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德城人们安静了一瞬,直到赵仲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
像被钉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她瞪了一眼李朝年,慌忙解释。
那人不紧不慢地踱步到他们面前,调笑道:“这可都是德城人。”
徐洺京:“......”
还好身边的村民都没有说什么,只当他们是在开玩笑。
李朝年走到徐洺京身边停下单手抄着口袋,好笑地看着她。
视线如炬,实在忽视不了。
“......你怎么在这儿。”徐洺京忍了忍,随口问了一句。
“有事要办,怎么?”
“随便问问。”
不说点什么,显得太尴尬。
但是,徐洺京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暗自腹诽,好像说了更尴尬。
反而是之前只跟他见过几面的赵仲舒,见两人之间若有若无,像蛛网似的微妙气氛,忍不住拍了拍李朝年的肩膀。
夸道:“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都超过我了。”
徐洺京脸更黑了——
人家本来就比你高。
李朝年似乎不在意,也没躲,笑吟吟地回:“对,没有个子高的北方人在身边,养分都到我身上了。”
个子高的北方人:“......”没完了是吧。
那个村霸已经被赶走,村民们也四散离开,几个小孩子知道恶霸离开的消息,马上就出现在小公园里。
差不多快过了午饭时间,公园的小摊才摆出来,香味瞬间遍布。
徐洺京早上也没好好吃饭,这时候真有些饿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李朝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先前酝酿已久的道歉,也悄无声息地被扼制在喉咙。
总觉得太突兀,而且他现在看上去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还一副跟她作对的样子。
“走吧,吃饭。那边有炒河粉,对付两口。”她扭脸冲赵仲舒说道。
他看看徐洺京,又看看李朝年,心想,你们俩还真挺像没孩子的离婚夫妻,碰上面没个说话的借口,只能没话找话。
想完,正要回答徐洺京,却见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表情中还有几分恼意。
坏了,他直接给心声说出来了。
“......你听我解释。”
李朝年闻言也不生气,嘴角噙着淡笑,像旁观者一样,还添柴加火:“就是,解释完说不定我就有找话的理由了。”
他垂着眼,视线一直放在徐洺京身上。
徐洺京表情冷冷的,瞠目盯着赵仲舒。
赵仲舒脑子里“叮”的一声,莫名其妙地想,这应该不是离婚的,像是女方单纯发脾气,男方使劲浑身解数来求和。
毕竟当初俩人天天凑一起,好得像一锅灰。
他猛的拍了一下大腿。
徐洺京离得近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还吃不吃饭了。”
“吃,我给你带一份回去,在办公室等你,有事你俩先聊,我先走一步!”
说完一溜烟跑到小摊上,买了两份炒河粉,再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车前,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徐洺京呆滞在原地,扶额叹气。
“走吧。”李朝年站在她身后,低声道。
“走哪?”
“坐我的车。”
他往前走几步,顿住往后看徐洺京,“把你送到办公室。”
徐洺京正要说不用,被他的眼神打断,脚步像不受控制一般,慢慢跟上他。
两人走到车前,徐洺京拉开后门就要进去,莫名觉得有一束冷若冰霜的目光在注视自己。
一抬眼,正好对上站在前门的李朝年的视线。
“坐副驾。”他僵硬道,“我不当司机。”
“哦。”
徐洺京关上后门,往前走两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率先坐了进去。
赵仲舒趁着等红灯的空档给她发消息,说李朝年如果执意要带她单独吃饭,他一个人吃两份粉也是可以的。
徐洺京看着对面的汉字,咬牙切齿地回:【你以后都别吃了。】
发完就按灭手机,不再管他是否发来消息。
李朝年还没启动车子,侧过头看她。
“走啊,”徐洺京不解,“要反悔?要收钱?!”
“我不坐了我下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啧了一声,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就向她靠近。
气息弥漫在车厢里,除了台面放置的熏香,李朝年身上好闻的气味也扑面而来。
——和以前竟然如出一辙。
以前,她好像真的说过,李朝年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还开玩笑地说,如果可以,希望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都这样香香的。
但其实她没当回事,在下次见面,其实也根本没在乎他身上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很好闻,让人情不自禁想汲取更多。
徐洺京打了个激灵,眼见李朝年越靠越近,身体却一点动弹不得,一副认命的样子等待接下来的事。
男人胳膊撑在中间的储物箱上,另外一只手慢慢朝她伸过来——
然后越过了她。
徐洺京:“......?”
男人长臂一伸,很轻易地就摸到了旁边的安全带。
“护一下脖子。”他声音低沉,在封闭的车内,有种说不清的魅惑。
徐洺京还没反应,他就将另外一只手也伸过来,尽量将安全带远离她。
咔嗒一声卡扣扣上,他拿着安全带的手才轻轻松开。
不知是谁吞咽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内响起,格外明显。
徐洺京木着身体,头都没有转一下,身体也不敢动。
李朝年慢慢坐回去,系上安全带,“走了。”
一路无言。
早上那阵雨早就停了,似乎没有再来的意思,但暮夏仅剩的一点热气也没有没淋散。
徐洺京莫名感觉燥热,刚想开窗透透气。窗户刚下降一点就被李朝年抬上去。
“要下雨了,不要淋到我车里。”
他目不斜视,不知怎么就能注意到徐洺京的动作。
徐洺京低下身,透过前挡风玻璃往天上看,太阳隐隐有冒出头的架势,地面上的水坑都正在蒸发。
“哪里要.....”
话音未落,一滴水砸在玻璃上,顺势滑下。紧接着,降雨再次来临。
徐洺京:“......”
“我觉得你可以去气象台工作。”
李朝年莞尔,勾唇道:“是吗?那我应聘什么职位?”
徐洺京本来就是开玩笑的,听他这么问,又开始跑火车:“你当检测仪吧,你比它还准。”
李朝年:“......”
他扭过头不说话,默默提高了车速。
徐洺京有些坐立难安,时不时睨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余光注意到她,但迟迟不见她下文,李朝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正要说你有话直说。
徐洺京先开口了。
“对不起。”
“李朝年,对不起。”
车行至岔路,李朝年一甩方向盘,猝然将车停在了人行道上的停车位。
“你停车干什么?吓我一跳。”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手指用力捏紧了方向盘,声音有轻微的颤抖。
“为什么道歉。”他低声道。
徐洺京看着他的脸,那张与记忆里似乎如出一辙的脸,忽然有些说不出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告而别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一边说一边观察李朝年的反应。
男人眉心一松,整个人看上去舒展不少。
徐洺京便继续道:“日记我拿到了,我没想到,那些小事你都记着。”
她忽然想起“一见钟情”四个字来,不由得心里一颤,但很快把它们从脑子里挤出去。
现在再说喜欢不喜欢的好像不太合适,毕竟她也不明白李朝年现在的想法。
“之前......我们毕竟也相处了快一年,不管你怎么想,我认为我们还是朋友的......虽然可能有些晚了,原不原谅我,全权在你,我也不奢求。”
后面的话李朝年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朋友?
她既然都看了日记了,为什么还认为他只想跟她做朋友?
谁会对自己的朋友一见钟情?谁会念念不忘自己的朋友五年?谁会义无反顾投身自己根本不了解的行业,一干就是五年?
只为了普通朋友?
李朝年快气笑了,偏偏徐洺京还在强调“朋友”“抱歉”“原谅”。
他想听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你能原谅我吗?我下次离开德城肯定跟你说,你是我的好朋友,行不行?”有些恳求的语气。
李朝年一下子软下来。
也是,五年过去,什么事情都在瞬息发生变化,何况是人。
他甚至不敢说自己完全没变,又怎么能强求徐洺京一如初见。
李朝年忽然笑了。
“你别笑啊,我很认真的。”
他坐正了,打了转向灯把车开到主干道。
“我考虑考虑吧。”
徐洺京泄了气,闭上眼睛装死。
电话铃声忽然响了,她还没看清来电的是谁,手下意识就按了接听键。
“阿妹啊,过几天有没有空呀,陪我去逛逛行不行呀?”
徐洺京松了一口气,“好啊,过几天我应该不算太忙,到时候我去找你。”
无人的前方,李朝年按了两下喇叭。
“你在外面呀?现在下雨呢,有没有带伞。”程文丹听到声音,关切地问。
“没事的,我是坐在车里......”
“你去哪?送你回家?”李朝年忽然插了一句。
他的声音分贝不低,在车里听着格外明显。
徐洺京没开外放,难怪李朝年不知道是谁......
她把手机拿下来,点开扬声器。
程文丹的声音就这样穿出来,十分清晰地传进李朝年耳朵。
“阿妹,你打车的吗?这司机态度不怎么好啊?”
李朝年:“......”
他眉心跳了跳,侧头看了徐洺京一眼 后者很无辜地两手一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妈。”
对面明显一愣,“李朝年?你个臭小子回德城,都不先见你妈一下?”
“把小京安安全全送回去,然后十分钟之内给我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