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最称职省心的助理,Samantha自然也跟着下了车,风风火火踩着高跟鞋往他们的谢总方向小跑。
人群围起来挺大,但实际上人与人之间的间隔不是很近,Samantha细看就看到里面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和一个大妈在争执什么,警察在一旁调节。
再近点就能听到其实更多的是大妈在尖锐的哭诉。
“那条金链子是我女儿给我买的啊,花了两万多呢……怎么会包好好的都在,但是链子不见了啊……”
“那小偷哪有时间去看包里有什么东西啊……我包里的几千块钱都还在,就链子不见了啊……”
“真的,不是我瞎怀疑,警察同志,你真的看一下,搜一下他身上,肯定有的……”
“我们已经有同事去调监控了,事实为证,您先等待下结果好么?”那个警察没什么耐心地安抚着说。
那个漂亮男孩则是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垂着头站在一旁。
谢栖洲在人群外缘停下,Samantha脚步匆匆,差点没撞上去,她往旁边挪了挪,见他们谢总的目光正锁定在那个漂亮男孩身上,眉毛深蹙。
那个大妈不怎么听劝,还在哭嚷,警察没辙,干脆不理那个大妈,轻声对男孩子说,“附近有个献血点,我先陪你去那边,看能不能包扎一下。”
Samatha视线下移,见男孩的裤子上有浓浓的血渍,男孩的右手手心还在往外渗血,地上已经滴了好几滴了。
大妈一听警察这话急了,警察还没把男孩往外面带,男孩就被大妈扯着肩膀不让走,扯着的刚好是右边。
男孩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后面又变成了不知所措。
“要不……要不我还是就在这等着结果吧,谢谢您。”男孩对警察这样说。
警察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跟大妈说,“等着也行,您好歹放过人家这只胳膊。”
有看不下去的路人嘲讽道,“是啊,帮你从小偷手上抢回钱包受了伤,不让人家去包扎就算了,还硬扯着人家受伤的手,渍渍渍,是我啊,哪怕真是里面有项链,我都给他了。”
有了别人的解说,Samantha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正寻思着为啥自家老板一分钟进账几百万的人,为啥要花闲心思浪费时间在这热闹,就发现好好站在自己身边的老板不见了。
嗯?那么大一个老板,身高一米八七在人群里那么璀璨的一个老板,不知不觉已经挡在了那位漂亮少年的前面。
阳光突然被遮蔽,贺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眨了眨眼,确定不是。
谢栖洲高大的身躯将他和那个大妈隔绝开来,贺存听见谢栖洲严肃地问,“拿没拿人家的链子?”
跟大人教训孩子似的。
贺存老老实实地答,“没有。”一颗心被悬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怎么会碰到谢栖洲呢?
怎么就让谢栖洲看到这样的场景呢?
谢栖洲本来就讨厌他,万一他误会了可怎么办呢?
要不要多解释一下?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不信……”
“我真的没有,不行你可以搜。”
贺存微抬着头,没有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妆容加持,穿着最简单的灰色运动套装,眼睛里竟然有最原始的纯真。
说罢贺存抬起双臂,一幅任人摆布的样子。
谢栖洲惊奇于贺存在这个时候都还有心思勾引他。
上次贺存让Alex给他带的话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他脑海。
他淡淡地把视线从贺存身上拂过,和人群里张望的Samantha对上眼。
Samantha心领神会地扒开人群,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那大妈。
“您好,这位先生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刚刚我们大致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他现在是为了给您抢回钱包受了伤,所以我们想先带他去包扎一下,名片上有我们的电话,等监控出来,如果真是老板朋友拿了您的链子,您这边联系我们就好,我们保证会归还且给您三倍赔偿,该怎么处置我们绝无二话。”
Samantha见大妈一直没肯接,又脸笑肉不笑地补充说,“但如果事实并非您所说的那样,诬陷并恶意诋毁他人名誉,我们也有权对您发送律师函警告。”
“如果老板朋友身心都因此受到伤害,我们会选择最专业的律师团队提起诉讼,这里那么多人,相信会有好心人站出来作为我们的人证,但您放心,我们也终将实事求是。”
贺存被谢栖洲拉着手示意他走的时候脑子并没有缓过来,等被牵着走了几步,贺存才慢慢回过神,这次是谢栖洲帮了自己一把。
贺存其实很容易因为别人的好而忽略曾经遭受过的坏,上次体检的事哽了他一段时间,但这次谢栖洲却是实实在在地帮助了他。
他的包容度很高,内心装的更多的是善良,就像以前受过学校里同桌的嘲笑,也能因为同学考试没带橡皮着急得要哭的时候,冒着被老师误会的风险给同桌递过一个崭新的橡皮。
是要表示感谢的。
“等一下。”贺存对谢栖洲说。
他挣开谢栖洲,小跑着去商场玻璃窗一个墙角,那里有一袋面包被随手扔在那里,贺存捡起来摇了摇,重新回到谢栖洲身边。
“谢谢。”他用左手将面包夹在怀里很真诚地说。
“如果不是您,我可能要在这耽误好久。”
谢栖洲的眼神还是很犀利,深邃的眸子里并没有多友善,特别是当他瞅见贺存捡起了那袋面包时,他的表情愈发的鄙夷。
贺存这才解释,“这是我的,不是没人要的垃圾,是为了去抓……”
“够了。”谢栖洲打断他,跟Samantha简短地说,“去医院。”
贺存本想说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处理一下就好,陈凌初的话语浮现在他耳边,于是他默不作声,乖乖地跟着谢栖洲一同上了车。
上车之后两人无话,打破沉寂的,是Samantha一个电话。
她接完后跟谢栖洲同步最新信息,“那人的女儿打的电话,说老人有点糊涂,金项链压根没带出门,并表示抱歉,当然不排除这是女儿为保名誉随便扯的理由,谢总,您看,是否需要派专人跟进并追究责任?”
谢栖洲彼时正紧锁着眉头用湿纸巾擦拭自己衣服上沾到的一点血,闻言撩了下眼皮,将脏了的纸巾扔进车载垃圾桶里,问一旁的人,“你觉得有必要么?”
没听到回答,谢栖洲倾斜了一下头的角度,偏头看向身旁的人。
长卷的睫毛紧紧合着,向后靠着睡得极不安稳,均匀的呼吸倒是一直在拍子上,跟着不太圆润的脸颊上下游动。
眼瞅着那人的脑袋顺势就这么往他肩膀上偏了过来,谢栖洲暗骂一声,将那人的头部推了一下,贺存就这么直直地往相反的车窗方向倒去。
谢栖洲听到了一阵闷哼,那人调整了下姿势,还是没醒。
好像很累的样子。
谢栖洲扯了扯嘴唇不理了,跟Samantha说,“为老不尊,追责啊,怎么不追?”
到了医院贺存是被谢栖洲叫醒的,也没怎么好好叫,就用腿踢了踢贺存的脚,贺存就醒了。
贺存迷迷糊糊地打量了车内一圈,愣了三秒才拎起面包下了车。
急诊的消毒水味让贺存瞬间清醒,他生理性地想要捂住鼻子,又怕谢栖洲看到会有其他想法,便强行中止了这个动作。
包扎时贺存手上的血已经干透,在车上贺存就扯了几张纸巾把伤口堵住了,等医生给他清洗完,谢栖洲才看到掌心上一条有点狰狞的大概四到五厘米的口子。
“伤口还好,看着吓人但是不深,不用缝针,过两天来这里换块纱布,不要沾水。”医生这样嘱咐。
“哦,好的,谢谢您。”贺存说。
谢栖洲觉得奇怪,处理伤口的时候贺存一声不吭,面色从容,处理完了医生说的两句话却让贺存面色一僵,很不自然。
谢栖洲注意到贺存总是在跟别人道歉和道谢,有时候礼貌得过分。
“您是家属吗?”医生转而对谢栖洲说,麻利地撕下一张单子,“去缴费。”
贺存和谢栖洲同时愣在原地,饶是贺存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纸单,“我去我去,我可以的,谢谢医生。”
出了医院Samantha去开车,两人在停车场口子等候,贺存仰起头,问谢栖洲,“今晚您回去吗?”
谢栖洲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没好气的说,“回哪儿去?”
“哦……”贺存失落的发出一个语气助词,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用右手胳膊辅助将面包袋子打开递给他,“您要尝尝吗?我自己做的。”
谢栖洲看都没看说了声,“脏死了。”
“好吧。”贺存撇了撇嘴,收回了面包,自己小声嘀咕,“他们都说好吃呢,而且又没有直接将面包放在地上,隔着袋子呢。”
“你怎么那么多话?我还没问你,这个点了,你怎么还到处乱晃,还故意跑到人多的地方闹这么一出,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