灭鬼面人身像:“请山神赐福!”
“请山神赐福!”
天空轰鸣作响,青果儿和夏清茶冲到张姨身边。
轰鸣声,人们痴迷的叫喊声,空洞的眼神一下又一下刺进心间,苦涩、不安结成无尽的浪使人浸溢在其中。
夏清茶从没想过阿爸阿娘在意的山村,自己热爱的土地,是这么的恐怖、疯狂和压抑。
雨淅淅沥沥地下,神婆站起来,呜呀呀围着神柱,跳着祈福舞。她用枯黄的手指抹上山土,从眉间划拉到耳后:“山神显灵啦!把这个恶女(触恶了山神的弃女)拖去沉江给山神赔罪!”
“不!不要!”夏清茶扑在张姨身上,死死地护住她。
憎恶、厌烦的眼神赤裸裸的落在她身上。
曾经笑着叫她“清茶花儿”的姨婶愤恨得像要撕碎她,曾经温和柔顺的目光化为泯灭。
排山倒海般,众人向她压去。
“不行!”青果儿挡在清茶面前,张开双臂死死盯着那群木偶似的人,失了心智的人!迷了心的人!
“村,村长,求你!绝对不是娘!村长!阿爸救了您啊!阿娘这才被山神抛弃的!” “呸,就是你娘招来满村的祸患!阿采才五岁啊就,就被洪水冲走了!”
“村长你不能徇私啊!山神在看啊!”
村长脸色微凝地看着这对身陷囹圄的母女,闭上眼:“去吧,把她拖走。别伤了……清茶。”
“村……”青果儿被挥开,夏清茶也被众人推走了。
两个血缘相系的亲人,中间却隔了道天大的人山。
张姨被拖走了,盖上红布,放到了小叶舟上。小叶舟摇摇晃晃地飘向江中,一个浪涛过来,小叶舟翻了。
只剩下红布孤零零飘落落地留在水面,不断被怒涛击打。
“阿娘——”
“张姨——”
青果儿、夏清茶被众人拦着,匍匐在地上。
犀利的雨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襟,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地下,堵塞了鼻腔,夏清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