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年话还没说完,也没见她有声音,下一秒,只剩下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他听得出来,她一定在疆行。
几乎是不假思索,电话挂断的那一秒,他就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郑升嘉恰好推门进来,见他着急的样子不由得一愣。
“老板,会......”
留给他的只剩下一个背影,而后很快消失在安全通道那边。
他猜的确实没错,徐洺京在楼梯间。
但他下楼的功夫,徐洺京早已坐电梯下楼了。
不过走了几步,脚踝的痛感就更深,仿佛有什么东西拽着她,想把她撕裂。
徐洺京好不容易走到电梯口,按了数字一,忽的听见外面有人着急的声音。
“等会儿......”
听起来像个长者。
电梯门差点关上,徐洺京快速抬起手挡了一下,等着那人的到来。
先看到的是装着清洁工具的小推车,而后是下午刚来那会儿见到的那位保洁阿姨。
“丫头,谢谢你啊!”
阿姨把小车往边上推了推,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徐洺京脸色僵硬,缓缓吐出:“......没事。”
“丫头,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身体不舒服?”阿姨看出她的不对劲,热心肠地问。
徐洺京无心向别人诉说,只言简意赅地说了句“没事”。
阿姨观察力强,一眼看出她脚踝不对劲,忙道:“丫头,你是崴脚了吧!”
“家里有没有红花油啊?记得抹上揉一揉,但是记得去医院看看啊!咱公司附近不就是吗!”
阿姨表情真诚,徐洺京不好拂了人的意,扯出一个笑,向她道了谢。
“谢谢您,我一定去。”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徐洺京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慢慢走过闸机,走出一楼大厅。
阿姨的眼神粘在她身上,一直目送她出了门,最终化为轻轻一声叹息。
徐洺京打了车往医院去。
上了车又开始后悔,电话挂得不应该那么绝,毕竟这是在他的地盘,之后取证什么的说不准还要过来。
闹得太僵,多尴尬。
她暗自腹诽,心里有莫名其妙地想——
原来他就是这么追人的。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说不清的愤懑情绪。
她也不知道这些情绪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李朝年分明知道钱樊金,却在她面前说不认识。
他的员工在他的地盘,说收买钱樊金是他的意思,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苦涩随之而来。
这两厢,应该算扯平了吧?
不计较不告而别,不计较欺骗。
就是公事公办,也不会再顾及对方。
李朝年一层一层地找,始终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电梯的数字一路变到一,他才终于在煎熬之中到了一楼。
但他并不知道徐洺京往哪里走。
电话早已打不通,他觉得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一楼除了前台,还有一位保洁阿姨。
“您好,我想问一下,刚才有没有一个姑娘......”
阿姨没听完,大着嗓子就开始说道:“你是不是那姑娘男朋友啊?诶呦,那姑娘一个人,脚脖子都肿老高了,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外边走,你这对象怎么当的啊?”
一瘸一拐?
他一愣,本想继续问,阿姨摆摆手。
“你赶紧就近往医院去,人说不定早到了。”
阿姨瞥他一眼,“多水灵一姑娘,看了都心疼。小伙子你人模人样的,对她是一点不关心啊!”
说罢,阿姨也没再看他,推着小车往另一边走。
李朝年反应片刻,立马往停车场跑,开了车往最近的医院去。
但徐洺京没去疆行附近的医院。
她住的小区附近也有家医院,索性回家收拾了些东西再往医院去。
大伯母知道她回来,本来早就准备好东西等着中午给她接风。
人中午没回来,干脆改到晚上。
结果又得到人在医院的消息。
当即就打算往医院跑,被她劝住了,派了她表弟去照看她。
徐嘉今年大三,在京南本地上大学,也正是快要实习的时候。
恰好最近课少,一下课得了命令就往医院跑。
徐洺京挂好号的时候,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三的电量,好在关机的那一刻,徐嘉赶到了。
医生建议她住院观察,恰好东西也带了,徐嘉给她办理好住院手续,又提着一大袋子东西上楼了。
“姐,你咋回事啊?刚回来就喜提医院几日游。”
他将大包小包暂时放在床尾,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顺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橘子剥起来。
橘皮的清香在两人之间环绕,表皮被剥开时溅出的汁水奋力地跑进徐洺京的眼睛,刺得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徐嘉没意识到,还在专心致志地跟橘子斗争,她也无力说话了。
他把剥下来的橘子皮放在柜子上,把橘子分成小瓣递给她。
“姐,你这此回来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差了吧?”
“不确定,”她闻言摇摇头,“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安排。”
徐嘉“哦”了声,又拿出牛奶给她插上吸管。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不像是走路平地摔。”
徐洺京沉默,看着面前的人期期艾艾的表情,忍不住上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少管闲事,别跟你妈说,”她丢了瓣橘子进嘴,“就说我......中午饿的。”
徐嘉噗嗤一笑:“姐,真有你的。”
“不过......你都这样了,咋没个同事送送你呢,一个人就这么走过来了?”
徐洺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压下去。
“我出了公司才崴脚的,也没啥事,上个药就能回家了。没事儿咱俩一起回去。”
“行,”徐嘉将垃圾扔了,又坐到她身边,“我妈可念叨你了,明明都是三四个月没见,她都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死活!”
见徐洺京心情不算太差,徐嘉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着最近家里的一些事。
大伯家里两个儿子,徐嘉排行老二。
大哥早些年在国外留学,后来也一直把工作重心放在国外,节假日有时间就会回来。
小时候两人跟大哥的相处都不多,像是站在统一战线,都对他有些忌惮。
久而久之,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更好了一些,大多是徐嘉唯徐洺京马首是瞻。
徐洺京看着面前人滔滔不绝,心底松了一口气,忽然笑了一声。
说话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徐嘉定格住的表情。
“咋啦?是王姨那边的事太搞笑了?”
徐洺京还没接话茬,便又听他说:“我也觉得。”
而后换了个话题,继续滔滔不绝。
过了没一会儿,医生又来,叮嘱了一些事宜就放人走了。
消毒水的味道实在难以忍受,两人几乎是飞一般地出了医院,坐上了回家的车。
徐洺京攒着钱,年初相中的一套房子付了首付,跟大伯母分开住了。
房子面积不大,但她一个人也足够了。
就算偶尔陈桑会飞过来小聚,两人也是绰绰有余。
但这趟回的是大伯母家。
三四个月没见,她真的有点想念大伯母的拿手好菜了。
不知是不是徐嘉提前禀报了,一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饭菜的香气,糖醋味、酸辣味融在一起,并不会串味。
“好香呀!”
二人站在门外,齐齐发出一声喟叹。
周慧双听见声音,匆匆从厨房出来,朝门外看。
“嬢嬢,我回来啦!”
她将包撂给徐嘉,本想着飞奔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反应过来,怕她看出自己的脚踝受伤。
于是降下速度,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前进,终于靠近了餐桌。
周慧双揽住她,心疼之色尽显:“我们京京怎么都瘦成这样了,一看就没吃上好吃的。”
“哪有!我每天都吃一海碗,运动量太大了嘛。”
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的侧脸,留下干燥的触感。
“回来就行,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可得多吃一点啊!”
“肯定的!”
*
医院的广播不断更新着患者的名字,大厅里的人络绎不绝,个个神色平静且麻木。
李朝年眼眸渐渐黯淡下来。
哪里都没有徐洺京的影子。
门诊楼也好,住院部也罢,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徐洺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在电话挂断之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坐在大厅的长椅上,一遍遍地打着那个号码。
只剩下“电话关机”的忙音。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换了一个页面,给另外一个号码播了过去。
赵仲舒的声音响在另一边:“喂,老板您好。”
他无力寒暄什么,开门见山地问:“能不能拜托你问一下,徐洺京......”
“在哪”两个字被他嚼碎了吞下去,最后化为:“怎么样了?”
对面反应了一下,像是在揣测他和徐洺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认识徐洺京。
没等他反应完,李朝年又说道:“我叫李朝年。”
听筒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我草”,赵仲舒的声音变大了一些:“京子怎么了?我问问,等会儿跟您回电话。”
“嘟”的一声之后,页面跳转到锁屏,他举着手机,迟迟没有放下。
他好像,又搞砸了和她的关系。